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6章 阿寧,是不是你回來了
眼前的女孩子穿着一身粉色衣裙,如春風中盛開的桃花,宋憫的視線掃過她粉嫩精緻的小臉,落在眼尾那顆紅色淚痣上,長眉微微蹙起,捂住心口發出幾聲輕咳。
“阿寧……”他喃喃道,眼神逐漸變得痴迷。
杜若寧被這聲“阿寧”驚得心頭一顫,險些表情失控,瞬間猜到了宋憫此番前來的原因。
說來也是巧合,當年雲氏生產時,正是她頭一次隨師父出征邊塞打了勝仗班師回朝,聽聞師娘臨盆,她連皇宮都沒回,便迫不及待地跑去國公府探望。
小孩子一生下來,左眼下方竟長了一顆和她一模一樣的淚痣,師父說她們兩個定是前世有什麼淵源,便給孩子取名叫若寧,還打趣說希望她長大之後像長寧一樣做個文武雙全的巾幗英雄。
只是這事關乎姑娘家的容貌,不便對外宣揚,便只有她和師父師娘知道,外界一律不知。
現在想來,這冥冥之中的緣分是如此奇妙,或許從她們出生那天便已註定。
宋憫心思細膩,敏感多疑,定是昨天那匆匆一瞥間發現了這顆痣,所以才會打着賠罪的幌子來一探究竟。
但他這樣做又有什麼意義呢?
別告訴她是出於一片痴情,睹物思人,這樣她會噁心到隔夜飯都吐出來。
她永遠不會忘記,那晚他在衝天火光中對她說:阿寧,我是來殺你的!
想到這裏,滔天的恨意瞬間溢滿胸膛,杜若寧恨不得當場抽出護衛的佩刀,挖出這狗東西的心來看一看,到底是黑的還是紅的。
然而她並沒有動,她如今只是一個心智剛剛恢復的小姑娘,即便有刀,也傷不了宋憫分毫。
她定定地站着,彷彿懵懂無知的孩童,直視他的眼睛。
雲氏跟出來,看到杜若寧,忙跑過去將她護在懷裏,用寬大的袍袖將她遮住,沖宋憫不客氣道:“你還不快滾!”
“首輔大人請吧!”大管事也跟着催促。
宋憫夢遊似的回過神,痴痴地看了眼女孩粉色的裙擺,捂着心頭微微頷首,邁步下台階,弱柳扶風般向外走去。
雲氏怒視他的背影,吩咐大管事把他帶來的禮物全部扔出去,攜着杜若寧回了屋,厲聲斥責兩個丫頭,“叫你們好好看着小姐,你們都是幹什麼吃的,倘若小姐再受到驚嚇,小心你們的腦袋!”
兩個丫頭嚇得跪在地上,連聲請罪。
杜若寧拉住雲氏的袖子,說:“阿娘,我不怕了。”
“好好好,不怕就好。”雲氏摟着她拍哄,“那人就是個病秧子,連只螞蟻都踩不死,我們寧兒才不怕他。”
杜若寧沒說話,心想宋憫才不是病秧子,他手上沾染了無數人的血,分明是惡魔中的惡魔。
可那又如何,早晚有一天,她定要讓這惡魔在她面前流盡最後一滴血,並將他碎屍萬段,扔去喂狗。
不,喂狗都怕髒了狗的嘴。
雲氏瞧着杜若寧沒什麼事,便將她帶回後院,讓她繼續卧床休息,自己出去打理府中事宜。
大管事送走宋憫,來給雲氏回話,臉上猶猶豫豫的,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
雲氏皺眉道:“有話就講,吞吞吐吐像什麼樣子?”
大管事掩了門,小聲道:“夫人,外面有些關於小姐的流言。”
“什麼流言?”雲氏問。
大管事聲音壓得更低:“有人說小姐驚擾了長寧公主的魂魄,那蓋棺的黑紗落在她身上,便是要索她的命,也有人說是長寧公主上了小姐的身,所以小姐才會突然開口說話,並且指着宋憫說要殺了他。”
“一派胡言!”雲氏憤憤將筆拍在桌子上,怒道,“你去查查都是誰在背後亂嚼舌根,把他的舌頭給我拔下來。”
“全,全城的人都在傳……”大管事訕訕道,心說咱總不能把所有人的舌頭都拔了吧?
雲氏氣得不行,卻又無可奈何,為免杜若寧聽了難過,只好將下人們召集起來訓話,嚴令禁止他們討論此事,若有人敢說半個字,直接杖斃,絕不留情。
昨日木香槐香兩個丫頭沒看好小姐,讓小姐跑出去衝撞了長寧公主的棺材,已經被夫人杖責發賣,下人們領教了主母的手段,全都戰戰兢兢,恨不得在自己嘴上貼個封條。
杜若寧全天都被迫躺在床上休息,對外面的傳言一無所知,一心想着晚上怎麼和父親說她要去上學的事。
到了晚上,杜關山下值回來,因為聽說了宋憫登門的事和外面沸沸揚揚的傳言,臉色黑得像鍋底灰。
雲氏自己生了一天的氣,見他這樣,又反過來安慰他,讓他放輕鬆些,別嚇着孩子。
晚飯擺在雲氏房裏,全家人圍坐一起用飯。
所有人都忙着照顧杜若寧,吃到一半才發現少了一個杜若飛。
“塵兒,你大哥去哪了?”雲氏放下筷子問杜若塵。
杜若塵神色慌亂,支支吾吾道:“大哥,他,在書院和人打架,被效古先生留堂了。”
“打架?為何打架,和誰打的,有沒有受傷?”雲氏連聲問道。
“和一群人。”杜若塵怯怯地回道,“起因是那些人說妹妹的閑話,大哥氣不過,就和他們動了手,大哥沒受傷,那些人都受傷了。”
“哦,那是該打,自個沒受傷就好,看來最近武藝有進步。”雲氏放了心,言辭之間還頗為兒子感到自豪。
杜若寧心中疑惑,但忍着沒問出來,暗自猜測應該是昨日那場鬧劇被人傳了什麼神神鬼鬼的謠言。
雲氏不想讓她知道太多,便也沒有深究,只問道:“先生說了留多久嗎?”
杜若塵抬眼看向面色沉沉的父親:“先生說要父親親自去書院接人,大哥怕父親責罰,不許我說。”
“你倒聽話,他是你爹我是你爹?”杜關山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既然他不想讓我知道,那就讓他繼續留在書院吧,反正一晚上也餓不死!”
“說這氣話有什麼用?”雲氏道,“效古先生點名讓你去,想必是有話要告知你,你還是去一趟吧!”
“我不去!”杜關山道,“死老頭每回見面都罵我狗賊,我才不要送上門去給他罵。”
雲氏說不動他,氣得直拿白眼翻他。
杜若寧打從五歲起就跟着杜關山學習武藝騎射,深知自己這位師父的脾氣,當下便倒了杯茶,親自端給他,軟聲道:“阿爹喝水。”
杜關山接過茶,臉上瞬間笑成一朵花:“還是我寧兒乖,知道心疼阿爹。”
“……”眾人都十分無語。
杜若寧看着他喝完,又給他續了一杯:“寧兒這麼乖,阿爹有沒有獎勵?”
“哈哈,原來是想敲詐阿爹。”杜關山哈哈大笑,“你想要什麼只管開口,阿爹什麼都答應你。”
說完連忙又補了一句,“除了去接你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