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戰爭與愛情

自從那天告別後，斯特林幾乎是每天造訪紫川寧家一次。大家也不是蠢人，自然很快就明白了斯特林大人之所以頻繁來訪，並不僅是因為跟秀川大人交情非淺——何況當事人斯特林對此也沒有多加隱瞞：一到紫川寧家裏他就睜大了眼睛四處張望，直到找到了卡丹的倩影才肯如釋重負，長吁鬆一口氣。

羅傑曾經感嘆的對白川說：“瞧斯特林大人那樣子，簡直象個落入情網的中學生——他昏了頭了。”

白川則回答：“主意在上，誰都是感情的俘虜，無人能免。”然後陷入若有所思的沉思中……

只有紫川墨敢勇敢的站出來，批評斯特林：“就他天天這個樣子，像個什麼話，沉迷在愛情之中，他這樣子遲早有一天在戰場上會變得貪生怕死，懦弱，無能。”

一旁的白川則是好奇：“為什麼？”

“因為，這樣他的心中就會有了牽挂，就再也不可能在戰場上再變得勇猛無敵，有了牽挂，你就會害怕，會胡思亂想，這種情感在戰場上是最致命的。”

聽到這種話，白川瞬間明白為什麼他會擁有“機器般的戰爭征服者”這樣的稱號，她試圖去尋找答案，最終他在自己的上司，紫川秀大人的眼神之中看到了真相，不過她卻沒有多說什麼，在她的心中有了答案……

只是當事人之二的卡丹對斯特林的痴情恍如不知，他來就見，他走不留——待他與其他人沒什麼區別。不至於拒人千裡外，但也沒有半分熱情回應。

斯特林是上都的名人，此事本應該坡為轟動，但在紫川秀的高壓之下：他召集家中的用人和部下，惡狠狠的威脅：“誰不想活了就只管往外說！”就連對紫川寧，他也少有的拿起兄長的架子，嚴禁她有隻言片語向她的手帕交李清透露。——因此這件事情才幸好沒有泄露出紫川寧的府邸。

不僅是紫川秀，紫川墨也再次展現出了鐵血手腕，他利用自己與斯特林的關係，將軍中一千鐵浮屠調進了守衛總長府的禁衛軍中，這件事情做的不能用偷偷摸摸來形容，只能用正大光明，因為但凡是一個明眼人，都能看出那一千鐵浮屠明明是直接硬闖進了總長府，但對此楊明華沒有多說什麼，那些反對楊明華的也沒有多說什麼，就彷彿是發生了一件小事情，而且是小的不能再小的小事。

眾人含笑的看着斯特林晃如不覺地走進，坐在卡丹邊上的長川趕緊讓開位置：“您坐，大人！”斯特林也老實不客氣地坐下了，彷彿這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連一向厚顏無恥的紫川秀也不得不佩服此人臉皮之厚。

“大家在聊些什麼呢？”斯特林說的是大家，眼睛看的只有卡丹。

卡丹沒有回答，紫川秀代答：“談遠東帝林的戰局呢！”遞過去一張報紙。

斯特林其實早看過了，他卻裝着第一次看似的展開閱讀，口中“恩恩”有聲，彷彿這則新聞十分有趣，過了幾分鐘，開口問：“你們大家的怎麼看的呢？”

“我們都認為，帝林處境不妙。”羅傑搶先回答，期望給這位心目中的偶像一個精明的形象：“孤軍深入，後援無人；強敵阻道，欲前不能。”

“恩，阿秀你也是這麼看的了？”斯特林望向紫川秀，兩人目光交接，馬上明白了對方意思。

紫川秀輕輕說：“不，我認為這時候，帝林佔有主動戰略優勢。”

斯特林簡短的說：“同感！”

紫川墨也是點了點頭，

表示同感。

“為什麼？”幾條嗓子同時發問。

紫川秀笑笑：“你們只看到，斯特林正面向東是格馬拉城市，駐紮二十萬魔族軍隊，由名將雲淺雪帶領把守，可是說是守得固若天湯，因此帝林必然得攻打格馬拉，也必然攻不下——是吧？”

斯特林接口說：“但如果說，帝林不攻打格馬拉，那又如何呢？比如，他可以掉頭向東南的防守較弱的伊卡市發動進攻——打下伊卡市，帝林就能與東南的雷邦副統領的守備隊聯繫上，不用擔心後路和增援問題。同時還可以把近五千平方公里的魔族領土完全孤立起來，大可以慢慢逐步逐步啃掉…”

紫川秀說：“假如帝林也不打伊卡市，他可以向東北方的果森草原進軍，佔領果森草原——就等於端掉了魔族的魔法晶體石和步行龍的產地了。帝林大可以用繳獲的步行龍和魔法石建立一隻十萬人的魔法龍騎兵部隊——那時侯，魔族就更要叫苦不迭了。”

斯特林：“就算帝林也不打果森，他還大可以直接以優勢的兵力將卡馬拉團團圍困，等待雲淺雪的二十萬人餓得受不了，乖乖投降。”

一片沉默。白川遲疑的說：“但這得有個條件，就是帝林的軍團後援物資得源源不斷的運來，不怕被切斷糧草才行啊，不然他沒辦法長期作戰的。但是現在上千公里長的運輸線，又是在魔族的領地內，如何能保障？”

紫川秀與斯特林對視一眼，一起苦笑。

斯特林彷彿甑字酌句的開口說：“這個問題對你我而言，確實是個難題——但對帝林，那是完全不成問題的。這也許就是名將與庸將的區別吧。”口氣中有難言的枯澀。

紫川秀也苦笑：“這與能力無關，純粹是觀念上的問題而已——你也不必太菲薄自己了。”

大家都不懂，望向紫川秀，希望他解釋。

紫川秀嘆了口氣，只說了一句話：“就地掠奪，解決糧草問題。”

眾人明白過來：帝林為了能長期作戰，勢必派出各路分遣隊，把田間、鄉村、城鎮、都市所有能充腹的食物一掠而盡，他是決不肯讓自己的士兵挨餓的。這樣，如果說帝林能支持兩個月，那被困在城市裏面的雲淺雪絕對連三個星期也撐不到。

卡丹尖聲叫道：“那我們的平民怎麼辦？就這樣讓他們餓死嗎？”

屋子裏所有的紫川家族的軍官都掉轉過頭來，不敢與少女明亮的雙眸對視。只有羅傑小聲嘀咕了兩聲：“戰爭是殘酷的…”但沒有人理他。

只有紫川墨毫不顧忌場合的大聲說道：“戰爭沒有誰是無辜的。”

紫川秀和斯特林沒有望過去，他們早就已經習慣了紫川墨這樣的性格以及口吻，但是其他人卻不能明白，他們都是大眼瞪小眼的望着紫川墨，他們不懂紫川墨為什麼要在這種不合時宜的場合之中說出這麼殘忍的話？

對此，紫川墨沒有任何解釋，那雙沒有任何感情，彷彿讓人沉墜冰窟的眼睛，似乎是告訴他們他就是這樣子的人。

“如果是紫川墨副統領會怎麼打？”白川提問。

紫川墨、紫川秀、斯特林互相望了望，最終，紫川墨嘆了口氣：“真是服了你們兩個老六。”

紫川墨拿起桌上的水喝了下去，潤了潤喉嚨：“如果你過來同兵的話，我會進行圍魏救趙，嘉義以少量兵力偽裝成大部隊進攻的形勢，進攻東北的果森草原，剛才紫川秀也說了，果森草原的經濟價值是魔族無法容忍失去的，所以他們肯定會回師救援，但是，雲淺雪首先想的並不是要派兵救援，而是在想為什麼我會排那麼多兵去打，所以，他肯定想到第一個就是我在聲東擊西，而第二個肯定就是我真的是在打，而這是他就會面臨派少量兵力還是派大量兵力？而這時我在派出重兵攻打東南的伊卡城，而這時他又會出現兩個新的選項，我是否在聲東擊西，或者說我就是要同時的用重兵，不行，一切代價將這兩塊地方同時拿下，對他形成合圍，而這時他就要考慮他是要救哪一方，權衡利弊之下，他應該會選擇救援東北，雖然會失去伊卡市，但他卻會保留能夠武裝騎兵的資本，而這時我需要做的就是切斷他與卡馬拉的聯繫，最好我在令騎兵要開果森草原，直接對他形成包圍，在他處於想要突破包圍圈的時候，立刻將東南拿下，對卡馬拉形成包圍，組成一個大的包圍圈，將兩個肉餡包的緊緊的，隨後我在讓大量軍隊全部進攻果森平原，並將包圍圈的口子打開，並在沿路設下伏兵，但只是騷擾，並不進攻，又或者我先拿下卡馬拉，將他徹底困在這片荒無人煙的草原之中，到時我有兩個選項，散步謠言，做收漁翁，又或者全部殲滅，不管如何，就算他能武裝出一隻十萬人的龍騎兵，我依舊可以讓鐵浮屠直接碾殺過去，相比於全部殲滅，我更喜歡坐收漁翁，果森平原糧食不多，我可以讓人扮成魔族士兵，偷偷在魔族軍中散佈謠言，就說雲淺雪私藏糧食，不願與大家分享，魔族也有可能內鬥，也有可能不能，就算不內鬥，等到糧食耗盡時，他們就會不得不殺坐騎，等自己的坐騎吃完之後，他們就會吃草根，吃泥，吃土，甚至有時候會把目光放在自己的同類身上，來到那時我只需要派人去招安，雲淺雪就像想死戰，也要為自己的安全以及全軍上下所有人的性命着想，我敢確信他如果拒絕，那麼第二天魔族就會將他的屍體吃掉。”

紫川墨再喝了口水：“不過可惜的是我沒有在遠東作戰過，我並不知道雲淺雪到底有多強，但如果能跟他上幾場仗的話，我估計能分析出他的作戰風格以及他的打法。”

眾人一臉不可思議的看着紫川墨，白川這此再次舉手問道：“那莫明大人您與帝林大人，誰更厲害？”

紫川秀和斯特林對視一眼，都露出了苦笑。

紫川墨想了一下說道：“沒有打過，不知道，不過大哥他是屬於那種以殺敵為主要目標，而不是以攻佔城池為主要目標的，他在乎的是人員傷亡，他每次打仗，他的目標都不是拿下那些城市，而是儘可能的消滅敵方的有生軍力，而我是在儘可能不消耗自己太多兵力的情況下，做到既殲滅或者招安敵軍全軍，並且得到城池，實現利益最大化為目標的。”

紫川墨還想說什麼，但卻被紫川秀與斯特林堵住了嘴巴。

“剛才的感覺真是罪惡。”當屋子裏面只剩紫川秀，紫川墨和斯特林時候，紫川秀小聲說：“只顧說得高興，差點忘了卡丹是那邊的人，還有，莫明，全殲，屠殺，內鬥這些詞掛在嘴邊，你沒看見人家卡丹手動在顫抖嗎？”

“是你們叫我講的，而且她顫抖的時候，你們為什麼不堵住我的嘴巴？非要等着我說完以後再堵住。”紫川墨一臉無辜。

斯特林只是嘆了口氣。

紫川秀：“如果是別人，我還有大條道理還擊他：“你就不看看幾百年來都是魔族欺負我們嗎？這麼點小小回報，連利息都算不上呢！”但看到卡丹那雙眼睛，我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斯特林還是嘆氣。

“說真的，帝林在遠東這麼搞法，將來這個爛攤子難收拾的。”紫川秀說：“他只顧一時的方便，把俘虜都殺光了，將來誰還敢投降我們？只有死戰到底了。還有啊，屠殺平民，掠奪民糧，這些做法我也實在難以贊成——失掉了民心，我們家族如何在遠東立足啊？”

紫川墨：“我也同意，終究還是民心這個東西最重要，那句話怎麼說來着？得民心者得天下，大哥這樣殺，別說投降了，人家看見我們就直接拿起刀過來砍，別說十年氣消了，我估計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五十年，一百年都不可能，這樣子做只會讓我們越陷越深，直到完全的陷入這個戰爭泥潭裏面。”

斯特林無言，想起帝林充滿霸氣和魄力的聲音：“我不需要那些賤民擁護，我只需要他們畏懼和服從！歸根到底，我們之所以能統制遠東，並非靠民意投票和選舉，靠的是我們手上的劍！”

斯特林內心其實也不贊成帝林的狂暴做法，但帝林畢竟是他們的兄長，紫川秀，紫川墨這兩個小弟可以埋怨兩句，站在他這個二哥的立場卻不便譴責。

他再嘆了口氣。

“我說斯特林，你別老象個深閨怨婦似的一個勁的嘆氣啊，說點什麼啦。”

“最近有什麼消息呢，我是說上都你的這裏。”

“沒什麼新鮮事情。一是楊明華不答應給明輝的邊防軍換新裝備，結果那批裝備落到了雷迅的中央軍手裏了；二就是我們處長哥珊為這件事情跟羅明海吵了一通，說楊明華不應該破壞慣例，歷來新裝備都是給邊防軍先配備的——我有點搞不清楚這個老處女的立場了。”

“哦，有這種事情？看來我可以在她身上做點工夫了，說不定能把她爭取過來。”

紫川秀斜着眼睛督斯特林一眼，樣子很古怪。

“幹嗎這樣看我啊？”

“色狼，拜託你追女孩子收斂一點好吧？你喜歡卡丹，也不要搞得這麼明目張胆的，我怕傳出去…我快鎮壓不住了！”

紫川墨也是點了點頭：“如果再掉士兵過來的話，估計就有人會說我造反，二哥，我求求你了，你能不能收斂着點？人家色狼還有點心機，知道裝，你呢，裝都不帶裝的。”

斯特林無言以對。

“李清知道了嗎？”

“她只是懷疑，懷疑我在外面有了第二個女人了，但還不知道是誰。”

“嘖嘖，女人的直覺真是可怕！她通過紫川寧來求我幫她偵察你的行蹤，我好說歹說才把她暫時哄過去了，下次可不能這樣輕鬆過關了。卡丹那邊什麼反應？”

“你都看到了：沒反應！她從不給機會我單獨相處……”

紫川秀罵道：“這個小妖精！這麼狡猾！我說，你乾脆跟總長直說了，只要他支持你，別人也難以干預。你也就不必偷偷摸摸的了！”

“我會說，但不是現在說——楊明華他們絕對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來打擊我們的，搞不好，他會逼我因此引咎辭職的。再說，我也不想總長大人為我的事情在這個時候分心。”

“那也是。”

紫川墨默默地搖了搖頭，他對談戀愛這種東西完全不懂，可以說知識儲備為零，畢竟上輩子他像一個暗戀了六七年的女生表白，結果人家當場拒絕了，直接給他整出了心理陰影，雖然後來走出來了，但是，他也就變得有點抗拒談戀愛，除非遇到一個真正能讓他再次心動的人。

紫川秀望着斯特林的臉龐，已經消瘦下去了一圈，顴骨突出，兩隻眼睛深深的窩了下去。他不明白自己的這位摯友為情而苦竟至於此，外表上還得裝着若無其事的樣子每天處理繁重的軍務，與楊明華一夥勾心鬥角，勞心廢力…

他同情斯特林，更深深佩服他的堅毅，甚至想：“要是我，我做不到。——幸好我也不會發這種傻，什麼愛情，我呸！上都大賓館下面遊盪的那些年輕女的，哪個不是美若天仙，三百元一晚，何必愛情那麼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