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原則
此時只聽掌柜的答道:“聽過往的客人提起過。好像說此人原是天嵐峰的高徒,后偷了師門的天機九章白玉片叛逃了。聽說他的那一柄快劍,在江湖上可是名頭不小!”
男子嘆了口氣,低聲道:“昨夜,便是那聶雲飛突襲葉家。嘖嘖,聶雲飛的劍自然是不用多說了,那是快的看不清,我們幾個能活着都算是命大,如今想起來那場面……誒喲喂,這心還怦怦直跳!對了,隨聶雲飛一起的還有名女子,她雖未出手,可看上去也不是個好惹的善茬。”
蘇望亭聞言再次與毒郎中對視。
男子口中的女子還能是誰。
自然是和毒郎中一起救了他命的杜鵑兒了。
此時掌柜忙不迭的拉了張椅子坐下,滿面疑惑的望着那名男子:“那等人物為何會突然來到我們這小小葉家莊?可是與葉老爺有過節?”
“啊喲,哪裏有什麼過節,可冤死我們老爺了!”
男子夾了口菜,邊嚼邊將事情的經過娓娓道來。
原來,這葉家便是此鎮第一大戶。幾世積累,家產頗豐。
葉家靠着一手祖傳的玉器雕琢技藝,在整個暮州都有些名氣。前來他家求貨的各城大小玉店不在少數,凡是他家出的玉器,供不應求。
前陣子有個倒斗的找到了葉家,拿出一條滿鑲白玉片的玉帶,想出手。
雖說是死人身上扒下來的,不吉利,可這條玉帶上的上乘美玉還是將葉老爺的魂給勾走了,遂與那倒斗的談定了價錢,當場收了。
當時葉老爺說了一句:“此等白玉,世所罕見。只怕那天機九章的白玉片也不過如此。”
倒斗的將這句話記在了心裏。
那倒斗的掙了錢,自然是整日的胡吃海喝。一日酒醉,嘴上沒了把門的,便與他人大肆敘說自己如何進了一大墓,又是如何得了一條白玉腰帶。
並吹噓在玉器界大名鼎鼎的葉家上門來求這條玉帶,並說葉家老爺直言那玉帶上的白玉片就是天機九章。
據那倒斗的後來交代,他酒後說這番話時,鄰桌正坐着一男一女。
而那男的,腰間佩戴着一柄長劍!
於是便發生了昨兒夜裏聶雲飛突襲葉家,欲搶奪天機九章白玉片的事。
聽到這裏,蘇望亭明白了個大概。
聶雲飛已手握兩枚白玉片,只差一枚,便可得到《太初混元真經》的第一卷——《人經》。
所以說,當他聽到葉家有天機九章白玉片時,怎能按捺的住?
此時掌柜感嘆道:“這天殺的盜墓賊,葉老爺可是被他那張破嘴給害慘了。後來呢?”
男子放下了筷子,長吁了口氣:“哎,若非後來鐵山寺及時來人相救,只怕整個葉家並我們這些個下人都不夠那聶雲飛殺的。”
掌柜聞言一驚:“喲,驚動了大名鼎鼎的鐵山寺?”
男子點頭道:“所以說老爺也算是福大命大。這一來,鐵山寺就離咱鎮子不遠;二來,老爺這些年舍了大筆的香油錢,鐵山寺為表謝意便向老爺承諾,若是府上遭了難,只需放出一支焰火,鐵山寺便會立即派人前來相助。”
頓了頓,男子又甩頭道:“那聶雲飛不愧是昔日天嵐峰的首徒,十分強悍。鐵山寺第一批來和尚,竟被其輕鬆重傷了三個。再次放出焰火后,第二批來了三位大師,聽聞是羅漢堂的高僧。在三大高手的圍剿之下,這才勉強將聶雲飛逼逃。哎,最後也只抓住了那女的,聶雲飛如今還是不知所蹤。”
聽到這裏蘇望亭心中咯噔一下。
杜鵑兒被抓了?
毒郎中忙對蘇望亭使眼色,示意稍安勿躁。
待那幾名男子匆匆填飽肚子走後,蘇望亭這才開口道:“杜鵑兒被鐵山寺抓了,這可如何是好。”
誰料慕容雲岫卻沒好氣的問道:“這杜鵑兒又是誰?看把你給急的,她被抓了與你又有何相干?”
毒郎中眼見慕容雲岫的醋罈子快倒了,忙解釋了一番。
聽完毒郎中的話,慕容雲岫心中才稍稍釋然,點頭道:“既是你的救命恩人出了事,那理應牽挂。”
蘇望亭皺眉道:“此事不妙。鐵山寺是四大宗門中實力最強勁,也是底蘊最深厚的,想聶雲飛也不敢孤身去救。”
“他是不敢去救,還是壓根就不想去?”毒郎中饒有深意的說道。
“此話怎講??”
毒郎中喝了杯酒,緩緩道:“依我的推測,他聶雲飛此時是身負家仇的聶雲飛,為了湊齊天機九章練得絕世奇功,只怕是眼裏已容不得別的事了吧?”
蘇望亭微微頷首:“也有這種可能。我還記得聶雲飛的眼神,那雙眼,充滿了戾氣!想這世間他感興趣的便只有天機九章和復仇了,兒女情長這回事,只怕如今的他是顧不上的了。”
毒郎中重嘆了一聲,搖頭道:“可惜。鵑姐兒是個豪放洒脫的好女子,卻攤上了這麼個身負家仇的情郎。想當初,她在天香樓待我不薄,哎,如今得知她出了這檔子事,我這心裏不好受。”
慕容雲岫推了把毒郎中:“唉聲嘆氣又有何用?若是有心,該想法子去救人才是。”
“救人?”毒郎中滿臉苦澀的乾笑了兩聲,仰面幹了杯酒,“你這深閨大院裏的千金大小姐,可真真是不知道這江湖的深淺。”
“什麼意思?”
毒郎中瞥了眼悶頭自飲的蘇望亭,遂對慕容雲岫解釋道:“江湖四大名門,以鐵山寺為尊。鐵山寺立派距今已三千餘年,門內高手如雲,其他三大宗門的門派絕學,或多或少都與這鐵山寺有淵源。想去鐵山寺劫人?笑話!你可知就算其他三大宗門加在一起,都不一定能撼動其三分,何況我們這些無門無派的小蝦米?”
慕容雲岫聞言縮着腦袋吐了吐舌頭,沒敢再言語。
沉默了半晌,蘇望亭突然問道:“你師兄在新州何處隱居?”
毒郎中愣了愣,答道:“新州西部連着西域,放眼皆是一望無際的大漠。大漠中零星有十來處綠洲,我師兄必隱居於其中一片綠洲之內。”
蘇望亭哦了一聲,又問道:“那…進入大漠前,最後的城鎮叫什麼?”
毒郎中摸着下巴想了片刻,說道:“那便是雙塔鎮了。來往於九州和西域的商隊多在那處落腳。”
“那片大漠中,可有匪患?”
毒郎中立即點頭:“多。不光是新州邊陲的亡命之徒,也時常有西域異邦的武士洗劫過往的商隊。”
“那你師兄獨居大漠,豈不危險?”
毒郎中連連擺手道:“這大可不必擔心。我那嫂夫人便是大漠中第一大幫飛沙幫幫主的親妹子,誰敢招他?”
蘇望亭抿了口酒,淡淡道:“你二人,先趕往那雙塔鎮,待我前去匯合后陪你們進入大漠。”
毒郎中聞言一驚,失聲道:“你…你想孤身前往鐵山寺!?”
“對。”
慕容雲岫一把揪住蘇望亭的衣袖,急聲道:“你剛沒聽毒郎中說么,那鐵山寺不是其他三大派可比的,你孤身前去,豈不是送死!”
毒郎中也立即附和道:“蘇公子,我知道你不是凡人,我也知你這一身的修為也是十分的了得。可你是否知道,天機九章數千年來在世間時而出現又時而消失,攪的江湖上是人心騷動、紛爭不斷。可唯獨那鐵山寺,千百年來卻從不屑於爭奪那天機九章,其門派實力可想而知!你…三思啊!”
蘇望亭緩緩搖頭,眉頭緊鎖:“救我命者,我便獻上此命護他長生。這是我的原則,你不必多說了。”
慕容雲岫忿忿道:“哼,原則?我看是死腦筋!”
蘇望亭瞥了她一眼,悠悠道:“一個(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人若是沒有原則,那幾乎可以肯定他是壞人。我像是壞人么?”
“那照你這麼說,壞人都是沒有原則的?”
蘇望亭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笑道:“若壞人也有原則,那他便是不那麼壞的壞人。”
話畢,蘇望亭起身道了句雙塔鎮見,便匆匆走出了客棧。
慕容雲岫連忙追出了門,可哪還看得見他的身影。
毒郎中將她勸回來坐下,苦笑道:“我知道你是擔心他的。但碰着個這麼個犟脾氣,你也只能想開些。”
慕容雲岫嗤了一聲,忿忿自飲了杯酒後,垂頭道:“這下他麻煩可要惹大了。那聶雲飛此回不但闖入葉家濫殺無辜,而且雙手還沾上了鐵山寺和尚的血,已是十惡不赦之人,可蘇公子卻偏去幫他救人!?哎!這回蘇公子可真是百口莫辯,要把這惡人之名給坐實了。”
“話是這麼說沒錯!”
說著毒郎中舉起酒杯走至門外,呆望着蘇望亭消失的方向沉吟道:“敢問這世上又有幾人不曾被誤解過?又敢問這世上又有幾人未曾誤解過他人?哼,即便世人蜚短流長、冷言惡語又何妨?人活一世,但求行事仰不愧天、俯不愧人,心中方得自在!”
話畢,毒郎中仰面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慕容雲岫揶揄道:“你這些道理,都是在姑娘堆里悟出來的?”
毒郎中晃了晃手中的酒杯,笑道:“光有姑娘還不夠,還得有酒,缺一不可。否則,斷不能悟出些什麼來。”
“……”
葉家莊往西南方二十餘里,可見一片紅褐色的山巒。
此山間石不覆土,山石堅硬似鐵,故得名鐵山。
而鐵山寺,正坐落於此間。
寺門口,兩名身着灰色僧衣的小沙彌正拿着笤帚清掃台階。
此時一名小沙彌抹了抹額頭的汗珠,無意間扭頭一看,卻嚇的渾身一顫,差點跌坐了下去。
只見一名男子不知何時出現於台階的下方,正默默的望着自己,眼含笑意。
小沙彌上下打量着這名腰掛窄鞘長刀的男子,暗道此人竟能悄無聲息的出現而未引起自己的察覺,遂慌張雙手合十:“施主面生的很,可是來上香的香客?”
蘇望亭搖頭:“不,來救人。”
小沙彌聞言一驚,問道:“不知施主欲救何人?”
“杜鵑兒。”
小沙彌瞪着眼珠倒退了兩步,指着蘇望亭喊道:“你…是聶雲飛!?”
蘇望亭指了指腰間:“不。聶雲飛使劍的,我不是。”
兩位小沙彌互望了一眼,遂撇下蘇望亭匆匆跑了進去,關上了寺廟大門。
蘇望亭見狀眉頭一挑,朗聲道:“貴寺是千年寶剎,若是貿然施展輕功躍牆而入恐是不敬,可否開門讓在下入內。”
“施主稍等,我喊師父去……”門內傳來小沙彌的叫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