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李家隱秘（1）

百無聊賴地晃悠在房間內的李星淺長長呼出一口濁氣，看了看眼前桌上堆積如山的散亂資料文稿再看向已經泛起魚肚白的天空，他閉上雙眼使勁捏揉了一下自己的雙眉之間這才緩解了一下一宿沒有合眼給他雙眼帶來的脹痛感。

自目睹那浩聲勢浩大的誅仙陣用以強勢鎮滅凱貝潔特到現在已經過了一周有餘，本以為那帶給他深深危機和恐懼感的西陸瘋女人就此被湮滅在天地之間自己終於能夠回歸輕鬆正常的日常生活的李星淺，這一周以來卻一天都沒能好好安睡過一次。

不知為何自那日直視誅仙陣神威后，他的外景交感就變得異常敏感。無論他身處何地，只要是不經意留意到的事物景象都會給他的腦海中帶來雜亂破碎的畫面。

真正令他不勝其擾的是這些外應的意象畫面由於過於雜亂，他根本沒辦法去留意記錄解讀這些意象想要表達或者啟示他什麼。而且因為短時間內如此這般被迫接受到龐大無用的信息，他的神經被折磨得異常脆弱，因此在睡眠中也經常被夢魘驚醒。

李星淺明白這很有可能就是自己崩潰失控的前兆，索性就這麼把自己關在算衍司工作時的房間中沒日沒夜地閱讀相關文獻資料以求尋找自救的辦法，自從那日被凱貝潔特襲擊以來他就沒見到也聯繫不上自己的老師乾元子了。

長時間專註於文字和推衍的卦辭解讀上反而令他感覺好受一些，至少不會頻繁觸發自己外應交感給自己帶來的那些干擾，可他孱弱的身體在這樣不眠不休連續高強度保持專註下能勉強堅持支撐到現在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要我說乾元子老師那時候和我說的順其自然現在看來簡直就是屁話。”

感受着清晨返寒帶給身體的陣陣涼意，坐在房門前台階上抽煙提神的李星淺的意識已經和他呼出飄散在空氣中的煙霧一樣模糊朦朧了，煩躁恍惚之中他忍不住腹誹了自己老師一句。

“星淺啊，你說我怎麼就攤上了那麼個倒霉徒弟？”

隔着清晨灰暗的朦朧，李星淺晃神中看見自己的老師臉上透露着些許疲憊但帶着微笑向他走來，他的目光有些獃滯，一時之間他也分不清這是不是自己疲勞過度而產生的幻覺，但是這個語氣語調確實就是他所熟悉的老師發出來的。

“完了啊，沒想到大限將至最後看到幻覺居然是老師。”

沒有理會眼前所見所聽，李星淺叼起煙桿又啜了一口便兀自就地向地上躺去，望着被自己呼出緩緩上升的煙霧，他靜靜地等待着自己身體失控崩潰。

他剛剛查閱過的資料上面詳細記載了算衍一途的修行者在這種外應過度感應而引起自身精神崩潰，進而誘發自身承載的神祇恩澤失控導致肉身崩潰之前所出現的徵兆以及失控者表現出的癥狀。

其中就記錄有產生幻覺幻聽而導致失控者分不清虛幻和現實，李星淺那糟糕的狀態之下所做的判斷和思考根本不疑有他，對照之下他已經相信自己現在離死亡不遠了。

可接下來他就感覺側股猛得吃痛，疼痛之下他猛地睜開剛剛閉上的雙眼，映入眼帘的便是他老師乾元子那張掛着又氣又好笑表情的臉，顯然這正是他那個這段時間不見蹤影的老師本尊。

“這可是你頭一遭敢躺着和為師說話，為師希望這也是最後一次，你這腦子是當真被那個西陸的丫頭嚇傻了不成？”

乾元子雙眼微眯盯得李星淺心裏一陣發怵，無論他是什麼身份這大衍中尊師重長的禮數他都是要遵守的，

按大衍的禮法他這樣躺着和自己的師父說話就是目無尊長的表現，特別是他們修行算衍一途的就算老師當場格殺孽徒按律也不會受罰。

平日裏雖然他喜歡在老師這占點嘴上的便宜，但也從來沒敢在禮數上有僭越過。彷彿迴光返照一般，李星淺突然就打起了精神猛地爬起身半跪着行了個尊師禮：“星淺見過老師，還請老師原諒星淺精神恍惚失了禮數。”

“行了行了，為師知道你是何情況，這不是現在來幫你這個蠢徒弟了么？”

示意李星淺就保持這個姿勢不要亂動，乾元子來到他身後伸出手掌抵住了他的後腦勺。李星淺只覺一股暖流自他腦袋順着脊椎一路向下進而在四肢百骸中蔓延開來，精神和身體上的疲憊感瞬間就一掃而空。

不知自己老師對自己做了什麼的李星淺還以為是乾元子對自己施加了什麼術式，殊不知此刻他身後的畫面若是被旁人看去了簡直就是駭人景象：肉芽似的的觸鬚正自乾元子抵着李星淺後腦的右手上生長並紮根於李星淺的脊椎之上，他脖子處的表皮之下甚至可以直接看到這些觸鬚在其下蠕動的跡象。

“你是不是沒和家裏人說過你離通神境界就差臨門一腳了？”

隨着手上生長出的觸鬚蠕動着抽離出李星淺的脊椎處並縮回自己的體內，乾元子向氣色好轉許多的李星淺問道。

聽見自己老師這麼問自己，已經恢復過來的李星淺還是楞了一下，隨後便苦笑着回答道：“學生尋思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自然是沒和家裏人說過。”

他自己那貴為當朝太一的父親平日裏都忙於公務，幾個月下來他都不一定能見上一次，李霞庄在修行境界上一直快他許多他也沒有向家姐炫耀的心情。

乾元子聽了不由得搖頭嘆息：“若是尋常人修行到達這個境界水準確實不是什麼大事，但對你們李家人來說這個階段確實是個大事。”

乾元子說到他李家特殊之時李星淺的瞳仁就已經驚得顫動了起來，若是這話是從一個生人口中說出此時他就要做好滅口的準備了，他們李家人的特殊之處對外是不傳之秘，這種特殊若是暴露出去且不論目前李家在大衍中地位如何，他們整個家族恐怕會因此遭受滅頂之災。

“不必緊張，為師在你拜入我門下修行時便已知曉你的特殊，這是你父親親自和我交的底。”

察覺到李星淺情緒的起伏，乾元子便開口向李星淺解釋，他也明白李家人的特殊之處一旦暴露出去會發生什麼，若不是他本人和李太一私交甚好且李星淺從小便拜入他門下修行學習，他也斷不可能知道這個秘密。

“那日你被襲擊時沒有動用你身上那些奇異是正確的選擇，若是當時被在場其他人察覺到了，你現如今真就是大限將至了。”

將李星淺從地上拉起，乾元子邊說著邊將李星淺那有些凌亂的衣衫整齊，見李星淺還扳着一張臭臉便笑着揉亂了他的頭髮：“你也不用那麼擔心，在為師看來你就和我自己的孩子一樣，以後這方面的事你可以多問問你的姐姐，這段時間為師准假給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李星淺面對乾元子的這番話不由得感覺五味雜陳，他也沒想到自己這樣小心翼翼甚至自認為對老師都隱藏得很好的秘密，父親竟然一開始就已經告訴了自己的這位老師，他也未曾料想到自己的老師對自己的關切有到視如己出的程度。

就在他思緒還在翻湧時，乾元子就已經只給他留下一個背影離開了，目送着自己老師離去的李星淺一時間也不知此刻的情緒該如何表達。

畢竟他們李家人身上的隱秘在嚴格意義上來說，足以讓他們脫離“人類”這個範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