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

呼。。呼。。

幽深的海中有一艘剛剛沉沒的客輪。

張陵用力的抓着船艙頂板的凸起，他的小腿被冰冷的海水凍到抽筋，由於船體的密封結構，在艙中形成了一個小小的氣室，剛剛好可以讓他露出頭來。氧氣含量漸漸降低，讓他的呼吸愈發急促。離他最近的李皓真騰出一隻手抹一把自己的黑框眼鏡，虛弱的說到：“大家盡量控制呼吸，這樣我們說不定能拖到救援......”

“那群狗崽子早就把我們放棄了！”任景彬罵了一句，夾帶着些許哭腔“早知道就不該聽那些雜種的話。”

“媽媽....”這個橄欖球隊長竟然哭了起來。

氣室里的幾個人沉默了下去，周圍只剩一些緩緩的呼吸聲，水裏的安全燈發出慘綠的光，透過幽幽的海水映在每個人臉上。

張陵不動聲色的挪到了一處牆角，一隻手在上面拽着，水下的手已經握住了一塊玻璃。在李皓真說出控制呼吸的時候，張陵就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呼吸是看不出來的，難保你控制呼吸的情況下，他人也會如約控制，在這個時候，每多吸一口氧氣，能撐到被救援的概率就越大！而讓自己能呼吸到最多氧氣的辦法就是：

只讓自己呼吸。

看着幾個靠在一起取暖，抽泣的同齡人，他最終也沒能下得了手，畢竟他才剛剛高中畢業升入大學。而且即使把別人都殺光，說不定自己也要在陰暗的海底孤獨死去。但是想到這一點的明顯不止他一個，他只能靠牆戒備，隨時準備反擊。

在這種極端壓抑的環境下，沒人知道過去了多久，也許是半小時，也許是一分鐘。另一個角落的李俊錫突然朝着前面的一個女生大喝“你為什麼一直大口呼吸！？”他表情瘋狂，不斷抽搐。還沒等女生反應，一支斷裂的木棍就插入了她的喉嚨。

噴濺的血液頃刻渾濁了這片水域，在水底慘綠的燈光下，整個船艙像是泡滿了黃綠色的膿液。那女生髮出嘎嘎的聲響，栽倒在水裏，當她翻轉過來時，已經成為了一具屍體。

她旁邊的兩個女生這才反應過來瘋狂逃離，李俊錫心臟猛烈跳動，嘴上還在大喊着：“是她們幾個一直大口吸氣，不管我們的死活！”他手腳並用，一隻手抓着船艙頂部幫助移動。另一隻手把那根血淋淋的木棍抽了出來。隨手捅死了一名因為慌亂逃命溺水的女生，然後繼續向前。

”殺幾個人，咱們就能多活一會！你們快來幫忙啊！“李俊錫的聲音已經開始顫抖，身體更加快速移動。

“媽的，你這小子在幹什麼呢！”任景彬罵了一句，藉著浮力讓身體傾斜，一腳踹在了李俊錫胸口。

李俊錫左手脫力，翻了過去，嗆了幾口血水，此時面部更加猙獰。”我是為了大家好！犧牲他們可以讓我們活下去！”當他穩住身形，任景彬已經到他跟前，常年訓練的手臂似乎有李俊錫的頭一樣大。“啪！”一巴掌又把他拍到了水裏。

“你小子瘋了嗎，她們都是我們的同學啊！”

李俊錫剛剛的話已經把這層窗戶紙捅破了，有他這種想法的肯定不止一人。在同一時間，一直在任景彬背後的俞炳彥突然暴起，勒住任景彬的脖子將他往水中壓下去。

張陵也動了，雖然他和船上的人並不認識，但他還是不想在人生的最後時光看到同類相殘，他雙腳發力，藉助牆面直接讓自己快速移動到余炳彥身旁，一隻手環繞住他的脖子，

另一隻手掏出玻璃碎片：“別動，別人不一定活，但你再動你肯定會死”

余炳彥發出一陣嚎叫，像是垂死的豺狼，張陵甚至在水中感覺到了前方傳來一陣溫熱。

”我不想死啊，我不想死啊“余炳彥還是放開了任景彬，瘋狂的叫喊。

任景彬終於水中露頭，缺氧加劇烈運動讓他大口喘氣，還沒一會，又被趕過來的李俊錫按了下去。然而任景彬大手像抓住籃球一般，蓋住了李俊錫的臉。隨後腰腹發力，一扭身，又把李俊錫按在身下。兩人就這樣在水中纏鬥。

張陵騰不出手幫忙，對着僅存的女生還有李皓真暴喝一聲

”還愣着幹嘛，快過來幫忙啊！“

正當眾人亂作一團時，突然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船體明明空無一物，張陵卻好像看見了許多奇異的花紋，似乎從另一個空間照應過來，帶着不可思議的炫光與一些冗雜邪異的信息。

張陵狂咽口水，鼻涕眼淚止不住的流出。他感覺自己要被自己的體液淹死，這種情況很不對勁，在十幾秒的時間內，他分泌出了幾倍自己體重的水分，甚至連耳孔也在出水，其他人也在痛苦的掙扎着。

在體液瘋狂排泄時，張陵的耳道已經被灌滿水，他的眼睛鼻子也被分泌物剝奪了作用。但他卻感覺到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就像人能感受到他人的視線一樣，他感覺到了聲音，甚至，他感覺到了那兩個被刺死的女生身體開始長滿手指，像羽毛一樣披掛全身，這種感覺超脫五感，像是直接作用在靈魂上。

那兩個女生周身佈滿手指，發白，腫脹，飄蕩在水中像是兩株巨大的海葵。

接着一個女生動了，她像是水生生物，輕盈的游曳到離她最近任景彬身旁，一抬手，她的37根手指從任景彬不停嘔吐的嘴巴伸入，這位200公分一百多公斤的運動健將身體瞬間窄了一圈，他的眼睛被兩根腫脹的手指從眼眶頂出，像是被雙盤吸蟲寄生的蝸牛。

另外一個女生這時已經來到余炳彥面前，她用不存在的眼睛看着余炳彥與他背後的張陵，緩緩的張開了手臂，像是一位慈母，將兩位嬰孩擁入懷中。

突然，這艘6824噸的巨船像是被某位神靈的手指彈了一下，接着所有的異象瞬間消失。那兩個女生像是溶解一般化在了水裏。而任景彬早已沒了生氣，緩緩沉了下去。

張陵好不容易穩住身形，耳朵進水帶着平衡感的喪失，劇烈的眩暈感讓他想要嘔吐，他顧不得別人，慌忙抓住船艙，在他看向身下旋轉的水底時，卻發現幾道道黑色的身影遮住了原本綠油油的燈光，接着一道強光透過血污的水體照出，整個艙室閃着波鱗鱗的血光。

那些亮光晃了幾下后發現了他們，隨後便靠近了過來，這時張陵才發現這些黑影是穿着潛水裝備的人。

“搜救人員終於到了嗎？”張陵想着，隨即被來人扣上了氧氣面罩。

”Gulpin！“

米國人？張陵愣了一下。

那個士兵先是數了一下氣室中還能動的學生人數，“1，2...5，6。夠了，其他地方可以不用找了，把這幾個人帶回去，確保他們不會死在這艘船上！”

接着他們被示意排成一列，沒來的及說什麼，就被來人裝上了一套潛水設備，並將一隻手綁在了一根繩子上。李俊錫和余炳彥也在其中，表情複雜。

眾人被幾個士兵押送着，潛游出了這艘輪船，這時不知道是天黑了，還是船沉的太深，整片水域一片漆黑，在幾束手電筒的照射下，張陵才發現他們的沉船旁邊停着一艘巨大的漆黑的潛艇。而他們身後的沉船上，不知道用什麼材料畫上了許多怪誕的符號，在漆黑的水中如同呼吸般閃爍着陰森渾濁的綠光。

眾人被接引進入了潛艇的一個艙室，待海水被排出后，大家摘下面罩。

“我叫蘭迪，這次奉命來救援你們，你們可以放鬆一下，現在你們是安全的了。”蘭迪看了一眼躲在最後渾身血污的李俊錫和余炳彥。“看來有的人太害怕丟掉小命了，哼哼。”

“簡單的介紹一下，我們現在所在的艙室是一個全艙減壓室，如果讓你們直接進入潛艇內部的話你們會因為急性減壓病直接丟了小命，在這裏面氣壓會逐漸下降，等三個多鐘頭我們就可以進入內部區域了。”

蘭迪一臉對祖國科技的驕傲。

“欸，那個戴眼鏡的，你為什麼一直看自己的手？”

這時的李皓真全身發抖，“SIX，SIX.....SIX是6吧？？“

他抬起頭，眼淚和鼻涕已經佈滿整張面孔。

“可是，我們當時活着的，只有五個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