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水落石出(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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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幾個人進到老王婆屋子裏，跟上次一樣，見老王婆躺在床上。
我走到她的床前，老傢伙見到我，眼睛裏閃過一道亮光，仍舊抓住了我的手。
令我大惑不解的是，老王婆要求其他的人離開，只要我留在屋子裏！
我能怎麼樣呢，不容我思考，我叫幾個人都出去，說看老王婆有什麼事呢？
幾個人都出去了，我聽見他們在外面悄聲地議論起來。我依稀聽得他們議論的是：看看，這上面來的五保戶，果真是有來頭呢……猜猜看會是什麼？……說不定，老傢伙是個大官，是我們支書的上司的上司的上司呢……或者呢，老傢伙是不是不行了，有什麼寶物要交給支書呢——只有支書才受得了呀！——對了，遺產，就是遺產呢，那東西就叫遺產來着……
令我吃驚的是，老王婆的聽覺似乎出奇地靈，她好象隱約聽到了什麼，或者至少察覺到人沒有離開，就在屋子外面。她要我去把門關好，叫人走開！
我順從地去將房門關上了，對外面的人說，大家散了吧，老王婆病得不輕，她不想被打攪，我先看看再說吧。
誰知老王婆還不放心，叫我將房門插上閂！
我老老實實地閂上房門后，一股恐懼就突然排山倒海似地向我襲來，我感到自己汗毛直豎，兩條腿竟然抖擻起來。
我分明感到，考驗我的時候真的到了！我就要迎接什麼了！不管那是什麼，我必須去迎接！
我忽然變得振作起來，反倒什麼懼怕都沒有了。就象當年夜過墳山，我提着土馬燈，大步朝黑夜裏的那團鬼火奔過去！
我竟然興奮無比了！
但是，我掩抑着所有的激動，看似平靜無比地，我坐在了老王婆的床頭。
老王婆確信屋子外面沒有了人，臉上露出了一絲滿意的微笑。
她伸出乾柴似的一雙手，將我的手緊緊地攥住，久久不放開。老王婆就這麼抓着我的手，眼睛盯着我，好象要把我看清再看清似地。
我被她的舉動弄懵了，恐懼再一次襲來，而且好慌張！
接下來的事情，讓我徹底地被震撼了！
老王婆說，她恐怕是不行了！在她走之前，她有件東西要我看。說著，老王婆鬆開抓着我的手，在被窩裏摸索了半天，摸出一個小包來，遞到了我的手裏。
我接過小包，心裏忐忑着，似乎那不是一件現實世界裏的實物，而可能是冥冥世界裏的什麼冥物。我的手象是被湯着了似地抖起來。
老王婆示意我將包打開。
（下面改由作者來敘述吧）……我父親一層層地剝開那個骯髒的小布包的時候，他的心已經跳出了嗓子眼，他壓也壓不住。他根本不可能有空去注意老王婆的神色了，那個時候的父親，似乎世界都已經隱遁過去了，他心中只有一種急切無比的渴望，渴望快點看清裏面到底是什麼東西——
圖章！好幾枚舊圖章擺在我父親的面前！
好熟悉啊！父親很專業地就瞥見了圖章上的文字，圖章上的文字幾乎讓他跌進了夢裏！
父親不信，他把圖章拿到窗口那裏，對着斜貫進來的光線，他再一次仔細地審視圖章上的文字。
沒錯啊！
一枚圖章上刻的是：葉憲靈！
另一枚圖章上刻的是：王雅！
父親沒再看其他幾枚圖章上的文字，而是把圖章捏在手指間，掂着圖章的份量，再把圖章湊到眼前，仔細地察看那些文字。“葉憲靈”篆體，“王雅”是隸書體，另外幾枚圖章上的名字有用正（楷體）刻的，也有是用宋體刻的。
父親十分仔細地長時間地研究着圖章上的字體，一筆一劃。他用拇指的指肚去壓摸那一筆一劃，就象玩麻將的高手用手指去摸麻將上的東、南、西、北、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以及萬子、筒字、條子。麻將高手不看麻將能摸出手裏的麻將面來，但那比起我父親練就的指感功夫來還是要差了一大截的。父親摸圖章，能摸出文字的字體、用刀的力度、筆畫的書寫習慣、筆畫刻溝的深度以及筆畫的個性特徵等等等等，這是父親早年在桂林的獨家師傳絕技，經過他的刻苦磨練和發揚光大，很可能已經超過了他師傅的境界。也就是說，出自我父親自己之手的圖章，其文字結構、筆畫特徵、用刀力度與習慣、邊溝設計、整體布版等等個性特徵的東西，他仔細一摸就能辨別，絕無差錯。
父親又去仔細地觀察圖章的材質，儘管圖章已舊，摩挲得光潔如鏡，但其材質仍舊能為我父親所辯，同樣不會弄錯。
父親疑心現在不是現實了，現在是不是在夢遊呢？
為了確證是否是現實，我父親將那些圖章一枚一枚地放進嘴裏，用牙齒狠咬！父親的一口牙齒可以咬碎一根硬生生的排骨，然後將骨頭嚼碎，嚼成粉末，為此我母親常常罵我父親是一口狗牙！
但是，父親現在咬不碎手裏的那些圖章！
這就是說，父親確信自己不是在做夢！
完成全部的研究工作，完全確認以後，父親想都沒想，朝老王婆喊道：“這是我早年親手刻的圖章！老王婆，你是從哪裏撿來的這些圖章？”
“撿來的！”老王婆眼裏的淚水奪眶而出，“這是我的！我……我……我的章子……”
這絕對是我父親做夢也沒想到的！
任何人都不可能想到！
老王婆是王雅！
誰也沒想到，誰也不可能會想得到！當然，誰也不知道，誰都不可能知道！
……當年王家大院鬧翻天的第三天，又發生了那場打狗戰鬥，整個王家院子都亂了套，一個個都跟着追狗去了，王家人則自顧自地早已亂做了一團。
王雅趁着混亂，抽身就溜出了院子，跑到了院后的湘江邊上。她立在岸邊往江中看了看，毫不猶豫地就從陡坡上溜了下去，將一雙繡花鞋子抖落在水邊后，她就撲通一聲跳進了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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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幾個人進到老王婆屋子裏，跟上次一樣，見老王婆躺在床上。
我走到她的床前，老傢伙見到我，眼睛裏閃過一道亮光，仍舊抓住了我的手。
令我大惑不解的是，老王婆要求其他的人離開，只要我留在屋子裏！
我能怎麼樣呢，不容我思考，我叫幾個人都出去，說看老王婆有什麼事呢？
幾個人都出去了，我聽見他們在外面悄聲地議論起來。我依稀聽得他們議論的是：看看，這上面來的五保戶，果真是有來頭呢……猜猜看會是什麼？……說不定，老傢伙是個大官，是我們支書的上司的上司的上司呢……或者呢，老傢伙是不是不行了，有什麼寶物要交給支書呢——只有支書才受得了呀！——對了，遺產，就是遺產呢，那東西就叫遺產來着……
令我吃驚的是，老王婆的聽覺似乎出奇地靈，她好象隱約聽到了什麼，或者至少察覺到人沒有離開，就在屋子外面。她要我去把門關好，叫人走開！
我順從地去將房門關上了，對外面的人說，大家散了吧，老王婆病得不輕，她不想被打攪，我先看看再說吧。
誰知老王婆還不放心，叫我將房門插上閂！
我老老實實地閂上房門后，一股恐懼就突然排山倒海似地向我襲來，我感到自己汗毛直豎，兩條腿竟然抖擻起來。
我分明感到，考驗我的時候真的到了！我就要迎接什麼了！不管那是什麼，我必須去迎接！
我忽然變得振作起來，反倒什麼懼怕都沒有了。就象當年夜過墳山，我提着土馬燈，大步朝黑夜裏的那團鬼火奔過去！
我竟然興奮無比了！
但是，我掩抑着所有的激動，看似平靜無比地，我坐在了老王婆的床頭。
老王婆確信屋子外面沒有了人，臉上露出了一絲滿意的微笑。
她伸出乾柴似的一雙手，將我的手緊緊地攥住，久久不放開。老王婆就這麼抓着我的手，眼睛盯着我，好象要把我看清再看清似地。
我被她的舉動弄懵了，恐懼再一次襲來，而且好慌張！
接下來的事情，讓我徹底地被震撼了！
老王婆說，她恐怕是不行了！在她走之前，她有件東西要我看。說著，老王婆鬆開抓着我的手，在被窩裏摸索了半天，摸出一個小包來，遞到了我的手裏。
我接過小包，心裏忐忑着，似乎那不是一件現實世界裏的實物，而可能是冥冥世界裏的什麼冥物。我的手象是被湯着了似地抖起來。
老王婆示意我將包打開。
（下面改由作者來敘述吧）……我父親一層層地剝開那個骯髒的小布包的時候，他的心已經跳出了嗓子眼，他壓也壓不住。他根本不可能有空去注意老王婆的神色了，那個時候的父親，似乎世界都已經隱遁過去了，他心中只有一種急切無比的渴望，渴望快點看清裏面到底是什麼東西——
圖章！好幾枚舊圖章擺在我父親的面前！
好熟悉啊！父親很專業地就瞥見了圖章上的文字，圖章上的文字幾乎讓他跌進了夢裏！
父親不信，他把圖章拿到窗口那裏，對着斜貫進來的光線，他再一次仔細地審視圖章上的文字。
沒錯啊！
一枚圖章上刻的是：葉憲靈！
另一枚圖章上刻的是：王雅！
父親沒再看其他幾枚圖章上的文字，而是把圖章捏在手指間，掂着圖章的份量，再把圖章湊到眼前，仔細地察看那些文字。“葉憲靈”篆體，“王雅”是隸書體，另外幾枚圖章上的名字有用正（楷體）刻的，也有是用宋體刻的。
父親十分仔細地長時間地研究着圖章上的字體，一筆一劃。他用拇指的指肚去壓摸那一筆一劃，就象玩麻將的高手用手指去摸麻將上的東、南、西、北、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以及萬子、筒字、條子。麻將高手不看麻將能摸出手裏的麻將面來，但那比起我父親練就的指感功夫來還是要差了一大截的。父親摸圖章，能摸出文字的字體、用刀的力度、筆畫的書寫習慣、筆畫刻溝的深度以及筆畫的個性特徵等等等等，這是父親早年在桂林的獨家師傳絕技，經過他的刻苦磨練和發揚光大，很可能已經超過了他師傅的境界。也就是說，出自我父親自己之手的圖章，其文字結構、筆畫特徵、用刀力度與習慣、邊溝設計、整體布版等等個性特徵的東西，他仔細一摸就能辨別，絕無差錯。
父親又去仔細地觀察圖章的材質，儘管圖章已舊，摩挲得光潔如鏡，但其材質仍舊能為我父親所辯，同樣不會弄錯。
父親疑心現在不是現實了，現在是不是在夢遊呢？
為了確證是否是現實，我父親將那些圖章一枚一枚地放進嘴裏，用牙齒狠咬！父親的一口牙齒可以咬碎一根硬生生的排骨，然後將骨頭嚼碎，嚼成粉末，為此我母親常常罵我父親是一口狗牙！
但是，父親現在咬不碎手裏的那些圖章！
這就是說，父親確信自己不是在做夢！
完成全部的研究工作，完全確認以後，父親想都沒想，朝老王婆喊道：“這是我早年親手刻的圖章！老王婆，你是從哪裏撿來的這些圖章？”
“撿來的！”老王婆眼裏的淚水奪眶而出，“這是我的！我……我……我的章子……”
這絕對是我父親做夢也沒想到的！
任何人都不可能想到！
老王婆是王雅！
誰也沒想到，誰也不可能會想得到！當然，誰也不知道，誰都不可能知道！
……當年王家大院鬧翻天的第三天，又發生了那場打狗戰鬥，整個王家院子都亂了套，一個個都跟着追狗去了，王家人則自顧自地早已亂做了一團。
王雅趁着混亂，抽身就溜出了院子，跑到了院后的湘江邊上。她立在岸邊往江中看了看，毫不猶豫地就從陡坡上溜了下去，將一雙繡花鞋子抖落在水邊后，她就撲通一聲跳進了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