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01 漂流者
日升，朝露微弱的香氣竄進了鼻腔里，沈昱緩緩地睜開了眼。
桌上擺着之前紅髮婦人交還給他的金質紋章，沈昱回憶起她畏畏縮縮的模樣有些無奈，他也是昨晚從公會出來時才得知，在達倫中土強大意味着一切，如果紅髮婦人真的貪墨了他的紋章，無論事出何因，她都會被處刑以儆效尤。
即便這裏是艾倫雷爾夫，達倫中土的最弱國家也一樣。
“漂流者…”沈昱喝了一杯水，回憶起了在狂歡的最後奧爾托告訴他的一番話。
“達倫中土並不排斥漂流者，至少在艾倫雷爾夫並不會有人因為你是漂流者就對你抱有敵意，但是。”
“每一個漂流者都擁有着達倫人所不理解的奇特力量，想必你也並不例外，我要告訴你的是，盡量保密你的身份，如果你嚮往和平的話，就先留在這裏做一名普通的冒險者吧。”
沈昱嘆了口氣，他當然嚮往和平，但是就像奧爾托所說的，他不能確定是不是只有他穿越到了達倫中土，也不能確定作為新世界中的最強者，沈昱在這裏是否還擁有能夠睥睨眾生的實力。
他可不想在某一天突然出現一個強者輕鬆秒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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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他還是走了…”
酒醒了幾分，卻還是頭痛難忍的奧爾托聽完了邦尼的彙報，無奈地看向窗外。
其實就在昨天，他並沒有將所有關於漂流者的信息告訴沈昱，雖然確實如他所說的那樣，達倫中土並沒有人會因為他漂流者的身份對其抱有敵意。
但是像以利亞軍國這樣的尚武組織，卻總是會因為貪圖漂流者的奇特力量試圖徵召他們，如果遭到拒絕，其中某些激進的組織甚至會出手抹殺掉漂流者這些潛在威脅。
畢竟誰也不希望這樣一股不容小覷的力量，落到敵對勢力手中去。
已經不知道走出多遠的沈昱當然不會知道奧爾托的想法，此刻的他已經來到了艾倫城的更南方，草木肉眼可見的茂盛許多，氣候也要更加的溫暖潮濕。
與八街九陌、市面繁榮的艾倫城不同，艾倫雷爾夫的南方很少見到雄偉的城市，沈昱一路走來見到的更多是一些小小的聚落。
沈昱站在高空，摸了摸癟癟的肚皮選擇了其中一座不起眼的村莊悄無聲息地落了下去。
村莊並沒有什麼特點，與沈昱印象中西方中世紀隨處可見的村莊無二，時至正午，田野中農夫們三兩席地而坐，手裏掐着煙袋笑呵呵地嘮着家常。
幾間小小的木屋炊煙裊裊，沈昱裝作旅行的冒險者從森林中的小路走出，掂量着手裏沉甸甸的錢袋靠近了村莊唯一的入口處。
村莊唯一的守衛是一名無精打採的金髮青年，打着盹睡眼惺忪地坐在地上，根本沒有注意到已經靠近他幾步遠的沈昱。
“你好。”沈昱打了聲招呼，青年過了一會兒才慢悠悠地抬起頭，沈昱這才看到他哪裏是偷懶，分明是大白天就喝醉癱在地上。
青年迷迷糊糊地打了個酒嗝，口齒不清地抱怨起來：“嗝——你，怎麼才來？”
沈昱皺眉，剛想問他什麼意思就看到一個高高瘦瘦的黑色竹竿飄似的朝着他移動過來，一隻細長黑瘦的手臂飛速地揮舞，伴隨着尖銳地叫聲：“冒險者大人，您可算是來啦！”
“冒險者大人呀。”直到他走近了沈昱才看出來這哪裏是什麼竹竿，分明是一個瘦到了極點的中年男人，乾巴巴的漆黑臉頰上蓄滿了鬍鬚，黃豆大小的眼珠滴溜溜地打量着沈昱，嘴上不停地寒暄沒用的廢話。
沈昱抬起手想要解釋清楚卻被他一把攥住，中年男人淚眼婆娑地說：“好在您終於來了，嘎嘎兒村，嘎嘎兒村終於有救啦！”
青年也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語氣不善地嘟囔：“牛，氣什麼呀啊，快倆月了，嗝——才來！”
“閉嘴！”中年男人轉過頭面色鐵青地呵斥青年，再回過頭甜蜜蜜地笑起來拉着沈昱的手就往村子裏面拽，活像成了精的竹炭條。
沈昱根本不敢用力掙脫，生怕不小心扯斷他的胳膊，只能無奈地跟着他往村子裏面走着，一路上中年男人絮絮叨叨地滿嘴廢話，但是沈昱好歹也是聽清了原由。
艾倫雷爾夫作為人類三大王國中的最弱王國，即便是在國王宣佈放棄爭奪霸主席位之前，國家的軍力也絕對算不上強盛，所以比起軟弱的軍隊，當艾倫雷爾夫的國民需要幫助時大多會去當地的冒險者公會尋求幫助。
久而久之，本來只是艾倫雷爾夫國內負責瑣碎事物，協助官方任務的冒險者公會勢力愈加龐大，尤其近幾十年風頭已經蓋過了國王軍隊，甚至在國民中間的聲望隱隱超過了國王本人。
目前在艾倫雷爾夫國內，冒險者公會已經成長成了一尊龐然大物，麾下冒險者無數，其中更不乏存在大拳師奧爾托這種級別的強者，沈昱在艾倫城內也聽到過有吟遊詩人傳唱讚頌冒險者公會的歌謠，一些人甚至當街拉踩王軍也沒見有人反駁。
當然，艾倫雷爾夫的統治者也不是隨便拿捏的柿子，多年以來雙方斗的有來有回，緊張的局勢就這樣僵持了幾十年的時間，雙方誰也拿不出能夠說服對方的籌碼。
像居住在艾倫城這樣城市中的百姓還好，因為雙方火熱的競爭關係，百姓隨便求助哪一方勢力都會受到重視，甚至時不時會有些送糧的福利勸誘百姓選擇己方委託任務。
但是像艾倫雷爾夫南方的村落就沒有這樣的待遇，因為內耗嚴重，無論是艾倫雷爾夫的王庭還是冒險者公會都選擇將有限的力量收縮在主要城市之中，紛紛裁撤了人煙稀少區域駐紮的委任機構。
當這些可憐的國民需要幫助時根本找不到可以委託任務的人，無奈只能或通信，或跨越幾百里、幾千里的路程去城市中祈求幫助。
這座小小的嘎嘎兒村就是其中一員，兩個月以前全村募捐到了十枚金幣，連帶着求援信一起委託給路過的行商郵遞到了最近的紫山城，希望能有人接受任務幫助他們。
可是眼瞅着時間一晃就過去了兩個月，別說什麼王軍或是冒險者，彷彿連行商都漸漸遺忘了嘎嘎兒村，村民們左盼右盼，日盼夜盼，就是盼不來有強者能幫他們殺了那頭作亂的怪物。
中年男人就是嘎嘎兒村的村長山姆，他每天都會在村口徘徊，期待着有人能出現，終於就在他快要放棄的時候，沈昱出現了。
“你說的怪物，是頭什麼樣的怪物？”沈昱無奈地被山姆拉着回到了家中坐到了桌前，接過了他遞來的熱茶問道。
山姆嘴一癟，黑乎乎的臉頰幾乎擰到了一起，委屈地說：“我也說不清那是頭什麼怪物，我從沒見過長成那樣的動物。”
“它很巨大，比糧倉還高，腦袋比草垛子還大，像蜥蜴，又像山雞。”
沈昱一楞，至少他在新世界裏並沒有聽說過這樣古怪的怪物，他又接着問：“那它做了什麼，吃人？還是搗毀莊稼？”
“不，至少我沒聽誰說過它吃人，莊稼它也不感興趣。”
山姆嘆了口氣說：“但是它吃礦，在嘎嘎兒村西邊幾公里遠，就是村民們賴以為生的礦山。”
“大人，您也知道，像我們這樣的村落單單靠那麼點可憐巴巴的田地，根本養不活自己。”
“嘎嘎兒村之所以能建立，也是因為先民發現了這座礦山，靠着采出來的礦石和行商交易才支撐着大家活了下來。”
“但是…”山姆乾癟的眼眶裏流出了一串幾乎比眼珠還大的淚珠，他更咽着說：“再這麼下去，怕是村子裏又要餓死人了。”
“可是我剛才看到，村子外面的田地里莊稼長勢還不錯，農戶們也有說有笑的在聊天。”沈昱疑問，他剛才可沒有看到像村長述說的慘狀。
山姆一頓，整個人又畏縮了幾分，肩膀幾乎耷到了桌上，小聲地、恨恨地說：“您看見的那幾個農戶，是王國農業部派來開荒的佃農。”
“他們種出來的糧食，會有車隊過來收回送走，一粒也不會留給像我們這些原住民的…”
“就連村子裏那些冒煙的煙囪，也是佃農們家人居住的屋子。”
“嘎嘎兒村的村民們，早就沒有幾戶人家生得起煙造的起飯了……”山姆指着村莊的東面說：“村民們都依偎着東面的河流居住，居住在這附近的，都是農業部的人。”
“我們也求過他們聯繫軍隊來救救我們，但是他們不僅不幫，還不許我們自己去找，就連那封求助冒險者公會的信都是我們偷偷送出去的，大人我求求您……”
正說著，突然有人敲門，沒等山姆起身門外就傳來了咒罵聲。
“該死的賤民，開門，我聽說冒險者公會派人來了？”
毛茸茸地大手一巴掌猛地推開屋門，一個披着華貴布料的壯漢大搖大擺地走進來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似乎沒有看到沈昱似的指着山姆趾高氣揚地說：“賤民，沒聽到我在問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