第二章:命運多舛
劉玉知道,呂太后恨他們入骨,是絕對不會給他們活路的。
她只求弟弟跟她有一樣的決心,“瑾兒,我們要活下去,要為娘活下去。弟弟你忘了嗎?娘從小對我們說的,娘說過的,瑾兒是最勇敢的,瑾兒以後一定會成為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瑾兒不是說過嗎,要成為天底下最勇猛的男人,要給那些壞人好看!”
劉玉的腦中,不斷的回憶着過往。與娘在一起的日子,還有他們的父皇,從前的布衣人家的日子,劉玉知道,這輩子只能再夢裏再過了。
“姐姐,我…我真的不行了……”
劉瑾拖着疲倦不堪的身子,一下子倒在了草木之中。
不!不要!
劉玉慌了,他苦苦哀求着他,可是弟弟的手,已經脫開了她的手。
大漢一聽,登時來了勁,大聲下令,“給我搜!他們一定就在這附近,一隻蒼蠅一隻螞蟻都不許放過!否則——!”大漢揮劍砍斷一棵跟人脖頸一樣粗的大樹,“軍法處置!”
“姐姐救我!”劉瑾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走到了絕路的邊緣,就在那一瞬間,那棵大樹壓在劉瑾的腿上,任憑他怎麼掙扎,那樹,就是分毫不動的絆住了他。
劉玉急忙俯下身來,臉色一下子陰沉起來,“瑾兒別怕,姐來救你啊!!”
那樹對於一個孩子來說實在是太沉了,不管劉玉怎麼搬都搬不動。
“將軍,那兩個孩子消失了……”
將士們都不曾發現他們,那大漢卻道,“繼續找!好好兒的人,怎麼可能會消失不見?”
劉玉眼睛裏滾着淚珠兒,滴在劉瑾的臉上,姐弟二人的心,就在那一瞬間連在了一起。他們生死都不能丟棄對方。
害怕被那邊的人聽見,她的聲音壓得很低“瑾兒,堅持住,姐去找根木頭,幫你把它撬開。”
少年點點頭后,劉玉才放心的一點一點往那邊挪動。
有了!
劉玉宛如看見一絲光明,突然照亮在了眼前,那是一根不細不粗的木頭。
少年被木頭壓得只好咬着牙齒緩解身上的疼痛,她拿着木頭,一點一點的撬動着壓在弟弟身上的木頭。
一翻之下,劉玉已是香汗淋漓,那木頭總算是滾到了一旁。
可是——
“將軍,在那兒!”
木頭滾動在厚厚堆積的落葉上,發出細微的沙沙聲驚動了一個將士。
大漢一聽,拔劍就朝着那個方向揮去。
鮮血驟然如雨,灑落在了地上。劉玉愈是逃,那血就愈是不斷的湧出,垂行了一路。
“那兩個小孩都受了傷,快跟着血跡,把他們抓住。”大漢吩咐着。
劉玉帶着劉瑾繼續逃走,可,前面的路,是一條不歸路。
“姐,前面是懸崖!”劉瑾大叫道,可是為時已晚。
劉瑾腳上一滑,他條件反射的去抓那些叢生的草木,可終究是滑入山谷。
“弟弟——瑾兒!”
劉玉瞪大了雙眼,她不敢相信,劉瑾就在自己的眼前,摔入了萬丈深淵當中。
那一刻,她的信念徹底的崩塌了。
大漢的腳步越來越近,他居高臨下的看着這個年幼無知的孩童,他的瞳孔中沒有一絲一毫的憐惜之色,他是個不折不扣的劊子手,死在他劍下的人還少嗎?
“你們跑什麼?早晚都是要死,還讓爺爺這麼大夜不得安生?”
他的劍,在月光下異常的冰冷,閃爍着寒光。
“你不要做夢了,你是呂太后的走狗!”劉玉不知道是哪裏來的勇氣,竟然走上前去推了大漢一把,大漢紋絲不動的立在她的面前,她又嚇得馬上退了回來。
大漢沒有說話,只是一步一步的把劉玉逼的後退。
劉玉的心裏突然就不那麼害怕了,她突然停下了腳步,一臉鎮定自若的看着大漢。
大漢覺得氣氛詭異,有意思,他想看劉玉到底想幹嘛,他冷笑,“跑不動了?準備乖乖束手就擒了?”
劉玉心一冷,眼神一沉,她突然冷笑一點,“你別做夢了!痴心妄想!我就是死,也不會跟你們走的!”
她猛然閉上了雙眸,縱身一躍,生死由命。
淅淅瀝瀝的雨點落下,濯着劉玉遍體鱗傷的軀殼。
半醒之中,她覺得身子生疼,那一道道傷痕滲出的鮮血,就像劉玉心頭無法痊癒的疤痕。
倒在血泊之中的她,身子突然感覺輕飄飄的,那種感覺,很溫暖。那雙手,真的溫暖在劉玉的心間。
“孩子,你醒了?”
劉玉睜開惺忪的雙眸,看着眼前這個陌生的男人,她下意識的往後蜷縮退了兩步。
這是一個不大不小的木屋子,裏面的陳設十分的簡單但看上去十分乾淨整潔。東窗低下的木案前,是一壺一盞,裏面的茶淡薄如水。
“孩子,不要怕。”
劉玉抬眸,那是一個慈祥的老伯,歲月的滄桑寫在他青絲中摻雜的白髮里。
劉玉怯怯的開口,“老伯,您是?”
“孩子,你應該是從山谷上墜落下來的,是我救了你,你的家在哪裏?是在那上面嗎?”
老伯溫和的目光讓劉玉放鬆了警惕,“我,我沒有家。”
劉玉眼中的淚光讓老伯的心微微顫了一下,他含着淚光,“孩子,我也沒有家,我的老伴早在十多年前就過世了,膝下無兒無女。孩子,如果你不嫌棄,就把這裏當成你的家吧!!”
老伯抑制不住心中的感慨,伸手撫摸了一下劉玉的腦袋。
手掌的溫柔令劉玉無法動彈,那樣的溫存,就像母親還在世一樣。
劉玉的臉頰旁,不覺落下了淚。
五年如一日,劉玉在這尋常的布衣家生活了將近五年,老伯一直以來將劉玉視如親生。老伯姓竇,她也有了一個新的名字,叫竇漪房。
竇漪房原本以為,這樣平淡,且安康的日子會一直過下去。
可是老天造化弄人,竇漪房曾經費盡心思逃出來的那個牢籠,如今她還得再回去。
她還是以家人子的身份。
老伯去世以後,竇漪房變賣了老伯的家產,只為給老伯安然下葬。那天的雨,淅淅瀝瀝的,就像當日她被老伯收養的那天一樣。
老伯還是像當年那般慈祥和藹,只是再也不會伸出手來替她擦眼淚了。
她一個人流浪在這片集市。
這年,她十五歲。
大漢詔選家人子入宮,也是十五歲。
宮牆柳深深,寂寞夜雨涼。竇漪房一個人獨坐西窗,宮裏的一切都是她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
一盞宮燈便是精雕細琢,一草一木都是價值連城。
禮儀姑姑那尖銳的嗓音久久回蕩在竇漪房腦中。
“你們都給我聽好了,入了這皇宮,就是宮裏的人了,比不得你們在外面,現在都是宮人。我知道你們其中不乏有名門家的千金閨秀,家中都有幾個閑錢,擱不住是你們不願意進來的,試想日後尋個好人家,打發出去。可到了這宮裏,就莫再起這檔子念想,倘或讓我聽到一個字兒,我也保不住你們了……”
竇漪房哪裏敢有這樣的想法,她只求安穩度日罷了。
夜幕四合,草木疏影,一曲宮詞夜未央。
這日晨起,晨光熹微,春日和風。樹茂木盛,花開疊影,奼紫嫣紅。
那邊是一個美人兒,靜靜地坐在窗沿兒底下,手裏捧着一柄綉着昭君出塞的團扇,有一搭沒一搭的搖着秀扇,愜意得很。
竇漪房一襲藍衣宮裝,簡單的素簪別在髮髻之中。她試着上前,可又怯怯然的退了回來,如此幾番,終是讓那人看見了。
持扇美人兒如從畫中走下來一般,眉眼含笑,“呦,這是哪位妹妹,這樣清秀可人兒。”
清風在美人團扇之間穿梭流走,怡然自得。
竇漪房見無處可藏,只好擺出一張笑臉來,面若春風,“這位姐姐安好,我是西廂的竇漪房。”
美人兒嘴上的笑容依然明媚,“東廂蘇湘君。”
竇漪房一雙烏黑的眸子清澈如水,她仔細打量着眼前名喚蘇湘君的美人,心底感慨萬千。
蘇氏舉止端莊,言行得體,看上去應該是大戶人家的小姐。
竇漪房不禁感嘆,雖說同是家人子,可自己的妝容未免顯得太過寒酸。
她略有些不好意思,卻聽那人問說道,“妹妹今年十幾了?”
“十五了……”
蘇湘君聽了,會心一笑,她十六了,在家中還有一個嫡出的妹妹,今年十五了。
“那蘇氏卻是當得起妹妹的一聲姐姐,蘇氏今年十六了……”
正是蘇湘君與竇漪房相談甚歡的時候,那邊院牆底下,不覺就蹭出了一個人來,那人體格風騷,身姿婀娜,穿的比蘇湘君還要華麗。
“蘇妹妹還真是得閑,跟這樣的下三等人有什麼好說的?要我說呀,這西廂裏頭,就都是些窮人家的女兒,蘇妹妹和他們說話,不是自輕自賤了嗎?”那人不屑的翻了一個白眼,譏笑了兩聲。
竇漪房有些為難的看着那人,蘇湘君倒是一點也不怕她,“顧姐姐怎麼能這樣說話,大家都是永巷的家人子,你沒聽見那天姑姑說的嗎?入了宮的就都是宮人,妹妹不知道顧姐姐有什麼好得意的……”
顧惠兒仍舊是訕笑,像看戲子一樣看着竇漪房,卻是和蘇湘君說話,“蘇妹妹真是有趣兒,什麼家人子,什麼入了宮都是宮人,呵,可笑。那有的人吶,只配穿着這身兒寒酸衣服,只配伺候下等人,我們是什麼人物?將來呀,說不準就成了宮裏的主子了呢。”
竇漪房被顧惠兒兩句話說的雙顴泛紅,羞得無地自容。
“顧姐姐這話說的可是有些果斷了……”蘇湘君的步子走得極穩,言語也是不卑不亢,“這燒鍋爐的鳳凰不如雞。飛上枝頭又能如何,還指不定是變鳳凰還是變麻雀兒,只怕是姐姐睡迷了,這會子還沒醒,出來夢遊來了。——還在痴人說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