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岑岑說,我們會好起來的
周六,阮岑坐在家裏手寫論文,寫着寫着,就開始咬着筆帽出神。
她想起陸瑾言就覺得可氣,對那個搔首弄姿的女人就笑容滿面的,對自己就不耐煩的很。
“沒想到你居然是這麼膚淺的一個人!”她咬着筆帽,氣憤不已地吐槽着。
她憤憤摔筆:“哼!”
中午一家四口吃飯,水煮茄子、西紅柿炒雞蛋,簡簡單單的兩個菜,吃的連以前在他們家上班的阿姨都不如。
破舊的老式風扇“吱呀吱呀”的叫喚着,吹出能緩解炎熱的微風。
只是這偶爾的一陣風,便讓阮岑很滿足了。
她簡單地刨了幾口飯,抬頭,有些猶豫地開口道:“老爸,老媽,外婆,我有話跟你們說。”
其餘三人聽見她的話,看着她嚴肅的樣子,默契十足地放下了筷子,豎起耳朵傾聽她的話。
阮父看她有些猶豫,抬手拍在了她的肩上,“你說,岑岑。”
阮母很是激動地問道:“岑岑,告訴媽媽,是有人在學校欺負你嗎?”
當媽的都怕自己的女兒受委屈,在看見阮岑腳受傷的那一刻,她就斷定一定是有人在學校里欺負自己的女兒。
這不是被害妄想症,而是對女兒的愛太深了。
“誰敢我打外孫女!”張菊英一聽不得了,就真以為是有人欺負阮岑了。
雖然確實如此,但阮岑並不想讓家人知道這種事。
因為她覺得,自己能挺過去的事,就不要說出來讓所有人擔心。
阮岑看着想替自己出頭的母親和外婆,心都被融化了。不說別的,外婆雖然對母親不是很好,但對她這個外孫女還是很不錯的。
她看着三人,連忙擺手否認道:“不是的,不是的,是阿琳走之前給了我一筆錢!我想着要跟你們說一下。”
阮今南一聽,沒有欣喜,反而很是生氣地質問道:“岑岑!你怎麼能拿別人錢呢?岑岑!”
此時,父親的質問,和母親的沉默形成了鮮明對比。
“她說借給我的,我本來不想用,可......爸爸你放心,我以後一定會還給她的!”阮岑很是為難,同時也很委屈。
她原本是打算不用這筆錢的,可當看見破破爛爛的家,只有一套衣服的父母,她還是打算動用這筆錢。
阮父聽見她不是辯駁的辯駁,頭一回對她動了真正的怒氣,吼道:“你還!你拿什麼還?!”
張嵐一聽他敢嚷阮岑,立馬護犢子地說道:“你對我女兒這麼凶幹什麼?!拿了就拿了,她也說會還!嚷什麼嚷!”
“岑岑,多少錢?”
阮岑答:“十二萬。”
黃白色的風扇傳來“吱呀吱呀”的聲音,彷彿在下一秒就把罷工似的。
“嚯——”張嵐倒吸一口涼氣,沒想到這雷琳會這麼大方,隨即收起驚訝,笑眯眯地說道,“這丫頭,小時候就看她順眼,沒想到長大了更順眼了!哎呀呀!太乖了!”
阮岑看着母親因為錢而誇獎雷琳的樣子,在心裏暗自搖了搖頭。
她又看着臉色鐵青的父親,跟眾人說道:“爸、媽、外婆,這錢我已經接了,就要把它用到該用的地方,不要辜負了阿琳的一片好心。”
在長時間的沉默之後,阮今南嘆了一口氣打破了駭人的安靜。
他無奈地說道:“先拿去還了吧。”
他想的是,拿去還了,他們的債主就要少一些了,也能讓那些人知道他在努力籌錢還給他們。
阮家親戚是不少,幾萬塊、十幾萬塊還是肯借給他們一家子的,怎奈何他又拉不下老臉去求別人。
張菊英聽見他的話,反應迅速地反對道:“還什麼還?!先養活你們自己再說,自己過好了,再說還錢的事!看看你們倆發黃的衣服,唉!”
哪怕她眼睛變得模糊不清,但她的心裏依舊澄如明鏡。
“先保全自己才是重中之重!要分清楚輕重緩急!孩子們啊!你看看這過得叫什麼日子啊!”張菊英語重心長地教育着他們。
錢是肯定要還的,但要先把自己的日子過起走。
她看着默不作聲的三人,又說道:“你們先把自己的必需品買了,剩下的錢全部還給那些人。”
張嵐和阮岑點了點頭,阮今南見母女倆都點頭了,自然也就同意了老母親的方案。
晚上,阮岑趁着涼快,去了服裝市場給父母採購衣服。儘管有了錢,她也不敢去商場消費。
他們一家人現在是能省就省,絕不多花一分錢。
十二萬里留下了兩萬作為一家人的流動資金,其餘的十萬暫時還給了一個借的不多的債主。
阮岑在晚上從母親那兒得知,父親是被一個外地投資商騙的。對方給阮今南畫了一個大餅,為了釣他這條大魚,前期給了幾百萬分紅,使得阮今南降低了防備心。後來,投資的盤越來越大,需要不斷投資金進去,阮今南把自己手上的錢、公司里的錢,還借了不少高利貸,全部都投進了所謂一本萬利的“政府內幕”房地產項目。
高利貸不斷利滾利,但收益卻遲遲不能到賬,債主們上門要錢,在公司資金鏈斷裂的同時,沒錢可給又聯繫不上那個騙子投資商,就造成了如今的這個局面。
阮岑聽完,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她想,這或許人性的貪婪吧,對方正是利用的父親的這一弱點,才能把錢全部騙走。
幾十億,一晚上什麼都沒了。
對方長達三年半的精密佈局,來博取父親的信任,讓她不得不佩服對方的耐心。
“找不到那個人嗎?”阮岑低着頭,看着拉着自己的母親的手。
曾經用名貴手霜保養十指的母親,現在接觸到的只有洗潔精和洗衣粉。
她翻過母親的手,紅紅的手心,五指上卻有着黃黃的薄繭。
阮岑不禁淚目,記憶里的母親非常愛美,花着臉上、手上的錢,比普通工薪家庭一年的收入還多。
張嵐不想孩子心疼自己,忙收回了自己的手,摸着阮岑的後腦勺,把手藏在了她看不見的地方。
她針對女兒的提問,回答道:“有人在背後幫他。起訴也找不到人起訴。岑岑,我們現在只能祈禱那人有良心,回來投案自首。可你也該知道,人都是自私的,人家不可能為了我們去坐牢。”
所以,那個人會一直攜款潛逃。
罪孽深惡的人之所以罪孽深惡,是因為他們沒有所謂的良心與人性,自私是他們的座右銘,貪婪是他們的天性。
阮岑聽見母親的話,在心裏嘆了一口氣,扭着身體抱住她安問道:“我明白了,媽。我們會好起來的,媽。”
無論何時何地,她都會一如既往地鼓勵家人,絕不會改變。
“媽相信你。”張嵐也非常信任阮岑,只因為她是自己的女兒。
阮岑笑着趴在張嵐懷裏撒嬌,臉上的幸福笑容,並沒有因為破產減少半分。
張嵐拍了拍她的肩膀,關心地問道:“你和小言怎麼樣了?怎麼最近沒見他來找你?以前他不是經常載你一起去學校嗎?”
阮岑一驚,完全沒想到老媽會提起他。
她膽戰心驚不知如何開口,張嵐便又很有壓迫感地問道:“岑岑,是他不願意再跟你來往了嗎?”
阮岑偏頭,驚悚地看着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母親,在她的注視下搖了搖頭。
她想了想,還是軟了下來,替他在母親面前說著辯解的話:“沒有的媽,我們很好,只是他最近很忙,在忙畢業論文,就......就沒過多打擾他。”
張嵐一手摟着她的肩,一手拍着她搭在腿上手背,道:“喔喔,那就好。”
“媽,我困了。”她假意揉了揉眼睛,證明自己確實是睡意來襲。
張嵐就像從前一樣,扶着阮岑躺下,然後溫柔慈祥地摸了摸她的額頭:“嗯,早點休息,我的寶貝岑岑。”
床上的美人忍不住紅了眼眶,在心中暗自發誓一定要找到那個人,把爸爸的公司拿回來。
她不想再穿那些漂亮的“公主裙”,要穿着堅硬的甲胄,變得堅強勇猛。
張嵐退出了女兒的房間,還貼心的給她帶上了房門。
張嵐回了自己房間,看見阮今南的那一刻,卸下了所有偽裝。
她猶如行屍走肉一般朝床走去,翻身一躺,眼神空洞地望着起皮的天花板。
阮今南看着她癱軟在床上的樣子,擔憂地問道:“岑岑還好嗎?”
“嗯,不哭不鬧的,跟小時候一樣。”張嵐看向他,說著讓他安心的話。
對於投資失敗這件事,她一點兒也不怨恨他,反而很是心疼他。
阮家一直都有錢,他也一直過得就是大少爺的生活,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可張嵐不一樣,現在過的日子,就是她曾經的真實生活。
張嵐望着天花板,轉述着阮岑跟她說的話,要把女兒的鼓勵說給他聽。
“今南,岑岑說我們會好起來的。”
阮今南點頭,這話,阮岑也給他說過。
“嗯。”他有些挫敗地回答了一句。
此刻,他恨自己在那份合同上籤了字,恨自己被金錢沖昏了頭腦,恨自己相信超高收益的虛假生意。
他再次朝着張嵐道歉:“小嵐,我對不起你們。”
“嗯?我們是夫妻,夫妻就要患難與共,你跟我說什麼對不起!”張嵐直起身子,板著臉一臉嚴肅地教育着他。
就像,他們初遇時的時候,她特別嚴肅地指責他。
那時候,她還是認認真真的兼職打工妹,他是毛毛躁躁把紅酒灑在她付了押金的工作服上的公子哥。
美好的愛情,會和初遇時的情景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