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這就是生活
我是歸鄉的旅客，怕是思鄉情切，落下了幸福的淚水。
尹戈知道我回家的原由后，買了比我晚一班的車票。
你看，只要不涉及女人，尹狗總是做的很到位。
多年的孤獨，讓我練就了存檔的特異功能。我將不屬於家鄉的悲愴藏起，封禁。等到無人時，獨自查閱，追悔。
終於到了家鄉的車站。我先行，待會有空再來車站接尹狗。
我這次，總算打老頭電話，有人接了。
老頭的通話環境，有些嘈雜，但我能分辨得出，這是麻將館獨有的喧鬧。我立馬就在電話里開罵。
這是怎麼回事，老人家病危，你這個當兒子的，居然在麻將館打麻將？冒天下之大不韙，滑天下之大稽，逆子，禽……
“你忒么的行了行了，別藉機罵我。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了。你忒么正在做着冒天下大不韙，滑天下之大稽，忤逆，禽……”老頭打斷了我的話，並現學現用，一字不差。
我當然要打斷他。要不然，我就平白無故，被他給罵了。我聽老頭的語氣這麼輕鬆，我瞬間明悟。上當了！還未等我詢問，老父親，總算實誠了一回。
“裝病騙你回來相親的，你就擔待點。老人家年紀大了，等不了了。說病危，也差不了多少。”老父親通話背景，明顯清靜了許多。想來是寶貝兒子回來了，他又要去菜市場溜達溜達，晚上做一桌好飯菜。
我說，回來都回來了，還能怎麼辦。
“你想吃什麼？排骨，雞肉，紅燒肉，獃子牛肉，羊肉，要吃哪個？”果然，老父親心裏還是有我的。而且，我能從老父親說話的背景聲中，聽出，他到了哪家熟菜店。依舊是熟悉的那一家，隔着手機，都能聞到香。
我表示全都要，私生子才做選擇。就我這要求，他敢不答應，我立馬連夜逃跑。所幸，老頭回了一句“歐的K”。
我忽然想起，尹狗也來了，有必要吱會老頭一聲。
誰曉得老頭回我：來了就來了唄，給你的待遇，絕對能抵得上招待親朋好友的兩倍。這就破事，還用特意打個電話，不要話費啊！
我強調，這是我最好的朋友。
老頭敷衍道：行了，行了，知道了。
當我將尹戈接到家中的時候，滿滿的一桌菜，散發著誘人的香味。
除了老頭之前跟我提起的，還多了烤鴨，鹽水鵝，雞爪。蔬菜我就不提了，沒啥好提的。
老人家坐北向南，居中。
吃飯時，老人家依然不停的給我夾菜，讓我多吃點。這從我小時候一直保持到現在的習慣，搞得我在尹狗面前，有些不好意思。
老人家也沒為難我。第一天回來，而且還有尹狗，老人家放過我了。今天沒事，不代表明天沒事。
我可是聽我老頭說了，老人家，相中了一個胖丫頭。長相還可以，就是比我小個兩三歲。據說，有點胖。
晚上，尹狗說，羨慕我們一家子其樂融融。我覺得他在罵我，獨生子女的痛苦，他知道個屁。那麼多姐姐，從小護着他，他才是幸福的主。
尹狗說，在我床上，睡得踏實。有家的味道。
我調侃他：要是喜歡老子，你說清楚。不過，我喜歡女人。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尹狗說：拉倒吧你，長得五大三粗的，我就算喜歡男的，也看不上你。
我們兩兄弟，互相埋汰着，在矯情的對罵中，睡著了。
第二天天剛亮，
老頭進屋，小聲把我叫醒了。
我說，這才幾點，我是不是你撿來的。
老頭也無奈，老人家昨晚懟了他一個晚上，說他當父親的，沒有一點責任心，枉為人父。別人說他，他恨不得跳起來揍人家。可老人家說他，他一點脾氣都沒有。他可是老人家，拉扯長大的。反抗不是不可以，做個人盡皆知的逆子，就行。
得，老頭傳的老人家的懿旨。
起床后，在下樓梯的時候，我半開玩笑的跟老頭說：田公公，太後身體無恙吧。
“我看你皮癢了。”老頭板起臉來，語氣嚴肅。
我知道老頭裝的，他不會真的跟我生氣。好歹親生的，多久才回來一次。可我還是算漏了老頑童的報復心。
就在下到樓梯最後一節的時候，我身後慈愛的老父親，一腳將我踹倒在地。哼着小曲“娘說我，頭兒圓圓生的好”，搖頭晃腦的走了。
我能怎麼辦，跟他打一架嗎？這虧，我只能往肚子裏咽。這老頭，人這麼大了，還沒輕沒重的。我膝蓋都忒么磕紫了。
我害怕獨自面對老人家。跟老頭，還能開點玩笑，面對老人家，規矩繁重，開不得一絲一毫的玩笑。除非我骨頭硬，想試試老人家的竹板子。
當年揍我的竹板子，正掛在我頭頂。我坐在老人平時看電視劇，躺卧的躺椅上。這一抬頭，並能看見小時候，經常荼毒我肉體的作案兇器。
原先挺恨這玩意，恨不得掰斷，扔掉。也確實這麼做了。
沒掰斷，藏過，被找到了。老人家說，要是再藏，她不找了，就拿擀麵杖揍我。驚慌失措中的我，記住了擀麵杖。趁老人家不注意時，還特意將擀麵杖跟竹板子放在一起對比。這一對比，嚇了一跳。擀麵杖多粗啊，還是竹板子好啊。
現在，老人家老了，打不動我了。其實早在初中的時候，她就打不動我了。小時候，我會因為疼而妥協。初中以後，再疼，我都不會妥協了。
打不動我的老人家，只剩下一種武器。每當老人家眼泛淚花的時候，便是我最煎熬的時候。她哭，我鼻子也酸。可我知道，她哭，是為了讓我去相親，我鼻子再酸，也不會有良心上的譴責。
然而這一次，我答應了。
老人家停止了淚流，歡喜的很。
於是，我帶着尹狗，走在相親的路上。
“老田啊，你給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搶你家裏人介紹的女人啊。”尹狗這孫賊，居然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