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玉丘小學（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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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里那個二鍋頭高小生向李老師報告了一個驚人的情況：於校長吵女學生的事！
有這等事？真的？你看清楚了？李老師不相信地一連幾個問號。
大家都看到了，不信把桃桃喊來一問便知！二鍋頭肯定地說。
“吵事”是玉丘人的說法，既有貶義如“耍流氓”、“調戲婦女”，也有中性含義，如丈夫跟老婆的**，作為**之情的前奏，甚至包括夫妻之間的實質性**過程，這個時候“吵事”在玉丘是作為說不出口的“**”二字的文明用語來說的。比方說到哪個男人或女人看上去瘦了點，或者黑眼圈，疲勞的樣子，沒精打採的樣子，出工不出力的樣子等等，有人會立即說道還不是她男人昨晚吵事吵多了！“吵事”一出口，講話的人好象就有那麼一種快感，似乎是一種分享，所以玉丘人最愛拿“吵事”來點綴人家兩口子，尤其是新婚小兩口。
“吵事”還有一種褒義，指男人的一種能力，象公雞擦着母雞扇翅膀的本能一樣，男人如果不會“吵事”了，就會象一隻閹公雞，只會啄食長胸子肉，不再是堂堂正正的公雞了，是公雞與母雞之間的第三類：閹雞公（也叫騸雞公）。所以男人是要會“吵事”的，但不能在外面亂“吵事”，否則的話就轉為貶義“調戲婦女”與“耍流氓”一類，甚至可以指代強姦。
“吵事”用在於中身上無疑是貶義了，一是於中沒有婆娘，二是於中竟然吵女學生的事，這還了得！
於校長怎樣吵女學生的事？李老師又急切地問。
他摸桃桃的**！二鍋頭氣憤地說。
其實二鍋頭早就在盯着桃桃了，一直在打着她的主意。談不上是追求，準確地說就是“吵事”，是貶義的那種。
桃桃是高小生里最成熟的大姑娘，不僅出落得眉清目秀，線條優美，而且文文靜靜，是最能吃人眼球的那種女孩子。她上體育課的時候都不敢跑起來，因她門前的“兩座大山”太顯眼，一旦跑起來就會地動山搖地。二鍋頭他們背地裏說桃桃前面擔著兩個大冬瓜，好沉啊！
學校里搞勤工儉學，用玉丘產的麥草竿編草帽。每個學生都在學編草帽，我們的任務只是先編出長長的麥草條條，其實並不難，就象女孩子織辮子一樣。所不同的只是女孩子織辮子用兩道，我們編草帶要用三道、四道，甚至多到七道。
於中先是一個個手把手地教學生們編三道的草帶，然後逐漸地加到七道。於校長教桃桃的時候，挨着桃桃的屁股坐在她側邊，兩手從桃桃的後頸圍過去，再捉住桃桃的雙手教她，四隻手在桃桃的胸前動作。因為編草帽時並不分班分年級，我也就看到了於校長教桃桃編東西時的樣子，他教其他學生時倒確實不是這個樣子的，這一點是實，但我沒有看見校長摸了桃桃的胸脯沒有。於中教桃桃的姿勢本來就讓二鍋頭等高小大齡男孩看不順眼，興許二鍋頭就一直象個賊一樣地在盯着校長的一舉一動來着。
第二天父親在公社參加一個大隊幹部會議。下午公社的石宣委找到父親，說有點事要跟他談談。在石宣委的辦公室，石宣委神情嚴肅地告訴了父親關於玉丘小學校長於中涉嫌調戲女學生的事，要大隊支委先調查一下。
父親驚訝地說會有這等事？我們回去馬上去了解情況！
父親感到問題可能比較嚴重了。其實頭天下午學校的李老師已經特意向父親報告了這件事，父親當時感到很意外，打算抽空到學校找一些學生了解了解情況再說，所以還沒有跟其他支委們提到這件事，沒想到公社方面已經知道了，這事看來也不好不了了之，得慎重地調查一下了。
學校的李老師本來心裏一直疙疙瘩瘩着，他被調到玉丘小學來，聽說是兩個老師，原有一個代課教師，算是個校長吧。現在自己調到玉丘去任教，這校長理所當然得由他來當吧，沒想到根本就不是那回事，校長的位子還由那個土包子把持着。李老師心裏當然不是個滋味，自己不管怎樣也是個公辦教師，名正言順着。公辦教師也算是國家幹部，反過來要受一個農民管，何況李老師已經知道了於中的家庭出身，他就根本還不是個貧下中農！由這樣一個人當校長，自己一個堂堂的公辦教師倒要受他的領導，這說得過去嗎？李老師在年齡上又比於中大了許多，就覺得沒有面子，儘管他有着國家教師的派頭，工作上卻要聽代課教師的。每天下午放學，學生們都在院子裏的桃樹下排好隊的時候，都是於中以校長的身份給全體學生訓話。於中講完了，他才能就他帶的班要佈置的事情講幾句話。李老師是有點氣不過，有時於中講完話后客氣地問李老師還有沒有什麼要說的，他乾脆說沒有。以後他就總是在放學前把班上要安排的事情先在班上講清楚了，等到在全校學生面前校長講完了以後，他就不需要再作什麼補充的了。這樣的日子當然不太是個滋味。
李老師聽到二鍋頭報告的情況后就相當重視，當天放學后就急急忙忙向我父親匯了報。但他對父親還是有點不放心似地，他認為於中還當校長應該是大隊幹部排外的思想的體現，所以他當天晚上又到公社向石宣委匯了報，這才放心地回到學校等着上面來人調查。
大隊支委到學校調查后，父親將了解到的情況向石宣委作了彙報。
幾天後石宣委跟公社另一個幹部又到了玉丘小學，他們分別找了李老師、二鍋頭以及李老師提供的另外幾個男生談了話，談話后一律被告知不得隨便亂講。最後他們把桃桃叫到校長辦公室去了，於中正在上課，校長辦公室（其實就是於中的卧室兼書房）空着，所以就在校長辦公室找當事人談話。李老師和二鍋頭還有幾個男生則讓在李老師辦公室獃著。
大約又過了幾天，上學的時候父親跟我說搭個信給你們於老師，讓他晚上到家裏來一下有點事要說。
那天晚上於中早早地就到了我家，我們剛剛吃過晚飯。
父親跟於中講了很久的話，最後於中掏出手帕來揩眼淚。揩着揩着於中突然抽泣起來，頭低下去，哭出了聲。
於中有一塊藍色白格子手帕，平時整齊地摺疊好了，放在上衣口袋裏。平常從口袋裏掏出來揩揩額頭，從左到右，再從右到左。揩了額頭再在兩頰上分別揩兩下，然後在嘴唇上印一下，最後揩揩嘴唇上面到鼻間的部位，這個順序從來沒有亂過。手帕用了以後總是又把它仔細地折好，重新放進口袋裏。
那天晚上我看見於中從口袋裏掏出手帕，急急地打開，用手掌托起來在臉上亂抹，象是在洗臉，第一次亂了順序。抹了臉以後又用手帕揩鼻子，揩着揩着低下頭去就哭起來了，手帕放在一雙眼睛那裏就再也沒有拿開。
我記得於中哭着對父親說的話：“支書您要幫我！您不要叫我走，我的工作都是您給的，您好人做到底，保我一把！我離不開學生，我離不開玉丘觀。除了教書，我什麼也不能做，除了玉丘觀，我哪裏也不能去！您的大恩大德我沒齒不忘，結草含環，湧泉相報！結草……”
父親打斷他說：“我會盡量替你說的，你的書教得好，我相信你也能把學生帶好！你以後要特別注意自己的行為，千萬不要犯錯誤啊！那樣的話我是保不了你的！”
根據調查的事實，加上父親的努力，玉丘小學的“吵事”風波終於平息了，於中也沒有被撤職，仍然當老師，仍然是校長。
從調查的事實看，只有幾個男生說於校長用手摸了女學生的胸脯，於中本人不承認故意摸過女學生，也許，也許，他說，在教桃桃編草帶的時候，碰到過胸脯位置，但絕對不是故意的，就象在圩場上，在車子裏，有時無意中挨到了那種地方那樣。關鍵是當事人桃桃根本不承認於校長摸過她的胸口，她被問到這裏的時候臉紅得跟喝醉了酒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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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里那個二鍋頭高小生向李老師報告了一個驚人的情況：於校長吵女學生的事！
有這等事？真的？你看清楚了？李老師不相信地一連幾個問號。
大家都看到了，不信把桃桃喊來一問便知！二鍋頭肯定地說。
“吵事”是玉丘人的說法，既有貶義如“耍流氓”、“調戲婦女”，也有中性含義，如丈夫跟老婆的**，作為**之情的前奏，甚至包括夫妻之間的實質性**過程，這個時候“吵事”在玉丘是作為說不出口的“**”二字的文明用語來說的。比方說到哪個男人或女人看上去瘦了點，或者黑眼圈，疲勞的樣子，沒精打採的樣子，出工不出力的樣子等等，有人會立即說道還不是她男人昨晚吵事吵多了！“吵事”一出口，講話的人好象就有那麼一種快感，似乎是一種分享，所以玉丘人最愛拿“吵事”來點綴人家兩口子，尤其是新婚小兩口。
“吵事”還有一種褒義，指男人的一種能力，象公雞擦着母雞扇翅膀的本能一樣，男人如果不會“吵事”了，就會象一隻閹公雞，只會啄食長胸子肉，不再是堂堂正正的公雞了，是公雞與母雞之間的第三類：閹雞公（也叫騸雞公）。所以男人是要會“吵事”的，但不能在外面亂“吵事”，否則的話就轉為貶義“調戲婦女”與“耍流氓”一類，甚至可以指代強姦。
“吵事”用在於中身上無疑是貶義了，一是於中沒有婆娘，二是於中竟然吵女學生的事，這還了得！
於校長怎樣吵女學生的事？李老師又急切地問。
他摸桃桃的**！二鍋頭氣憤地說。
其實二鍋頭早就在盯着桃桃了，一直在打着她的主意。談不上是追求，準確地說就是“吵事”，是貶義的那種。
桃桃是高小生里最成熟的大姑娘，不僅出落得眉清目秀，線條優美，而且文文靜靜，是最能吃人眼球的那種女孩子。她上體育課的時候都不敢跑起來，因她門前的“兩座大山”太顯眼，一旦跑起來就會地動山搖地。二鍋頭他們背地裏說桃桃前面擔著兩個大冬瓜，好沉啊！
學校里搞勤工儉學，用玉丘產的麥草竿編草帽。每個學生都在學編草帽，我們的任務只是先編出長長的麥草條條，其實並不難，就象女孩子織辮子一樣。所不同的只是女孩子織辮子用兩道，我們編草帶要用三道、四道，甚至多到七道。
於中先是一個個手把手地教學生們編三道的草帶，然後逐漸地加到七道。於校長教桃桃的時候，挨着桃桃的屁股坐在她側邊，兩手從桃桃的後頸圍過去，再捉住桃桃的雙手教她，四隻手在桃桃的胸前動作。因為編草帽時並不分班分年級，我也就看到了於校長教桃桃編東西時的樣子，他教其他學生時倒確實不是這個樣子的，這一點是實，但我沒有看見校長摸了桃桃的胸脯沒有。於中教桃桃的姿勢本來就讓二鍋頭等高小大齡男孩看不順眼，興許二鍋頭就一直象個賊一樣地在盯着校長的一舉一動來着。
第二天父親在公社參加一個大隊幹部會議。下午公社的石宣委找到父親，說有點事要跟他談談。在石宣委的辦公室，石宣委神情嚴肅地告訴了父親關於玉丘小學校長於中涉嫌調戲女學生的事，要大隊支委先調查一下。
父親驚訝地說會有這等事？我們回去馬上去了解情況！
父親感到問題可能比較嚴重了。其實頭天下午學校的李老師已經特意向父親報告了這件事，父親當時感到很意外，打算抽空到學校找一些學生了解了解情況再說，所以還沒有跟其他支委們提到這件事，沒想到公社方面已經知道了，這事看來也不好不了了之，得慎重地調查一下了。
學校的李老師本來心裏一直疙疙瘩瘩着，他被調到玉丘小學來，聽說是兩個老師，原有一個代課教師，算是個校長吧。現在自己調到玉丘去任教，這校長理所當然得由他來當吧，沒想到根本就不是那回事，校長的位子還由那個土包子把持着。李老師心裏當然不是個滋味，自己不管怎樣也是個公辦教師，名正言順着。公辦教師也算是國家幹部，反過來要受一個農民管，何況李老師已經知道了於中的家庭出身，他就根本還不是個貧下中農！由這樣一個人當校長，自己一個堂堂的公辦教師倒要受他的領導，這說得過去嗎？李老師在年齡上又比於中大了許多，就覺得沒有面子，儘管他有着國家教師的派頭，工作上卻要聽代課教師的。每天下午放學，學生們都在院子裏的桃樹下排好隊的時候，都是於中以校長的身份給全體學生訓話。於中講完了，他才能就他帶的班要佈置的事情講幾句話。李老師是有點氣不過，有時於中講完話后客氣地問李老師還有沒有什麼要說的，他乾脆說沒有。以後他就總是在放學前把班上要安排的事情先在班上講清楚了，等到在全校學生面前校長講完了以後，他就不需要再作什麼補充的了。這樣的日子當然不太是個滋味。
李老師聽到二鍋頭報告的情況后就相當重視，當天放學后就急急忙忙向我父親匯了報。但他對父親還是有點不放心似地，他認為於中還當校長應該是大隊幹部排外的思想的體現，所以他當天晚上又到公社向石宣委匯了報，這才放心地回到學校等着上面來人調查。
大隊支委到學校調查后，父親將了解到的情況向石宣委作了彙報。
幾天後石宣委跟公社另一個幹部又到了玉丘小學，他們分別找了李老師、二鍋頭以及李老師提供的另外幾個男生談了話，談話后一律被告知不得隨便亂講。最後他們把桃桃叫到校長辦公室去了，於中正在上課，校長辦公室（其實就是於中的卧室兼書房）空着，所以就在校長辦公室找當事人談話。李老師和二鍋頭還有幾個男生則讓在李老師辦公室獃著。
大約又過了幾天，上學的時候父親跟我說搭個信給你們於老師，讓他晚上到家裏來一下有點事要說。
那天晚上於中早早地就到了我家，我們剛剛吃過晚飯。
父親跟於中講了很久的話，最後於中掏出手帕來揩眼淚。揩着揩着於中突然抽泣起來，頭低下去，哭出了聲。
於中有一塊藍色白格子手帕，平時整齊地摺疊好了，放在上衣口袋裏。平常從口袋裏掏出來揩揩額頭，從左到右，再從右到左。揩了額頭再在兩頰上分別揩兩下，然後在嘴唇上印一下，最後揩揩嘴唇上面到鼻間的部位，這個順序從來沒有亂過。手帕用了以後總是又把它仔細地折好，重新放進口袋裏。
那天晚上我看見於中從口袋裏掏出手帕，急急地打開，用手掌托起來在臉上亂抹，象是在洗臉，第一次亂了順序。抹了臉以後又用手帕揩鼻子，揩着揩着低下頭去就哭起來了，手帕放在一雙眼睛那裏就再也沒有拿開。
我記得於中哭着對父親說的話：“支書您要幫我！您不要叫我走，我的工作都是您給的，您好人做到底，保我一把！我離不開學生，我離不開玉丘觀。除了教書，我什麼也不能做，除了玉丘觀，我哪裏也不能去！您的大恩大德我沒齒不忘，結草含環，湧泉相報！結草……”
父親打斷他說：“我會盡量替你說的，你的書教得好，我相信你也能把學生帶好！你以後要特別注意自己的行為，千萬不要犯錯誤啊！那樣的話我是保不了你的！”
根據調查的事實，加上父親的努力，玉丘小學的“吵事”風波終於平息了，於中也沒有被撤職，仍然當老師，仍然是校長。
從調查的事實看，只有幾個男生說於校長用手摸了女學生的胸脯，於中本人不承認故意摸過女學生，也許，也許，他說，在教桃桃編草帶的時候，碰到過胸脯位置，但絕對不是故意的，就象在圩場上，在車子裏，有時無意中挨到了那種地方那樣。關鍵是當事人桃桃根本不承認於校長摸過她的胸口，她被問到這裏的時候臉紅得跟喝醉了酒一樣。
[筆下文學Www.bxwx.net]
學校里那個二鍋頭高小生向李老師報告了一個驚人的情況：於校長吵女學生的事！
有這等事？真的？你看清楚了？李老師不相信地一連幾個問號。
大家都看到了，不信把桃桃喊來一問便知！二鍋頭肯定地說。
“吵事”是玉丘人的說法，既有貶義如“耍流氓”、“調戲婦女”，也有中性含義，如丈夫跟老婆的**，作為**之情的前奏，甚至包括夫妻之間的實質性**過程，這個時候“吵事”在玉丘是作為說不出口的“**”二字的文明用語來說的。比方說到哪個男人或女人看上去瘦了點，或者黑眼圈，疲勞的樣子，沒精打採的樣子，出工不出力的樣子等等，有人會立即說道還不是她男人昨晚吵事吵多了！“吵事”一出口，講話的人好象就有那麼一種快感，似乎是一種分享，所以玉丘人最愛拿“吵事”來點綴人家兩口子，尤其是新婚小兩口。
“吵事”還有一種褒義，指男人的一種能力，象公雞擦着母雞扇翅膀的本能一樣，男人如果不會“吵事”了，就會象一隻閹公雞，只會啄食長胸子肉，不再是堂堂正正的公雞了，是公雞與母雞之間的第三類：閹雞公（也叫騸雞公）。所以男人是要會“吵事”的，但不能在外面亂“吵事”，否則的話就轉為貶義“調戲婦女”與“耍流氓”一類，甚至可以指代強姦。
“吵事”用在於中身上無疑是貶義了，一是於中沒有婆娘，二是於中竟然吵女學生的事，這還了得！
於校長怎樣吵女學生的事？李老師又急切地問。
他摸桃桃的**！二鍋頭氣憤地說。
其實二鍋頭早就在盯着桃桃了，一直在打着她的主意。談不上是追求，準確地說就是“吵事”，是貶義的那種。
桃桃是高小生里最成熟的大姑娘，不僅出落得眉清目秀，線條優美，而且文文靜靜，是最能吃人眼球的那種女孩子。她上體育課的時候都不敢跑起來，因她門前的“兩座大山”太顯眼，一旦跑起來就會地動山搖地。二鍋頭他們背地裏說桃桃前面擔著兩個大冬瓜，好沉啊！
學校里搞勤工儉學，用玉丘產的麥草竿編草帽。每個學生都在學編草帽，我們的任務只是先編出長長的麥草條條，其實並不難，就象女孩子織辮子一樣。所不同的只是女孩子織辮子用兩道，我們編草帶要用三道、四道，甚至多到七道。
於中先是一個個手把手地教學生們編三道的草帶，然後逐漸地加到七道。於校長教桃桃的時候，挨着桃桃的屁股坐在她側邊，兩手從桃桃的後頸圍過去，再捉住桃桃的雙手教她，四隻手在桃桃的胸前動作。因為編草帽時並不分班分年級，我也就看到了於校長教桃桃編東西時的樣子，他教其他學生時倒確實不是這個樣子的，這一點是實，但我沒有看見校長摸了桃桃的胸脯沒有。於中教桃桃的姿勢本來就讓二鍋頭等高小大齡男孩看不順眼，興許二鍋頭就一直象個賊一樣地在盯着校長的一舉一動來着。
第二天父親在公社參加一個大隊幹部會議。下午公社的石宣委找到父親，說有點事要跟他談談。在石宣委的辦公室，石宣委神情嚴肅地告訴了父親關於玉丘小學校長於中涉嫌調戲女學生的事，要大隊支委先調查一下。
父親驚訝地說會有這等事？我們回去馬上去了解情況！
父親感到問題可能比較嚴重了。其實頭天下午學校的李老師已經特意向父親報告了這件事，父親當時感到很意外，打算抽空到學校找一些學生了解了解情況再說，所以還沒有跟其他支委們提到這件事，沒想到公社方面已經知道了，這事看來也不好不了了之，得慎重地調查一下了。
學校的李老師本來心裏一直疙疙瘩瘩着，他被調到玉丘小學來，聽說是兩個老師，原有一個代課教師，算是個校長吧。現在自己調到玉丘去任教，這校長理所當然得由他來當吧，沒想到根本就不是那回事，校長的位子還由那個土包子把持着。李老師心裏當然不是個滋味，自己不管怎樣也是個公辦教師，名正言順着。公辦教師也算是國家幹部，反過來要受一個農民管，何況李老師已經知道了於中的家庭出身，他就根本還不是個貧下中農！由這樣一個人當校長，自己一個堂堂的公辦教師倒要受他的領導，這說得過去嗎？李老師在年齡上又比於中大了許多，就覺得沒有面子，儘管他有着國家教師的派頭，工作上卻要聽代課教師的。每天下午放學，學生們都在院子裏的桃樹下排好隊的時候，都是於中以校長的身份給全體學生訓話。於中講完了，他才能就他帶的班要佈置的事情講幾句話。李老師是有點氣不過，有時於中講完話后客氣地問李老師還有沒有什麼要說的，他乾脆說沒有。以後他就總是在放學前把班上要安排的事情先在班上講清楚了，等到在全校學生面前校長講完了以後，他就不需要再作什麼補充的了。這樣的日子當然不太是個滋味。
李老師聽到二鍋頭報告的情況后就相當重視，當天放學后就急急忙忙向我父親匯了報。但他對父親還是有點不放心似地，他認為於中還當校長應該是大隊幹部排外的思想的體現，所以他當天晚上又到公社向石宣委匯了報，這才放心地回到學校等着上面來人調查。
大隊支委到學校調查后，父親將了解到的情況向石宣委作了彙報。
幾天後石宣委跟公社另一個幹部又到了玉丘小學，他們分別找了李老師、二鍋頭以及李老師提供的另外幾個男生談了話，談話后一律被告知不得隨便亂講。最後他們把桃桃叫到校長辦公室去了，於中正在上課，校長辦公室（其實就是於中的卧室兼書房）空着，所以就在校長辦公室找當事人談話。李老師和二鍋頭還有幾個男生則讓在李老師辦公室獃著。
大約又過了幾天，上學的時候父親跟我說搭個信給你們於老師，讓他晚上到家裏來一下有點事要說。
那天晚上於中早早地就到了我家，我們剛剛吃過晚飯。
父親跟於中講了很久的話，最後於中掏出手帕來揩眼淚。揩着揩着於中突然抽泣起來，頭低下去，哭出了聲。
於中有一塊藍色白格子手帕，平時整齊地摺疊好了，放在上衣口袋裏。平常從口袋裏掏出來揩揩額頭，從左到右，再從右到左。揩了額頭再在兩頰上分別揩兩下，然後在嘴唇上印一下，最後揩揩嘴唇上面到鼻間的部位，這個順序從來沒有亂過。手帕用了以後總是又把它仔細地折好，重新放進口袋裏。
那天晚上我看見於中從口袋裏掏出手帕，急急地打開，用手掌托起來在臉上亂抹，象是在洗臉，第一次亂了順序。抹了臉以後又用手帕揩鼻子，揩着揩着低下頭去就哭起來了，手帕放在一雙眼睛那裏就再也沒有拿開。
我記得於中哭着對父親說的話：“支書您要幫我！您不要叫我走，我的工作都是您給的，您好人做到底，保我一把！我離不開學生，我離不開玉丘觀。除了教書，我什麼也不能做，除了玉丘觀，我哪裏也不能去！您的大恩大德我沒齒不忘，結草含環，湧泉相報！結草……”
父親打斷他說：“我會盡量替你說的，你的書教得好，我相信你也能把學生帶好！你以後要特別注意自己的行為，千萬不要犯錯誤啊！那樣的話我是保不了你的！”
根據調查的事實，加上父親的努力，玉丘小學的“吵事”風波終於平息了，於中也沒有被撤職，仍然當老師，仍然是校長。
從調查的事實看，只有幾個男生說於校長用手摸了女學生的胸脯，於中本人不承認故意摸過女學生，也許，也許，他說，在教桃桃編草帶的時候，碰到過胸脯位置，但絕對不是故意的，就象在圩場上，在車子裏，有時無意中挨到了那種地方那樣。關鍵是當事人桃桃根本不承認於校長摸過她的胸口，她被問到這裏的時候臉紅得跟喝醉了酒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