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韓氏雖然不能和太子母子相認，甚至終其一生都不能相認，說我就是這個經天緯地的男兒的阿娘這種話，但她心裏一直很以這個兒子為驕傲。
而諸葛恕也確實沒有辜負她的期待，沒有辜負陛下和皇后的培養，溫文爾雅、文才武略，朝臣們很少能對他有意見。
晏盈。晏盈！她怎麼敢！怎麼敢這麼說太子！
在場四人，除了說出驚人之言的晏盈鎮定之外，另外三人都表現出了一定程度的迷茫和憤怒。
還是晏首輔最先反應過來：“盈兒，不要妄議天家之事。”
“阿爹，不是你先說太子殿下配不上我的么？”晏盈若有所思地反問。
晏首輔：“……”頭好痛忽然。
累了，結束了，別說了。反正目的達到了就行，晏盈現在是絕對不會喜歡太子的了，那就可以了。
晏首輔疲憊地帶着妻女回家。
晏盈剛下馬車，就看見晏家唯一的公子晏常平站在門口不動，似乎在等她。
她挑了挑眉。這個弟弟，一向是誰也不想搭理的。他雖然和晏知是前後腳出來的雙胞胎，卻對兩個姐姐一視同仁——都冷漠的很。就連對他的親爹娘，都比較冷淡。
晏常平頓了頓，對晏盈說：“長姐，別和二姐計較。”
他今天也出席了侯府宴會，只是一直在男席。也聽說了自己長姐受傷。下馬車后晏知還對晏盈說：“你給我管好你的小心思，別丟了我們晏家的臉。”
所以他也知道自己的兩個姐姐又有矛盾了。當然，大部分都是長姐受欺負的。
晏盈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晏常平指了指腦袋：“畢竟她腦子不好。”他雖冷淡，但很少說人壞話，說起來還有些赧然。
晏盈忽的就笑了。這個弟弟，倒還有點意思。
晏常平說完之後，見長姐展顏笑了，也不多說什麼，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晏首輔和韓氏回了自己屋。韓氏為晏首輔脫下官袍，換上居家的常服，嘴裏似乎不經意道：“夫君，那玉顏膏，真要讓唐家給盈兒要來？”
晏首輔嘆了口氣，拍了拍韓氏的手：“盈兒的事，我早該找時間和你聊一聊了。”
韓氏心頭一緊，“夫君。”
晏首輔態度還是很平和的：“盈兒雖不是你我親生，到底也在我們膝下養了這麼多年。沒有生恩也有養恩。況且今天她有句話也沒說錯，她姓晏，要是她不好，我們晏家又能得了什麼好？”
韓氏也想起今日這大女兒陡然變化的模樣，端的是牙尖嘴利的，讓她心裏很是不痛快。“夫君，你沒發現這孩子變了嗎？”
晏首輔倒是不覺得有什麼奇怪的：“她今日遭了大罪，難免有些性情之變。說起來，唐家連我們晏家的嫡長女都敢欺負，也是沒把我晏君樂放在眼裏了。”
韓氏哪裏願意晏首輔把晏盈個養女當做親生女兒一樣想問題，他這樣的想法就是錯的，要是唐家今日欺負的是阿知就算了，欺負晏盈怎麼了。她手腕輕輕碰了碰晏首輔：“夫君，盈兒怎麼好和阿知比較。”
晏首輔卻一言指出了她的私心：“你平時在我面前裝的一視同仁模樣，怎麼今天就忘了？在侯府，險些就被盈兒的話把你臉面扒下來。好了，阿緗，好不好的，咱們也給她養了那麼大了。她到底是那位的女兒，若是咱們磋磨太過，只怕那位心裏也不高興。”
韓氏一聽他說“那位”，頓時就有些訥訥。
陛下一直是卡在韓氏和晏首輔之間的一根刺，不好說，不能輕易說。這對夫妻明明都靠着韓氏和陛下的那“情誼”得了實惠，卻又不願意就此事做過多的交流。
晏首輔說：“盈兒也十五歲了，快到了嫁人的年齡，在家裏也待不了太久，你也不必對她再用那些手段。”
從前是他懶得管，他卻也不是眼瞎心盲的。今日已經發現，韓氏的有些行為損害到了晏家的利益，這卻是不能不上心的了。唉，女人家家，總還是沒有那麼思慮周全。
韓氏冷笑道：“盈兒這樣的身份，你要讓她嫁到哪一家去？”
一想到晏盈之前居然敢勾引她的寶貝大兒子，韓氏就氣不打一處來。她絕對不會輕易放過晏盈。既然有攀龍附鳳的心思，她就非要她嫁到最差的人家去，讓她日日吃苦受罪，才算報了仇。
晏首輔說：“陳少卿之子、路將軍之孫，都不錯。”
韓氏想了想這兩個人，陳少卿是大理寺少卿，和晏盈適齡的只有他的嫡次子，路將軍那邊的倒是嫡長孫，都算不錯的身份。
至於人才……韓氏也是知道的。她的阿知也十三歲了，她就時時留意這燕京城裏合適人家的好孩子，好讓她的阿知嫁個好人家去。
陳公子和陸公子都長相不錯，家世不錯。晏首輔給晏盈挑的這兩戶人家，可以說算不上是最好的，但也中等偏上了。
但韓氏還是不同意：“夫君，這樣的好孩子，盈兒哪裏配得上。”
晏首輔忽然也冷笑一聲：“我做事自有我做事的道理。”懶得與這婦人多說。
陳少卿是他要籠絡的人，路將軍則是武將中難得對他有善意的，他難道不需要報酬一二？官場來往的東西，說了韓氏也不懂。從前看她還覺得她頗為聰慧，心思玲瓏，能給他出不少主意，現在看來，她一心都是玩弄小巧，大概也是從那些女眷中學來的，這些宅門功夫，於他這樣的官場要員卻是無甚大用的。
唉，他以前真的是高估韓氏了。韓氏怎麼這樣，只曉得她一個人的喜怒。
韓氏也惱了，一把推開晏首輔：“你這樣處處關心晏盈，是不是，你是不是喜歡她母親！”
晏首輔：……
他神色一惱，“你渾說什麼呢。”
晏盈的生母是陸皇后。韓氏心裏怎麼就這些情情愛愛的，難道她覺得，皇帝喜歡她，所以他晏君樂也喜歡陸皇后？
簡直太荒唐了。
韓氏委屈死了：“你對晏盈和阿知都差不多，還說不是在乎她母親。”
她以己度人，皇帝能夠因為幾十年如一日地愛她，所以對她的孩子視如己出，對諸葛恕向來是沒話說的。那晏君樂呢？他對晏盈也十分不錯，起碼不是自己這樣的態度，會不會也是因為對陸皇後有些什麼說不清道不明的情誼？
要知道，陸皇后當年也是名冠燕京的！
晏首輔見妻子真的生氣了，心頭一軟，忙上前安撫：“你說的什麼話。我和那位幾乎沒見過幾面，年輕時更是從來沒有來往。我心裏愛的是誰，別人不知，你還不知么。夫人這話，真是讓我有冤無處訴，冤都冤死了。”
到底是相持多年、榮辱與共的妻子呢。三個孩子，哪一個不是她辛辛苦苦生出來的？
晏首輔不吝於哄哄她。
韓氏心裏被哄得高興了些，加上晏首輔說的一句話戳到了她的隱憂。“年輕時更是從來沒有來往”。他是清清白白，和陸皇后從無來往。她卻不是的，要不是她和皇帝的那些過去，皇帝又怎麼可能對她的兒子愛如珍寶？
而這一點，韓氏和她的夫君晏首輔都心知肚明。
晏首輔見妻子好些了，又和她細細解釋說：“盈兒明面上是我們的嫡長女，她嫁得好了，阿知將來嫁人，常平將來娶婦，難道不要參考前面的長姐？咱們是一體的。”
韓氏嘟囔着：“便宜她了。”
晏首輔也鬧不清楚為什麼夫人會這麼討厭晏盈，晏盈對她可從來都是恭恭敬敬的，小時候更是生的玉雪可愛，對阿娘黏乎的很。不過，聰明的他已經不會再說這個事了。他點點韓氏的鼻子：“我還不知道你，更好的男兒你都給阿知留着了。路家子和陳家子你又看不上。”
韓氏心想，那又如何。嫁進路家和陳家，都是給晏盈好日子過了。晏盈怎麼能和她的阿知比！
但她也聰明地沒有說出口了。
夫妻兩個各想各的心事。
晏盈回了自己院子裏。她仔細回想了一下今日發生的事，做了個簡單的復盤。
晏家沒有人喜歡她，除了那個為人尚可的晏常平之外。
其中晏夫人韓氏對她的惡意最大。原因未明。按道理，她也是做人母親的，膝下也有女兒，最應該理解孩子，她晏盈其實是最無辜的，不管她和皇帝晏首輔陸皇后之間有着怎樣的愛恨情仇，她晏盈只是個孩子罷了。
但是，韓氏對她的恨，來的簡直是莫名其妙。
一家之主晏首輔穩坐釣魚台，看似對她不錯，實則和韓氏一丘之貉。但他到底看得長遠些，只要打蛇打七寸，拿捏他最在意的晏家利益，就能把他穩住。
至於晏知，雖然對她也很厭惡，但她心思簡單，不管是惡毒還是自私，在晏盈眼裏都和一張白紙似的看得分明。她的段位比起她阿娘來說，實在是差遠了。
晏盈現在基本可以確認，在這個家裏，知道狸貓換公主一事的，只有晏首輔和韓氏二人。連晏知和晏常平這對雙胞胎都不知道。
有意思的是，晏知好像對她“勾引太子”這件事特別在意，不止一次提到，這就很難不讓人想到某種可能了。
不知情的晏知，喜歡上了她同父同母的兄長諸葛恕。
“哦喲。真是一出好戲。”晏盈摸摸下巴，開始期待後續的進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