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餓死鬼
索八一雙血葫蘆似的傷腳拖着疲憊的身軀，終於來到了六馬架子村，他奔着唯一亮着燈那戶三間茅草房而去，茅草房的一扇破板子門，連油漆都沒塗過，看樣子再開幾回就得散架子。
索八來到門前輕敲了幾下房門，裏面卻沒有回應，接着又敲了幾下，這時裏面不但沒回應，就連亮着的燈也被熄滅了。
“俺不是壞人，能開開門讓俺進屋嗎？俺迷路了。”索八隔着門縫央求着。
“你不是壞人？壞人都說自己不是壞人，這大半夜的你不睡覺，你跑到俺家來幹啥，還說自己不是壞人？”裏面傳出一個女人的聲音，說話聲略有發顫，可能被索八的敲門聲給嚇到了。
“你放心俺真不是壞人，剛才俺好像撞見髒東西了，它在後面追俺。你要不開門俺就得被咬成殭屍。”
屋裏燈亮了，接着“吱嘎”一聲門打開了一條縫，微弱的燈光下出現一隻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向門外看，大眼睛藉著油燈微弱的亮度上下打量着索八，當他看見索八一雙血葫蘆般的赤腳，而後又重新把油燈照在了索八的黑臉上。
“你是哪的人？”女人的聲音平和了許多。
“我是后屯的，出去辦事回來晚了，遇見了髒東西才弄成這個糗樣的，差點丟了命，求你讓我進屋躲躲吧！”
索八並沒說他是在山神廟裏住的，他深知自己臭名昭著，十里八鄉都知道山神廟住着個無賴漢，跟女人一提自己在山神廟住，讓他進門等同引狼入室，肯定會把自己拒之門外。
女人又向索八身後看了一眼，確定索八身後沒人，她認為索八若是鬍子肯定不會是一個人，既然身後沒人就不會是壞人，於是她說：“好吧！你進來吧！進來是進來，可你要老實點，稍不老實老娘就剁了你。”
“放心吧！俺是老實人家的孩子。”
破門伴着欲散架子的“嘎嘎吱吱”的刺耳聲打開了，這個女人才完全展現在索八面前。雖然油燈的光不太亮，但索八還是把女人看得很真切。
這個女人名叫瑪麗婭，是中俄混血，她的父親是俄羅斯人，母親是中國人，所以她的外貌是中西結合型，長得人高馬大的，頭髮略有發黃，大眼睛、雙眼皮、高鼻樑、厚嘴唇；身材高挑豐腴、前凸后翹，衣服很難包裹得嚴實，看着非常的性感。
瑪麗婭披着褂子，在前面引路，走起路來身體有一種忽忽悠悠的感覺，同時飄忽之際身上散發著一股股子香味，直撲索八的鼻孔。
說起瑪麗婭的混血血統，不得不提她的父母，瑪麗婭的父母有一段凄美的愛情故事，直接給瑪麗婭的人生賦予了幾許悲劇色彩。
當年瑪麗婭的祖上是商賈之家，說不上富可敵國，卻也家資殷實，瑪麗婭的父親伊萬更是繼承了他父親的衣缽，也走上了商賈道路，伊萬精明能幹把家業越做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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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伊萬還娶了一位漂亮的媳婦，可伊萬不是個滿足現狀的人，他終日在外奔波做生意，難免冷落了漂亮的小媳婦，一來二去媳婦耐不住寂寞，經不住誘惑便一枝紅杏出牆來，與別人做了勾搭成奸之事。
原來俄羅斯也有潘金蓮，伊萬之前的老婆就是個地地道道的潘金蓮，而這個俄羅斯西門慶也非等閑人物，人家是一位高級軍官，手裏有人有槍杆子。
俗話說的好，常在河邊走沒有不濕鞋的，有一天晚上伊萬突然從外地趕了回來，將一對狗男女正好捉姦在床。這對姦夫淫婦嚇得連褲衩子都找不到了，可丟透了娘家的人，這偷奸的事情無論放在哪個國家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要是傳揚出去肯定名聲狼藉，尤其這位姦夫還是個軍官，恐怕上峰怪罪下來都得上軍事法庭。
情急之下姦夫把槍拽了出來，對準伊萬的前胸就是一槍，手無縛雞之力的伊萬中槍后倒在了血泊之中，姦夫淫婦用床單將伊萬包裹起來，連夜開車拉着伊萬來到江邊，不管死活直接把人扔進了江里，轉眼人就被滔滔江水沖沒了，對於這對姘頭而言事情算是一了百了。
如果真要這樣就不會有後來的瑪麗婭了，伊萬被扔進去的這條江正是黑龍江，俄羅斯與中國只是一江之隔。伊萬雖然中了一槍卻沒打到要害，他被扔進水裏不多時就醒了過來。
幸虧伊萬還略識水性，儘管只會點狗刨，但也可以撲通一陣子，不至於立刻沉底喂王八。就在這時救命稻草出現了，從前邊飄過來一截圓木，伊萬伸手把木頭拽過來，上半身就趴在了上面，他開始了在圓木上飄飄浮浮，一路順水而去。
他半昏半醒也不知道飄了多久，終於飄到了岸邊。此刻的伊萬早已經人事不省了，跟個死人就差一口斷斷續續的氣息而已。
等伊萬再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了一間非常簡陋的草坯房子裏，而在身邊坐着個姑娘，那姑娘正眨着一雙大眸子看着自己，這個姑娘就是瑪麗婭的母親秀兒。
秀兒是伊萬的救命恩人，那天正好秀兒在江邊洗衣服，將暈死過去的伊萬救了回來，還請來了醫生為伊萬取齣子彈。秀兒又是熬湯又是煮葯的，掰開嘴一勺一勺的喂，經過幾天的悉心照顧，這個外國人才算撿回來一條小命。
人是有感情的動物，在一起相處久了就會產生微妙的感情，這種感情有人給它取了個浪漫的名字叫做“愛情”。愛情跟藝術一樣不分國界，不管你是大鼻子還是小鼻子，只要對了眼就能擦出火花，火花擦出來了就能把人的心燒得抓心撓肝的，若不在一起就鬧心，所以愛情這東西是一種病。
這場愛情遭到了秀兒家人的極力反對，秀兒的父母都是傳統的中國人，怎麼能把自己如花似玉的閨女，眼睜睜的嫁給一個藍眼睛黃頭髮的大鼻子呢？可能那時中國人都習慣把這些外國人叫做洋鬼子，是因為東西方審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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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差距所致，中國人眼裏的外國人長得太難看，人高馬大、有稜有角的跟鬼似的，故而得名洋鬼子。
既然要棒打鴛鴦，伊萬可不慣着你們，他帶着懷有身孕的秀兒私奔了，一個願意領，一個願意跟，倆人就開始了浪跡天涯。一個外國的模樣的男人在中國不太好生存，到哪都受人排擠，常常過着朝不保夕的日子。
飢一頓飽一頓的，大人受得了，肚子裏的孩子可不能離開營養。為了養家伊萬做起了苦力，扛大包、擔擔子、甚至給有錢人家掏大糞，只要能給倆銅板啥活他都干。
本就過慣了富家生活的他，干力氣活實在吃不消，差點累吐血不說，由於力氣用得太猛居然把槍傷撐開了。沒有錢買消炎藥導致傷口感染，高燒數日不退，沒挨幾天伊萬在痛苦中離開了人世。
隻身在外的秀兒也實在沒有辦法了，在這樣下去孩子肯定餓死在肚子裏，無奈秀兒只有挺着大肚子回家找爹娘。就算父母生自己的氣，再記恨伊萬，這肚子裏的外孫不能不忍認吧？
秀兒回到家數月後誕下了一個女嬰，按伊萬臨終前的囑託，若生女孩就叫瑪麗婭。瑪麗婭出生不到半月秀兒在相思與痛苦中也死去了。
秀兒是帶着笑容走的，她的離去對於她自身而言不是死亡，而是去天堂見她的心上人去了，兩人在另一個沒有阻撓與傷害的世界團聚了。可這小小的瑪麗婭是最可憐不過的，她還在襁褓中就徹徹底底成了孤兒。
索八赤着雙腳邁進了瑪麗婭的房門，進屋他先是環視了一番屋子，中間是間廚房，廚房只有一個土灶台，灶台旁邊立着一個水缸，再裏面放着一個破舊的碗櫃，僅此而已。雖然東西少，擦得卻相當的乾淨，可以說是一塵不染。
廚房兩側是東西屋，索八被讓進東屋，屋裏只有個土炕，土炕上是一張補丁羅卜丁的竹編炕席，炕席上鋪着一條破棉被，被面雖破卻洗得乾乾淨淨的。瑪麗婭真是個乾淨的女人，就連屋裏的土地面都掃得一塵不染，屋子隨小讓人感覺卻特別的舒服，吸進肚子裏的空氣都新鮮。
瑪麗婭一指炕沿低聲說：“你坐吧！”
索八不知所措的愣了一下，然後坐在炕沿上，可能是因為第一孤男寡女獨處的原因，他由內而外的有些拘謹，所以他的屁股剛搭在了炕沿的邊上，大部分屁股都是懸空的。
索八吭吃癟肚的說：“你……你能給我弄點水嗎？我……口渴了。”
“嗯！”瑪麗婭答應一聲去了廚房，不一會用水瓢端來一瓢水遞給索八。“給，你喝吧！”
索八接過水瓢二話不說像老牛飲水一般，咕咚咕咚喝了起來，一大水瓢的水一飲而盡。
“夠不夠？”瑪麗婭看索八喝完水后的狼狽樣，看得出他是真的渴壞了。
索八滿臉難為情的一呲牙，搖搖頭說：“再給我來一瓢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