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1. 調動 你為什麼要假設他們是理智、高尚……
沒有駱晟和沈瑛在,整個鴻臚寺的效率高了不少。再寬仁的上司在場,也不如他不在。祝纓也是個上司,自然也不能例外,但是有她在的時候有好處、出了事她是真的有辦法能扛雷,如果非要有一個上司在的話,大家情願選她。
祝纓總能選擇最合適的人去做合適的事,無論是弔喪還是其他,都是井井有條。
會食時,她也不去與下屬一塊兒吃飯害得別人吃個飯還得來奉承她。與她一起吃飯的是祁泰,這位仁兄在別人眼裏是個沒心沒肺沒眼色的三無之人,在祝纓面前倒能從容吃個飯。
祁泰的從容源於對祝纓的盲目信任,自從被介紹給了祝纓,祝纓本人一路高升,他跟着祝纓路南下再北上,就沒有吃過虧。他也就意思意思地關心了一句:“今□□上沒事兒吧?”
祝纓沒有向他提趙蘇的事,也沒有問他想不想女兒之類,而是說:“還行,對了,你想過陞官嗎?”
祁泰不假思索地問:“大人要升了?”
祝纓搖搖頭,祁泰道:“那我就還是這樣吧。叫我出去對付別人,不用三天就得倒霉。”
三天是誇張了,但是不出三個月就得被人排擠完了。
祝纓道:“那就先這樣吧。”
本想萬一趙蘇調不回來,祁泰作為鴻臚寺本身的官員,可以當個備選,推上去頂一下王丞的位置。祁泰既無意願,王丞所管又瑣碎,與人打交道的事很多,也確實有些難處。
祁泰重新提起筷子:“哎!”
飯後,祁泰回自己屋裏去盤點雜事去了。王、阮二人陸續寫完了自己的那份草稿,各將自己給誇了個親娘看了都不敢信。
兩人都將此事看做一種機密,官場上的升遷,在塵埃落定之前是越保密越好的,你不知道背後有什麼人在盯着你。只要沒有定論,別人就有下黑手的機會。有人是有競爭的關係,有人是有仇,有人乾脆就是見不得人好。
人生百態,什麼奇葩都有。
所以王、阮二人都盯着祝纓的門口,祁泰一出來,沒見別人再進去,二人各袖了自己寫的那份稿子,一邊走一邊還在心裏打着等會兒同祝纓說話時的腹稿。
呯,在祝纓門前的長廊上相遇了。兩人都不好再退,又一齊往前,有點尷尬地在門前謙讓。
祝纓在裏面看到了,說:“怎麼了?都進來吧。”
二人進來,心中各盤算着:他來幹什麼?難道?我要不要另指一事,等大人這裏清凈了再來?
祝纓一看二人的表情,心裏已經有數了,笑道:“都是自家人,來都來了,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我本也想將你們二人一同請來的,有些話須得與你們說開了,才好做安排。”
二人面面相覷,王丞道:“大人是說?”
祝纓道:“朝上的事。降了那麼多的人,必有遞補,這一批人升了之後,他們留下的位子也要有人填補的。鴻臚寺也不能落於人后,最有資格的就是你們倆了。這個你們心裏應該有數了。但事情成不成,還要看咱們怎麼做,你們要攜起手來才好。”
她故意將之前的話又簡要說了一遍,以緩解二人的不自在。
王、阮二人對望一眼,一齊說:“請大人示下。”
祝纓伸出一根指頭,道:“第一,咱們還有一點時間,他們必要先將上頭的職缺先補了,再輪到下面的。”
二人都點頭。
祝纓又伸出一根指頭:“第二,空出來的缺位不少,聰明人也很多,過不多久必有人會想到這些缺。你們二人都是鴻臚寺的人,萬一相中了同一個職位,自己人打自己人叫別人看笑話是假,耽誤了自己的事是真。不如省些力氣,一致對外。”
二人都說:“是。”
祝纓伸出第三個指頭:“所以,咱們要減少不必要的消耗,不要繞彎路,一條直道打通。”
二人互看一眼,起身道:“大人一言,茅塞頓開!還請大人指點迷津。”
祝纓雙掌下壓,示意二人坐下,才說:“你們都是名門子弟,家學淵源,個中關竅本也不用我多言。只因你們都是鴻臚寺的人,我才想多說幾句廢話,以免遺憾。職位多得是,協調一下,商量着來。咱們鴻臚寺也為你們二人一起發力,咱們先前路給鋪好了,回家一說,各得其所,豈不美哉?”
近些年來,她對名門望族的了解也更深了些。一句話,兒子都比侄子親,怎麼敢說對所有族親就一定會上心?
二人雖然有靠山,但是離有求必應還遠着些,他們肯定沒那個資本天天跑到族中顯貴的家裏協調要求。既不能老是去煩人家,也不好要求人家不幹別的,專一為他打破頭。
最好的辦法就是,這邊協調個差不多,拿出自己已經有所準備、有腦子值得栽培的態度來,這樣成功率會高很多。王、阮二人是同批有機會的,最好私下溝通一下,你想怎麼樣、我想怎麼樣,不要為爭同一個職位結下怨仇,互相拖後腿。
王、阮二人又想起立了,二人確實知道不少做官的門道,在祝纓這裏相遇心中也確實有一點不自在。但是祝纓這樣的協調,為他二人考慮到的,又是他們之前沒有想過的。名門歷史悠久,各種幕後的交易不少,但是憑他們二人是很難攤開講的。所以各自心裏,還是只想自己。
現在祝纓出面為他們組了一個局。
二人將不自在先扔在了一邊,阮丞道:“還請大人不吝賜教,我二人……若有機會,往哪裏去更好些?”
祝纓道:“分人。”
祝纓給他們的建議是:“你們已經是六品了,能換身衣服是當下最要緊的。只要你們需要,鴻臚寺必為你們助力。既然是鴻臚寺的人,相關的職位會更方便一些。”
其次是二人的家族勢力在哪兒,就往哪兒去最方便。
最後,祝纓又說:“升職之後,少不了要宴請親朋,如果手頭緊,可以現在先從公廨錢里借一些。我為你們做保,不用利息,收回禮金后歸還就行。”
二人心頭一暖,這哪是“升職之後請客要花錢”,分明是“借錢給你們跑官,跑完了還錢”。
最後一點的不自在消彌了!
二人起身長揖到底。
祝纓道:“落衙后我要將今天的事向駱大人彙報,你們的事我也會提一提。要互助,不要內鬥,好自為之。”
說完起身,一手一個將二人扶起,再將他們的手搭在了一起:“都是自己人,就算出了鴻臚寺也要互相扶持啊。”
二人都感動得答應了。
將要告退時,二人才想起來:我寫的自誇文章還沒交。一人一個,摸出文稿來雙手捧着交給了祝纓,祝纓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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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答應了就會辦,翻看了二人的文稿,心裏有數。落衙后就直奔永平公主府,光明正大地說是來彙報一天工作的。
永平公主與駱晟一同接見了她,駱晟不方便挪動,與公主兩個人都穩穩坐着。
因駱晟說了是祝纓給自己“救出來”的,永平公主緩過神之後對祝纓態度頗佳。祝纓問候了駱晟的身體,駱晟道:“還要靜養,我如今又無事,累不着。”
祝纓笑問:“沒向陛下報個平安嗎?”
永平公主輕輕“啊”了一聲。
“今天早朝,陛下將我們都叫了過去……”祝纓將今□□上的事對駱晟講了,她記性很好,消息比其他人傳出來的都要全面。
駱晟道:“今天邸報上沒寫,我正着急想知道呢。”他現在只知道大理寺卿倒了個大霉。
祝纓道:“今天的事兒明天邸報上就有了。”
駱晟卻不傻:“邸報上沒有你說得這麼細的。”
祝纓笑笑:“對了,鴻臚寺里還有一些事。”
駱晟道:“你辦就好。”
祝纓拿出了兩張紙:“您才是鴻臚的當家人,我理事不過從權。都寫在這裏了,您慢慢看,有什麼不妥的,還請示下,明天一早我去了就改。”
駱晟看了兩眼,失笑道:“你辦事有什麼不妥的?我就不亂管了。咦?這王、阮二位又有什麼事?”
祝纓道:“二位自到了鴻臚寺,有功勞也有苦勞。陛下讓補缺,我尋思着,萬一呢?也不枉他們跟着您忙了這幾年。從咱們鴻臚寺能走出去幾個人,說起來也好聽。門生故吏嘛!以後總有幾分香火情,見面親三分。”
永平公主問道:“他們為人妥帖嗎?”
祝纓點了點頭:“都是名門子弟,懂道理,辦事還可以。他們的事兒還請不要對別人講,攏共那些位子,盯着的人多着呢。”
若是放在以往,永平公主夫婦是不太在意這些事的,有人求他們了,他們視情況也幫一幫,沒人求,如果順便,也不會阻攔。現在不同了,自從女兒出嫁之後,他們就不自覺地關心一些以前不太關心的事情。
二人都表示記住了這件事。
祝纓又請示了駱晟,駱晟再三表示:“你這樣安排就很好。”
祝纓道:“那我就不打擾您休養了,等下我去沈家知會一聲,請教一下司儀署的事情。只要沒有意外,明天落衙后我再到府上來,直到您痊癒回來。”
駱晟道:“有勞,有勞。”
祝纓對二人、尤其是公主,說了一聲“告退”,離開了公主府。
出了公主府,她又真的去了沈府。
沈瑛臉上傷了,不見外客,又心繫朝堂,在家裏踱了半天的步。聽說祝纓來了,他有些驚訝:“他?請吧。”
祝纓與他有些“老死不相往來”的意思,祝纓從來不上他的門,突然到訪,沈瑛有些惴惴。
沈瑛住的還是剛進京時的地方,祝纓自正門而入,一路到了正堂,在主賓的位子上坐下,微微搖了搖頭。這地方,她現在倒是進來了,還成了座上賓。
沈瑛很快出來,老遠就拱手:“子璋。”
祝纓慢慢起身:“沈公。”
沈瑛請她坐下,才試探地問:“將要宵禁了,子璋這是?”
祝纓道:“沈公病着,也不能對鴻臚寺的事情不知曉,我看他們未必能說得清,便來親自說一說。”
順口將鴻臚寺的事情簡要說了,但沒有說王、阮二人。二人的事情並沒有提到枱面上來,她便將此事匿了。
又說:“司儀署的事沈公更熟悉,有什麼要安排的,只管對我講,我去照辦。有要奏稟提示的,我可代為轉達。如果現在就有本要寫,我可以坐等沈公寫完。”
沈瑛心道,我有本,難道不會自己奏上去?還要經你一手?
他遲疑了一下,道:“眼下倒沒有什麼事。”
祝纓一笑,起身:“那好,對了,今□□上的事情明天沈公看到邸報就知道了。這幾日若還有相關事宜,我還會再來,要是沒有,我就不來打擾了。快要宵禁了,告辭。”
打定主意以後不會過來再繼續跟沈瑛通氣了。
等她回到家裏,小鬼們已經都回來了,項樂捧着一份禮單跟在後面:“大人,公主府命人送來了些禮物。”
祝纓問道:“永平?”
“是。”
永平公主還附了張帖子,帖子上一看就是史胤的手筆,以感謝祝纓救助了駱晟為由,給祝纓送了些謝禮。公主給的東西自不會差,其中最貴重的是一整套水晶杯盞,十幾件裝在一個特製的匣子裏,凹槽都是比着杯盞的樣子挖的,連匣子都能稱得上是精品。
祝纓不客氣地收了,又寫了一封回帖,讓家裏明天給公主府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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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祝纓還是早早在到了皇城,在城門外就被通知,像她這樣主官“病休”了的,副職如她得代替主官去皇帝面前當柱子。
祝纓捧着笏板也去上朝。
這朝上得讓人難受,殿內鴉雀無聲,偶爾一聲咳嗽響起都顯得那麼的小心翼翼。聲音上謹慎了,小動作、表情、眼神上卻放肆了,眼神亂飛。
祝纓眼觀鼻、鼻觀心,老實站着,朝上沒有說職缺安排的事。想也知道,一下缺這麼多高品級的職位,必有一番討價還價的。
今天被拿出來說的是京城裏的事,鄭熹在朝上把諸王里的三位給參了,參他們當街橫行,縱奴傷人。
事情發生的時候祝纓正在皇城之內,壓根不知道京城裏出了這樣的事。與她身份相仿的人,如果不留意,也是很難知道此事的——沒接觸。
魯王暗道一聲晦氣,這又有他的事兒了,他忍着氣,不情不願地又請一回罪,說自己下回一定會注意的。他心裏更生氣了,他被削了封邑,心情一點也不好。回府里就打人出氣,路上也不會謹言慎行,撞翻路人,或許有吧。
皇帝又罵了他們兩句,想再罵鄭熹的,忍住了。
然後是讓各部各司奏事,大臣們也乖覺,誰都不想在這個時候出頭,皇帝於是點名。大臣們也都歷練出來了,一個一個說得無關痛癢,要麼是檢討,說回去之後勒令所有的手下謹言慎行,要麼是趁機說自己副手打架被撤了,請求快點派一個過來分擔。
實質上的事情都沒怎麼說。
皇帝越聽越生氣,罵了一頓:“以前問你們,你們也說沒事,倒矇騙我說是海清河晏!澄明安泰到當朝毆鬥!還想讓我‘垂拱’?”
非逼得人說出點什麼來。
眾臣的表情都綳不住,皇帝這嘴也不饒人,生生堵住了他們想好的說詞。說一句,挨一句罵。
終於點到了祝纓。
祝纓道:“鴻臚寺卿駱晟與少卿沈瑛病假在家,鴻臚寺王、阮二丞往下各員恪盡職守,昨日無大事,故二人雖未到,公務尚能支應。臣昨日落衙后將節略報與駱晟,又知會沈瑛,二人若有異議,必有反饋,不致誤事。直至駱晟銷假,鴻臚寺都將如此行事。”
她也沒有具體說什麼事務,居然沒挨罵,皇帝還點了點頭:“嗯,你要再接再勵,不可懈怠。”
將人群里一個叫段琳的給氣得打了個嗝兒。
散朝後,祝纓回到鴻臚寺,一如昨日。王、阮二丞今天沒有找他,他們都忙着手上的事。
直到落衙,沒有發生什麼意外。落衙后,祝纓又往永平公主府去了一趟,說了一會兒話,拿出個名單來:“大人面前,我就不繞彎子了,眼下是多事之秋,我想把咱們鴻臚寺的缺員給補上一些,多些人做事,以免人手不夠出了紕漏叫人借題生事。都是小官小吏,是平日裏做事的人。”
駱晟看了名單,有的有印象,有的沒印象,有印象的似乎也不差,便說:“可。”祝纓請他簽了名:“等吏部有空,我就去辦。”
“是啊,吏部現在可忙嘍。”
祝纓拿了駱晟的簽名,從永平公主府里出來,不再去沈瑛家,逕自回家。
換好了衣服準備吃飯的時候,一群小鬼在嘰嘰喳喳。
祝纓問道:“怎麼了?”
祝煉道:“老師,那個、朝上……”
他的消息要靈通一點,蘇喆也不遑多讓,說道:“大臣們真的在宮裏打架了?他們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事來呢?那、那不是粗人才會做的事嗎?”
項安、項樂也在一邊點頭,項安道:“王孫公子,風流倜儻,怎麼也做出無賴之舉呢?這可真是太奇怪了!他們有的是奴婢僕從,有的是護衛壯士……這……”
項樂認真地說:“反常即妖,是不是什麼異象?”
祝纓反問道:“你為什麼要假設他們是理智、高尚、優雅俊逸的呢?嗯?”
“這……”
“因為身份地位?品德與身份沒有關係,身份就是身份本身,頂多與財勢有關。貴人因為被追捧,甚至會更加目中無人,更加無知、殘忍,冷酷而不自知。你們到京城有些日子了,往大街上一站,看綾羅綢緞裹着的酒囊飯袋還少嗎?醜八怪的爹如果死了,他襲了爵、站到了朝堂上,就不是醜八怪了?飯桶的爹是三品,蔭了他做官,他就不是飯桶了?小人投機送禮、出賣親友得了官位,他就不卑鄙了?”
蘇喆道:“可是,朝廷里的能人也不少。”
“嗯,要沒有這幾個能人,天街上的錦繡廢物就得換另一批人來做了。另一批有能人願意庇佑的廢物。吃飯,有些日子沒有單獨給你們開課了,今晚,咱們再講一課。”
“是。”
吃過了飯,小鬼們在書房裏聚齊了,祝纓道:“今天講《左傳》。拿出紙筆來,十年春,齊師伐我……”
祝青君聽到“肉食者鄙”,“噗哧”一聲笑了。
祝纓沒有責怪她,停了下來也笑了:“是吧?記着這四個字。你們也吃上肉了,別讓自己變傻。今天這一篇,可不止有這四個字。長勺之戰後,曹劌可也是‘肉食者’了,那他是不是也‘鄙’了呢?”
“當然不算!”林風說,“我看不能一概而論,貴胄子弟里可有比寒門更用功的!”
祝青君道:“還是寒門更刻苦。”
祝纓道:“一件事,有的人知道努力了會有好結果,有的人知道即使努力了,機會也只有萬一。都是凡人,當然會有差別。”
她將一篇講完,給他們布了作業,作業卻是另一篇,左思的詠史,讓他們寫個讀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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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幾天,祝纓還是如常上朝。
三日後,散朝之後,阮大將軍不經意撞了她一下,阮大將軍駐足,說了聲抱歉。祝纓也站住了,與他客氣。說不幾句,阮大將軍便提到了阮丞,祝纓就知道與阮大將軍談妥了。
路過御史台,現任的御史大夫又姓王。
三人心照不宣,祝纓回到鴻臚寺就收到了吏部那裏姚尚書的邀請,請她到吏部一敘,有調動方面的事徵詢她的意見。
祝纓翻出給王、阮二人的考評,有駱晟簽好名的文書,以及給趙蘇的履歷,統統放到一個匣子裏,拿着去了吏部找姚臻。
姚臻特意空出了一段時間,好與祝纓議事。
祝纓與姚臻以前沒交情,但是祝纓一向注意與吏部保持不錯的關係。這是從當年陳巒兼管吏部時就打下的底子,姚臻做了吏部尚書之後她也沒斷了這份聯繫。回京之後越發上心。到今天,姚臻看到她先微笑:“有勞子璋跑這一趟了。”
“哪裏哪裏,我正好有事要請示尚書,正相宜。”
“哦?什麼事?”
“咱們先辦尚書的事。”
姚臻於是問王、阮二人的情況,兩人都知道這是走個過場,都能問到祝纓了,就是前期已經差不多了。祝纓於是把二人的情況說了,考評交了,姚臻拿她寫好的材料應付皇帝都沒問題。
姚臻笑道:“不愧是你。”
祝纓道:“現在說我的事?”
“好。”
祝纓於是拿出駱晟簽了名的文書,姚臻看了,道:“補得不少。”
祝纓道:“就這還差好幾個人呢。眼下……不知道還有什麼事要辦呢,怕到時人手不夠應付不來有負聖恩。生人一時不熟上不了手,得先預備着,調-教一下。”
姚臻道:“行,讓他們發文,備案。”
祝纓這次第一是要補吏目,這個可以塞人,第二是提幾個吏目做官。補官的三個人,一個是鴻臚寺的老吏,在鴻臚寺有三十年了,勤勤懇懇,路子熟。祝纓把他給報了上去。二是一個將近四十的吏目,寫一筆好字、文書也寫得漂亮,能幹。第三就是小黃,照顧她自己人。
最後祝纓又說:“從我這裏調了兩個人走,得給我補兩個吧?”
姚臻問道:“你想要什麼樣的?”
祝纓道:“這也由不得我,但多少得給我一個順手的,另一個您說了算,只要您給,我都接着,給他安排得好好的。”
姚臻一挑眉,看向匣底。祝纓笑笑,把趙蘇的履歷遞了過去:“我真有一個人想要,趙蘇。”
姚臻對趙蘇沒什麼印象,但是看到籍貫就笑了:“福祿縣啊!”
“順手嘛。官話也說得漂亮,自己考上的國子監。回來我帶他給您瞧瞧?”
姚臻道:“也好。另一個你也上心,把名字給我。”
“那我回去找找,儘快,明天來請示您?”
姚臻道:“好。”
勾兌完了,姚臻忽然嘆了一口氣:“看來吏部的缺員也頂好補滿了,我這幾天……唉。”
“您是重責在肩,陛下器重,要還是再嘆氣,我們就不知道要如何自處了。”
姚臻道:“你這話就自謙啦!我看呀,陛下很喜歡你,不像我們,在御前總是舉止失措。”
“尚書一片忠心,陛下並無不滿。”
“是嗎?我這心裏還是不安。子璋,有什麼可以教我的嗎?”
祝纓為難地道:“我見陛下時,緊張得很,您要問我,我還要請教,哪裏敢說教別人?”
姚臻挑眉看着她,祝纓無奈笑笑:“我從進殿起,待陛下還如舊年,也不與人使眼色,也不與人打暗號。我想,這也是一種‘慎獨’吧。”
姚臻慢慢地點了點頭。
姚臻一個大忙人,能分給祝纓的時間也不多,祝纓看到門外的影子,道:“哎喲,又來事兒了,尚書,我先告辭了,明天我再來?”
姚臻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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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祝纓將一個人名報給了姚臻。姚臻問道:“這又是個什麼人?”
祝纓道:“駱大人給的名字。”
姚臻道:“你們等信兒吧。我先調走王,再將趙調來,再調走阮,這一個,最後再給你,如何?”
祝纓道:“多謝!”
趙蘇還得過些日子才能進京,王丞卻先走了,他被調到了禮部,如願穿上了緋衣,王丞手上的事,祝纓讓他暫交給祁泰。
阮丞變得有點焦灼,話也多了一些。祝纓沒提其他,而是讓他將手上的事務歸檔。阮丞才變得平和了一些。
沈瑛銷假回歸的當天,祝纓打開邸報,看到上面有一條消息——她的老熟人,邵書新要回來了!
邵書新入仕比她早,早前品級也高,外放熬了一番資歷之後被調了回來。回來之後現在混了個從五品,反而比祝纓品級低了。他不在老地方戶部,而是到了工部做了個郎中。以他的經歷、出身,這身緋衣也有鄭熹的功勞。
可以說話的人又多了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