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初入魔界
月亮爬上樹梢，清冷的月光輕撫邪炎陰翳的臉龐，他長吐一口氣，回頭看着雜亂的大廳，沉睡的眾人，聽着此起彼伏的鼾聲，鄭重撫胸，行禮：
“對不起了，大哥，我又騙了你一次，不過我保證，這絕對是最後一次了。”隨後一轉身，走向七個孩子的房間。
一間安靜的屋中，夜陽躺在床上，身旁睡着夜空和星衍，他手裏拿着一支玉笛，怔怔發獃，回想着飯前沒頭沒尾的談話。
突然，開門聲響起，六個孩子都被無形的力量喚醒，夜陽也隨着起身，一臉茫然地看着走進來的邪炎。
惜陌揉揉惺忪的睡眼，開口問道：“爹爹，這麼晚了還有什麼事嗎？”
邪炎摸摸她的頭：“爹要帶你離開這裏，去一個很遠的地方。”
然後轉頭看着夜陽幾人：“少陽，星衍，月如，決雲，絲絲，少空，你們可以選擇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去。”
“那地方有什麼好玩的嗎？”夜空問。
“那地方沒什麼好玩的，你們會遇到很大的危險，甚至死亡。”
“啊！”七個孩子驚叫。
“不過那裏有很多天材地寶，你們可以修鍊，變強，變得比我還厲害。”
月如小聲問：“那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回來？”
“也許等你們長大了，也許更久。”
“這麼久啊！”洛絲絲嘀咕。
“那麼是不是很久見不到爹娘了？”夜空也問道。
“你們不可能永遠和他們在一起，在不久的將來，會有一個大動蕩，你們認識的每一個人都可能會死，你們能做的，只有不斷變強，然後保護他們。”邪炎嚴肅道。
“嗚……我不要爹娘死，不要雙姑姑死。”月如大哭，邪炎幫她擦乾眼淚，安慰道：“只要你足夠強，就能保護任何你想保護的人。”
月如點點頭：“嗯，我要變強，我要保護他們。”
“我是大哥，我也要去，我一定是最厲害的。”
“我也去，我要保護月兒。”
“我要去。”
“我也要去。”
“我要變強，保護玉良。”
“好。”邪炎點點頭，帶着孩子們走出房間。
不多時，邪炎站在古巷裏，望着清冷的月色，手一揮，一艘迷你小船出現，只見他曲指一彈，流光射出，小船迅速放大，眨眼間變成一艘巨大的飛舟。
一架長梯從飛舟上滑落，延伸到地上，邪炎走上梯子，頭也不回地道：“再看看故鄉吧！”
七個孩子並排站着，凝望這塊他們從小到大生活的土地，一個個眼中都閃動着淚光，毅然而不舍。
夜陽臉色平靜的登上長梯，口中默念：“做我所想，行我所欲，不傷天理，無愧於心，爹，原來是這樣。”
他緊握手中的玉笛，朝着夜府大吼：“我一定會回來的！”
永夜城外，一座高山之上，夜長風負手而立，身旁站着李伯，望着消失不見的飛舟，他喃喃道：“不知道我這樣，是錯還是對？”
這話像是在問李伯，也像在問自己，李伯沒有回答，而是頗為驚奇地道：“你竟然把那東西給他了！”
“留在我這裏也沒什麼用，權當是給他一個念想罷了。”夜長風搖搖頭。
李伯微微嘆氣：“眾生皆苦，離別苦，修行更苦啊！”
“如果能選擇，誰會想走上這條路呢？”夜長風再次嘆息，將目光投向飛舟消失的方向，目光深遠而複雜。
……
“姐姐，我餓……”某個城池的遺迹里，燒毀倒塌的廢墟中，一個年紀尚幼的小男孩，捂着肚子低聲呼喚，有氣無力。
“石頭乖，不要出聲，外邊可能還有敵人。”身旁一個較大的女孩，溫柔地撫摸着小男孩的腦袋，柔聲回道。
姐弟兩人衣衫襤褸，披頭散髮，身上髒兮兮的，早已看不出本來面目，都是面黃肌瘦、骨瘦如柴的樣子，挨餓不是一天兩天了。
“可是石頭好餓啊，小羽哥哥呢？他好幾天沒來看我們了。”小男孩更咽道。
“可能他有事吧！”女孩眼中閃過落寞之色，但被她很好地掩飾住了，寬慰道：“石頭你再忍一忍，姐姐去給你找吃的。”
女孩安撫好小男孩的情緒，躡手躡腳爬出了廢墟，小心翼翼蓋好出口的石板，往周圍丟了些樹枝茅草掩飾，動作十分嫻熟。
村子裏死氣沉沉，到處是倒塌的建築，女孩緊張的奔走其間，利用焦黑的廢墟掩飾身形，警惕的巡視四周，大氣也不敢喘。
這裏很可能已經沒有活人了，先是遭遇兵匪，大半平民被屠殺，建築物被焚燒，只有少數人僥倖存活下來。
可是敵人並未善罷甘休，每天都會有遊盪的士兵，在廢墟和野外來回巡邏，見人就殺，不管男女老幼，毫無憐憫之心。
倖存者陸陸續續被發現並殺死，到了現在，基本上已見不到活人，除了那群心狠手辣的劊子手。
每天東躲西藏，在廢墟里尋找殘留的食物，這樣的生活，女孩已經和弟弟過了兩年，藏身的地方也換了三處。
見到的活人也越來越少，有的為了活命，變得不擇手段，甚至對同族揮刀相向，已然毫無人性可言。
姐弟兩人也遇到過一個倖存的族人，那人表面人畜無害，實際早已成為行屍走肉，竟想將姐弟兩人烹而食之！
好在女孩見狀不對，出手偷襲，抱着石頭從背後將人打暈，帶着弟弟逃之夭夭，這才撿回了一條性命。
自那以後，姐弟兩人更不敢輕信於人，見到其他人就遠遠避開，直到半年之前，遇到了一個自稱小羽的男孩。
那男孩衣着光鮮，儀錶端正，明顯是出身豪門，卻也不幸遭了難，直接餓暈在路邊，被外出的女孩撞見。
起初，她對男孩抱着強烈的戒備，只將他搖晃喚醒，分給他少量食物和水，便遠遠的離開了。
再次見面時，卻是女孩被兩條餓急眼的野狗圍住，危急時刻，男孩突然出現，揮舞着棍子，嚇退了鬣狗。
自那之後，兩人關係親近了許多，也會一起尋找食物，但女孩始終抱着警惕，沒有泄露和弟弟的住處。
直到有一次，兩人結伴搜尋時，遇到了報復的鬣狗群，男孩為了救女孩，被鬣狗咬傷，好不容易才逃走。
可男孩失血過多，陷入了昏迷，女孩沒有辦法，才把男孩帶回藏身之地，而他傷好之後，也沒了離開的意思。
三人一起尋找食物，一起摸爬滾打，一起挨餓受凍，雖然日子還是很難，但至少生活有了些亮光，就這樣過了一個月。
突然有一天，男孩消失不見，彷彿從來沒有出現過，姐弟倆的心情都很低落，覺得男孩再也不會回來了。
然而，沒到一個月，消失的男孩又回來了，還帶着許多的新鮮食物，他沒有說自己去了哪裏，女孩也識趣的沒有問。
之後的日子，男孩每隔幾天，都會來看望他們，每次都帶着充足的食物，甚至會帶來保暖的衣物和藥物。
那段時間，是姐弟倆最無憂無慮的日子，不用挨餓受凍，不用冒險外出，即使生了病也有藥物治療。
可是，男孩來看望的間隔越來越長，到了現在，已經有半個月沒見到人影，弟弟實在餓得受不了，女孩只能再次外出。
其實，以她的聰明伶俐，怎麼會猜不到男孩的身份？他們終究不是一條路的人，一時的憐憫之舉，無法改變彼此間的血海深仇。
這世上，真正可靠的只有自己……女孩漸漸堅定了目光，瘦弱的身體鑽進一個個廢墟，尋找着可能存在的生存機會。
一路有驚無險，換了十幾個地方，花了半天的時間，女孩終於從一片廢墟中，搜出了兩塊微微發霉的干餅。
“有兩塊，我吃一塊沒事吧？”同樣餓了兩天的女孩，望着手裏的干餅，吞了口唾沫，空癟癟的肚子忍不住咕咕叫了起來。
“不行！這裏已經沒什麼人了，食物也很難再找得到，還是先給石頭吃吧！”女孩又咽了口唾沫，強忍着肚子傳來的飢餓感，將干餅貼身藏了起來。
小心翼翼回到藏身的廢墟，女孩晃醒睡着的小男孩，從懷裏掏出了干餅：“石頭，看看姐姐給你帶回來什麼！”
“是吃的！”睡眼朦朧的小男孩，一看到女孩手裏的干餅，就頓時睜大點了眼睛，迫不及待拿起干餅，大口大口地咬了起來。
“吃慢點，別噎着。”女孩見小男孩噎着，連忙從角落裏拿來一個裝水用的破陶罐，遞到小男孩的嘴邊。
小男孩灌了一大口水，便繼續埋頭啃起干餅來，女孩則守在旁邊，將一塊麻布墊在他的面前，接好他散落的干餅屑，沒有浪費絲毫。
很快，小男孩吃完一個干餅，又拿起另一個繼續咬起來，女孩猶豫了片刻，還是沒有打斷狼吞虎咽的弟弟。
忽然，小男孩像是想到了什麼，停下了手裏的動作，抬頭看着緊盯着他的女孩，將剩下的大半個干餅推出去：“石頭吃飽了，姐姐吃。”
女孩又是感動又是心疼，忍着飢餓將干餅推了回去：“石頭乖，姐姐回來的時候吃過了，你自己吃吧！”
“咕……”話音剛落，肚子卻不合時宜地叫了起來，小男孩黑黑的小臉上滿是認真，用稚嫩地嗓音說著不容置疑的話：“石頭飽了，給姐姐吃，你吃！”
“石頭……”女孩望着懂事的弟弟，眼眶忍不住濕潤了，可就在這時，一聲巨響突然響起，昏暗的廢墟瞬間明亮起來。
“嘖嘖，真是一對情深意重的好姐弟，連我都忍不住感動了呢？”刺耳的笑聲響起，倒塌的牆壁被巨力撕開，一個身穿金甲的人影，出現在廢墟上。
姐弟兩人頓時汗毛炸立，有種被洪水猛獸盯上的錯覺，女孩緊緊抱住了小男孩，望着突然出現的敵人，升起無法逃避的脆弱感，心底充滿了絕望。
“快點動手吧！兩個卑微醜陋的魔族蛀蟲，多看一眼我都覺得噁心。”另一個高高在上的聲音響起，整個人被神光包裹，語氣中傳遞出濃濃的厭惡。
“如你所願！”金甲士兵撇撇嘴，可怕的能量在掌中匯聚，朝着廢墟中的兩人，恐怖的氣機將他們鎖定，讓他們無法動彈分毫，只能靜靜等待死亡的到來。
“就這樣結束也好……”光芒侵蝕視野的那一刻，女孩顫顫巍巍，捂住了小男孩的眼睛，強做鎮定顫聲安慰：“石頭乖，一下就好，不痛的……”
……
幾個月後，魔界北部，一片連綿的山脈之上，十道人影佇立，赫然是邪炎與夜陽等人。
正常情況下，邪炎孤身一人，幾日便可穿行至此，可如今魔界半壁江山淪陷，各地都有神界聯軍巡邏搜查，何況還帶着一群孩子。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他都挑着偏遠的地方走，束手束腳，東躲西藏，以至於今天才姍姍來遲。
途中，在路過一座城池廢墟的時候，邪炎意外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本來以為是曾經的故人，沒想到是倖存的故人之後，便順手救下了他們。
姐弟兩個，姐姐叫虛依，七歲左右，弟弟叫虛磐，只有五歲，邪炎確認過血脈氣息，確實是故人的遺孤無疑。
重回故地，物是人非，讓輕狂的邪炎沉默了許多，遭罪的自然是淪陷地的神族聯軍，但凡是被他遇到的，一個也沒能逃走，也算是告慰故人在天之靈。
本來面黃肌瘦的姐弟兩人，經過這幾個月的悉心調養，身體也恢復了很多，沉默的性子被夜陽幾人感染，漸漸開朗起來，很快就打成了一片。
“哇噻！好大的山溝啊！”虛磐用稚嫩的聲音驚叫道。
“真的好壯觀啊！你們快來看！”夜空也跟着驚呼。
遠遠望去，一條無邊無際的深淵坐落在前，以氣吞山河之勢橫截了地平面，根本看不見源點與盡頭，只能遠遠眺望對岸，與這裏彷彿是兩個世界。
其他孩子紛紛發出驚嘆，臉上滿是震驚與感嘆之色，邪炎望着這條巨淵，陰沉的臉上也露出笑意：“這就是我們要去的地方，終點就在下邊。”
“什麼！從這裏下去？那還不直接摔成渣了？”夜陽頓時大驚道。
邪炎笑了笑，黑光一閃，手中出現了一塊漆黑如墨的玉佩：“別大驚小怪，帶上這個，你們就能下去了。”
突然，他的臉色一變，急忙大手一揮，暗紅色的波紋覆蓋四周，將九人拉到了一旁的山頭後邊。
“有情況？”離深淵幾里地的地方，突兀地騰出一條飛龍來，化作人形，警惕的目光掃視着這片天地。
邪炎稍稍感受，暗自思量：“不過是一個新晉皇者，直接出手滅了他，應該能強闖過去，嗯？不對，還有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