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隻枯手
索八手裏拎着牛皮紙包撒腿就跑,大多人都有個共同的毛病,一害怕渾身就發軟,索八也不例外,渾身發軟不算,腿肚子還轉起了筋。他趿拉着一雙前面露腳趾;後面露腳後跟的破鞋,走着都不跟腳,何況跑了。
索八深一腳淺一腳的,好幾次跌倒了,又爬了起來,再跌倒,越害怕越是感覺身後有人跟着。這廝仗着膽子回頭瞄了一眼,俺的那個神啊!可不好了,他不看還好,一看差點嚇得尿了褲兜子。
只見身後這東西,身高過丈如同半截黑塔,水桶般的大腦袋,通紅的頭髮被風吹得凌亂不堪,整張臉像極了索八手裏拎着的半斤爛肉,深眼窩直冒藍光,張嘴獠牙口水滴滴答答,好不瘮人。
都說走夜路不怕遇見鬼就怕遇見人,因為遇見的人可能是攔路劫道的,不是強人誰大半夜的不睡覺在外面晃,所以走夜路千萬別遇見人。
當然那是沒遇見鬼的人才這麼說,真讓你遇見了鬼,不嚇死你才怪呢!這時候真渴望碰見個人,哪怕來的是一個土匪也好!起碼土匪能聽懂人話,或許說幾句軟乎話就放一條生路也大有可能。可這鬼可不管你三七二十一,你拜年的話說上三大車,它也不會對你心慈手軟。
當索八再回頭去看,卻連鬼影子都沒有了,難道剛才是自己眼睛花了?這也是有可能的。越想越害怕;越怕越出錯,不知道什麼時候還把牛皮紙包給甩掉了,這可是自己的晚餐啊!還是半斤爛肉,娘的,大半年沒沾葷腥了,今天費挺大勁弄到一塊爛肉,沒等送到嘴邊還丟了。
他直罵自己八輩祖宗,這是甚狗命啊?一點福氣都擔不得。吃不到肉倒也是小事,餓肚子是大事,明天啥時能找到吃食都不好說,可他娘的真倒灶。
“俺的肉肉哎!可坑死八貝勒爺了。”索八哭着腔調叨叨咕咕的,這個倒霉時候還沒忘了自己假冒的皇族身份。咬一咬后槽牙自言自語道:“不能浪費,俺得回去尋肉去。”
索八仗了仗膽子,才調頭回去找他的爛肉,可能是自己嚇自己,總感覺后脖梗子嗖嗖冒涼風,頭昏腦脹的。
往回走了一段也沒找到那半斤爛肉,沮喪的索八意圖放棄尋找。可就在這時,那半斤爛肉現身了,牛皮紙包應該是插進了枯草里,只有小半截露在外面。
失而復得的索八分外興奮,小跑過去,彎下腰伸手就去撿爛肉。奇怪的事這爛肉如同長在地上一般,居然沒拿動,不過半斤而已怎麼這麼沉啊?
索八又加上了另一隻手,兩隻手怎麼也拿動了吧?他費了九牛二虎的勁還是沒拿起來,經過再三撕扯最後爛肉拽斷了,索八鬧了個大腚蹲,手裏攥着一半爛肉,另一半依舊留在枯草叢之中。
索八一屁股坐在地上之後,“呼呼”喘起粗氣來,此刻的他又怕又餓又累,低頭看了看手裏撕下來的半塊爛肉,然後把爛肉塞進嘴裏,“咔咔”吃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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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他連香臭都吃不出來了,只是覺得放在肚子裏踏實。
他嚼着爛肉看了看前邊的枯草,不由得讓他心裏顫了三顫,抖了三抖,在這大半夜遇見這樣詭異的事情,牛膽子都得嚇尿了。
他用小眼睛掃視一番四周,陰風肆虐的繼續吹着,樹上還有幾片樹葉,那幾片已經經過一冬天了,還頑強的掛在樹上搖搖欲墜,可風一吹那幾個倖存者發出的聲音,卻顯得格外刺耳。
索八一隻手撐着地面剛要起身,突然誰在他的後背上拍了一下,那“只手”僵硬而有力,給人感覺不像是人的手。
索八下意識的“嗖”的站起來,接着迅速轉過身去,奇怪啊!除了黑洞洞的一片什麼都沒有。
“娘的,八貝勒今天真是撞了邪了。”索八擦着額頭上的汗又自言自語起來。
索八越想越不對勁,嚇得他屁滾尿流的就開跑,手裏攥着的牛皮紙包的牛肉早就甩飛了,不跟腳的破鞋也跑丟了一隻,這陣勢如同被敵人打敗的士兵狼狽不堪。
慌亂之中一隻腳絆到了障礙物上,他直接來了個狗搶屎趴在了地上。哪裏是什麼障礙物絆倒的,其實是從枯草叢裏伸出來的一隻乾枯的老手,這隻乾枯的手死死的抓住了索八的腳脖子,蒼老的手如同干樹枝一樣,沒有一絲血色,一層一層癩癩粑粑的,就跟生了大瘡似的看上去特別噁心。
索八暗自揣摩着,這是人手嗎?人怎麼會埋在草叢裏不出來?只伸出來一隻手去抓人。不會是埋在地上的死人詐屍了吧?或者是千年不腐的死屍成了殭屍?在道觀就聽師父說,殭屍不好弄,咬死誰誰就會變成殭屍,師父就曾遇見過殭屍,差點自己也成了殭屍。
索八越想越害怕,臉色頓時嚇得跟一張白紙似的,他坐起身來一邊伸手去掰抓住自己腳脖的干手,一邊哭求着。
“殭屍爺爺,還是殭屍奶奶,您放過索八吧!俺可沒得罪您。”
這隻枯手又硬又涼,痛得腳踝跟裂了一般,另外冰涼刺骨。奇怪的是大拇指上還戴着一枚玉扳指,還是個貴族殭屍,扳指的材質應該上等疆和田玉,包了厚厚一層的漿。當然索八不懂什麼和田不和田的,他也沒心思鑒別扳指的品相與材質,現在的他只想擺脫這隻魔爪,一切跟命比都是微不足道的。
這看似乾枯的手倒是非常的有力道,索八費了吃奶的力氣才算把大拇指掰開,可其他四根手指還是死死的攥住不放鬆。索八騰出右手也死死的握住它的大拇指不放,他說什麼也不能讓拇指重新合攏,不然就白費力氣了。
索八本意是掰開枯手然後跑路,沒想到竟把人家的扳指給擼了下來,扳指一離開枯手的大拇指,就如同觸碰到了它的機關,整個手立刻全部鬆開了,索八見機起身就跑。
什麼爛肉不爛肉的,去他大爺的吧!先逃出這個鬼門關吧!肚子的問題等把命保住了以後再解決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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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索八甩開大腳丫子沒了命的跑,到了現在另一隻破鞋也甩丟了,腳被扎得嘩嘩流血都想不起疼,這個所謂的貝勒爺這回奔跑的速度快趕上長跑冠軍了,身後有頭狼恐怕都追不上他。
跑了半天實在跑不動了,再跑下去估計都得累吐血,他一個急剎車然後抱住一棵老楊樹,呼哧帶喘又咳嗽。手裏還死死的攥着那枚玉扳指沒撒手,他看了看扳指,然後把扳指戴在了自己的手指上。
這枚扳指戴着還真正好,如同為他量身打造的一樣,現在的索八感覺身份立刻提升了上來,這回真像是一位名副其實的貝勒爺了。自古貝勒爺就有三樣寶,扳指、核桃、籠中鳥,想着想着不禁他臉上露出一絲苦笑。
“還好把扳指給擼下來了,回頭賣了它買半斤好牛肉,哼!跟你八貝勒爺逗,你還毛嫩。”
剛才的索八就是一隻沒頭的蒼蠅,一頓亂飛亂撞的早就不知道自己跑到哪來了。小眼睛向四周掃視着,他想辨別一下方向,好找到回山神廟的路徑,然而漆黑一片,無論他怎麼揉眼睛也看不多遠。
突然前面出現一盞燈光,雖然不太亮,但看得出是有戶人家,有人家俺就不怕了,敲門進去住一宿,哪怕住他家的豬圈,也能躲過了清明這個鬼節,想到此他一下來了精神頭,推開大樹,徑直奔那戶人家而去。
燈亮的人家就是三間茅草屋,坐落在一個叫六馬架子的村子。很久以前這裏荒無人煙,到處有狼出沒,根本就沒有人家,後來掀起了闖關東的潮流,從關里來了一戶人家,在此落了腳,搭建馬架子安身立命。
大文豪魯迅曾說過“世界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有了第一家就不愁沒有第二家,沒過多久相繼又搬來了五戶人家,也都搭建馬架子住了下來,因為一共有六個馬架子,所以都管這個屯子叫六馬架子,雖然後來六馬架子村戶數達到了幾十戶,隨着人們的生活有所改變,後來馬架子也漸漸消失了,這個地方依然還叫六馬架子。
其實“六馬架子”這個名稱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是貶義的,既體現了人們為了生存闖關東的無奈之舉,又反應出了舊社會下最底層人們窮困到了極點,只能住馬架子這樣簡陋到不能算房屋的房屋,說難聽些馬架子看上去就是給牲口住的。
馬架子與茅草房共同點就是都是土坯結砌牆、草苫頂,也有門窗。馬架子的外觀像一匹趴着的馬,只有南面一面山牆,窗戶與門都開在南面山牆上,好比昂着着的馬頭,屋脊舉架比較低矮,“馬屁股”上耷拉着厚厚的茅草。
馬架子也有主框架由幾根木杆搭建而成的,從正面看呈三角形,側面則長方形,簡單易建冬暖夏涼。
馬架子在舊社會的東北很普遍,那時候的東北人大多是闖關東來的,手裏沒錢蓋不起真正的房子,而馬架子既省錢,又省時,能及時解決初來乍到東北住宿的問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