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陰謀
孟溫賢負手站起來，擰着眉頭
“裴將軍話里也說了，這個聶疏是個新軍，偌大的軍隊，怎麼能讓他一個剛出茅廬的新軍來帶？朕不同意！”
說完，他便一甩袖子坐下，皺眉看向太后
“母后，你也聽到了，這個方法根本不可行，讓朕將一整個北定都交到一個新軍身上，這簡直是胡鬧！”
裴琳琅沒有說話，她低着頭靜靜聽着孟溫賢強壓怒火在太後面前保持風度。
指甲上的丹寇火紅，那是裴將軍還在的時候給她帶的花膏，堅持的時間還挺長。
其實裴琳琅的心思也沒有在孟溫賢身上，只要她說出這個事情，其餘的，就交給太後去做就好了。
前世也是這種時候，她不問世事只求一個平靜，跟祖父一起去了幽州，戰場無人，被敵方殺得損失慘重。
最後是一個新兵帶着殘黨站了起來，以腐朽殘兵殺到敵營當中，一舉拿下了敵方將領首級。
後來聶疏班師回朝，被封了將軍，裴家將的年代也到此終結。
這一世，她不會重回那條滅亡的道路。
前方沒有路，她就自己造一條。
被逼到絕境，聶疏的才華才被挖掘。
如果今生，自己成為她的伯樂呢？
那她裴家將，舉薦勇士，又將功勛添了一筆。
孟溫賢，你只能眼睜睜看着裴家重登高樓。
而你，遲早會被我，裴琳琅，被這北定百姓，踩踏在北定的黃土裏。
“皇上何需急躁。”
太后淡淡抬抬眼睛輕督孟溫賢一眼，這一督，孟溫賢便僵直然後坐下。
“既然是裴將軍推薦的人選，想必一定有裴將軍的見解。”
“皇上，你還不相信裴將軍的眼光？”
她反問一句，姿態面容皆是華貴，偏生嘴角勾了一絲高高在上的弧度，看着裴琳琅的眼裏都是探究。
“況且，裴將軍的女兒，已然是這麼有魄力，都能在將府一路跪到皇城中，想必推薦的人選也不會太差。”
“況且，你現在也沒有什麼辦法，總不能一直讓百姓遭殃，死馬當成活馬醫了。”
那眼神落在裴琳琅身上猶如無數把刀子在她身上猛割，若是一般人被太后這樣盯着，恐怕身上要激起一層寒毛。
偏生裴琳琅前世跟太后打交道頗多，她這等打量的眼神，早已經輕車熟路。
“太后贊繆，對於戰場之事，琳琅不懂，但是琳琅知道，這是父親最後的話語，一定要稟報給皇上。”
她的回答非常圓滑，太后微微眯起了眼睛。
既然太后都已經發了話，孟溫賢也不好說什麼，緩緩吐出一口氣
“也罷，太后說的也對。”
“那麼，既然已經說過了，臣女就……”
大事了了，裴琳琅剛想告辭，孟溫賢突然叫住她
“對了。”
“在那個小軍帶領軍隊打仗的時候，裴姑娘就暫時住在宮中吧，那將軍府也沒有了人，還不如在宮裏，熱鬧一些。”
裴琳琅的腳步頓住，目光也變得冰冷，轉過頭去看着孟溫賢。
這話說的好聽，實際上就是拿自己當做人質，若是前線出了什麼事情，聶疏戰死，她便會跟着一起陪葬。
沒想到他在最後還會來這麼一出，裴琳琅沉下眸子，看了太后一眼。
卻沒想到太后眼神也是陰沉還在猶豫。
她跟太后確實是有交易，而這個女人，也是能做的出來那種不達目的不讓她走的事情。
一瞬間，她孤立無援，面前彷彿有一道高牆在矗立。
握緊了拳頭，裴琳琅轉頭福身
“既然皇上這麼說了，那琳琅……”
“娘子！咳！”
一聲呼喊從她身後傳來，不知道什麼時候，顧以歸已經倚靠在了門框上。
他面上的面紗已經掉落，露出稜角分明的下顎，本來櫻紅色的唇現在沒有任何血色，唇角甚至泛着點點猩紅。
“哎呀公子，您不能進去啊，皇上在裏面……”
李公公從後面火急火燎的追過來，一看顧以歸都已經到門口了，臉色一僵，直接跪下
“皇上恕罪……老奴，老奴實在是攔不住啊……”
畢竟這人一看是個病秧子，萬一一碰出了啥事，那責任可誰都說不準。
孟溫賢沒有多加斥責，反而是把目光移到顧以歸身上，眼裏都是嘲弄和高高在上
“這不是裴姑娘的夫君嗎？朕給你安排的偏殿，你不好生躺着，怎麼跑到這裏來了？朕看你身體不好，萬一在路上出了什麼事情，朕可愧對裴將了。”
這話中笑意十足，裴琳琅聽的心裏一刺，她呼出一口氣，上前扶住顧以歸，皺眉道
“你怎麼來了？不是讓你好好等我嗎？”
顧以歸咳嗽一聲，攥住裴琳琅的手，手心的溫度傳了過來，他的聲音也有些飄忽
“娘子一個人在這裏，我實在不放心，所以就趕了過來。”
“既然娘子與我已經成親，雖說還沒有成禮，但是現在裴將不在，我就應該代替他，好好照顧你。”
“身為父母，將軍應該最想看到的，就是你平平安安。”
他拍了拍裴琳琅的話，那雙眼睛雖然被盲帶裹着，卻也能感受到裏面的深情。
太后眸間一暗，在椅首上的手微動，似乎有些動容。
“娘子，我們回家吧。”
沉默良久后，顧以歸拽着她，語氣輕緩，卻如一陣風一般在裴琳琅心頭上縈繞。
她前世在冷宮那麼多年，一個人過慣了，死後重生，第一件事就是想着怎麼撐起將府。
而如今，有個人，對她說。
我們回家吧。
這種回家的實感這才真真切切的砸到她的身上。
以前的種種在這一刻彷彿徹徹底底離開了她。
驀然間，她的眼裏就落下眼淚來。
顧以歸似乎感受到，握着她的手更緊。
“算了吧皇帝。”
太后嘆息一聲，揉揉眉角
“這宮裏，其實比現在的將府還要冷清。”
“且看這裴家姑娘與她家夫君伉儷情深，又怎麼能忍心拆散？”
“讓她們回去吧。”
說完，不等孟溫賢回話，她便站起身來，對着裴琳琅擺擺手
“回去吧，裴家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