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降神，誅仙(1)

此時的凱貝潔特的身形已經不能稱之為人形了，不知被何人出手捏碎的半邊軀體粘連着破碎的肉沫和內髒的碎塊像塊扁平的破布飄蕩在空中。

不變的是她那張沾滿血污尚且完好的臉上帶着的獰笑，彷彿破碎損毀的不是她自己的身體。路上傳出的慘叫聲除了來自被她順手湮滅成乾屍的，還有很大一部分來自被她這駭人模樣驚得失魂的路人。

所幸李星淺感到危險的迫近，絲毫沒有回頭觀察的打算，否則目視到這種超出理解範圍的畫面多半也會被驚得拖沓了逃命的腳步。

“到此為止了，我大衍都城還不是你這種邪人可以放肆的地方！”

急奔之下幾乎是貼地滑行的凱貝潔特因為突然出現在她眼前的這名老者，硬生生剎住了自己的身形，同時一股濃烈的屍體腐敗的氣味自她身上爆發了出來，而老者雖然眼神中帶着凝重卻依然就那麼站在原地不為所動。

雖然感受到了身後的異動，但李星淺絲毫沒有停下自己腳步觀望身後情況的意思，他心裏十分明白以他目前借力境界的水平，得以脫逃已經是十分僥倖的事了。可能伏羲上神對自己的庇佑也就到此為止了，再不珍惜這個機會真就是十死無生了。

只見老者抬起他那枯槁的手指指向凱貝潔特，輕輕開口說道：“神祇不視，八方無門。”聲音不大，但開口說出的那一刻就帶着某些奇怪的韻味在裏頭，彷彿他口中所說就是世界中本因存在的規則。

隨着老者話音落下，凱貝潔特突然被抽空了支撐着自己的氣力，身旁飄散着的破碎的軀體肉塊也停止了向她本體蠕動聚攏修復轉而不停剝落潰爛，她也因此癱跌在了原地只能勉強抬起臉看着面前的老者。可她猙獰的笑臉上絲毫不見任何痛苦的神色，那扭曲的笑臉簡直就像面具一般定格在了她的臉上。

“（西陸語）卑微的我不祈求您的垂憐，可我藏在命運的陰影中窺見了您的偉大，窺見了最終到來的一角景象，您卑微的僕從在此恭候着您降臨，請恩准我隨您的腳步共同邁向命運的盡頭。”

凱貝潔特低聲瘋狂呢喃着，語速飛快但咬字十分清晰，她那眼神中的瘋狂之意現在已經轉變成了一種病態的狂熱，那可怖的獰笑此刻在常人眼中看到的是一張帶着虔誠與解脫的慈笑。

因為凱貝潔特話語所用是西陸語，老者反應過來她在做什麼時已經慢了一拍，老者一步上前就已然來到了凱貝潔特身前，抬起勢大力沉的一掌就要作勢將她的生機徹底了斷。

可終究還是晚了一步，凌厲的掌風都已經將凱貝潔特壓迫得渾身龜裂滲出了鮮血，就在此時她身上流轉出一陣奇異絢爛的光華直接彈震開了老者。

光華的絢爛愈來愈盛在凱貝潔特的身上積蓄着緩緩向天幕上涌動着，凱貝潔特破爛的身軀也在逐漸重新凝聚完整，身上流出的鮮血的顏色逐漸轉向藍黑色，脫離了她身體的血液好似擁有了自己的意識般在她身周緩緩蠕動着。

老者顯然是先前所施展的術式此刻受到凱貝潔特身上升起的光華影響而被破壞，他所施展的術式並非是向神祇的恩澤借用力量，而是直接饒過了神祇的注視直接向神祇竊用了極小一部分力量直接施展的。

這種高等的施術手段在被強行干預破壞術式時，施術者必然會受到神祇的注視而遭受反噬，老者本來還紅潤健康的臉上馬上就不見一絲血色蒼白如紙，隨即張口吐出了一團帶着鮮血的畸形肉塊，

他的氣息也迅速衰弱了下來。

突生異變，先前隨老者一同前來潛伏在四周觀察情況的一眾大衍高境界高手趕忙上前查看老者傷勢，但沒有一人貿然上前去試探凱貝潔特身上泛起的那陣光華。

“震掌司，可還支撐得住？”

其中一名女子扶起老者開口詢問他的傷勢，但開口時一直盯着凱貝潔特的方向密切關注着，神色凝重如臨大敵，她知道凱貝潔特此時所做的乃是一種叫做“降神”的儀式，這種儀式即使是到了算衍一途的登仙境界，一人施展起來也是極難成功的。

“降神”儀式其實是通過本身修行到高境界的信徒們，使用本身積蓄着的與自身信奉神祇高度親和的恩澤力量去溝通神祇降臨龐大神力的一種方法。

而對於世界本身來說，這些神祇無疑都是一群“外來者”，對於祂們降下的恩澤本身就受到世界本身的層層削弱和自身的修正，這種強行突破世界本身屏障妄圖去直接溝通神祇的行為，沒有龐大且精純的恩澤力量積蓄幾乎是不可能成功的。

即使是大衍都城中這些所有的高境界強者一齊施展降神儀式，能成功溝通到伏羲的概率也是微乎其微，同時他們也要承擔著巨大的風險。

“看她周身的血液已經開始淵化了，她不可能以一己之力成功降神的，現在所作不過是垂死掙扎罷了。”

女子收回目光緩緩搖頭，她明白凱貝潔特身邊流出的血液的變化意味着什麼，那是世界本身已經開始對這種外來力量的滲入做着自我修正，“淵化”就是把這種來自神祇的力量同化成世界自身能量實質的一個過程，過不了多久凱貝潔特就會因為這種修正力量的干涉而導致神祇施加在她身上的恩澤開始暴走。

“但是不可不防，我大衍正是因為謹慎和算無遺漏才得以延續至今，諸位隨我配合天樞一同使用‘誅仙陣’在此就把這苗頭掐滅如何？放任不管一會她身上恩澤失控了，恐會波及城中百姓。”

說話之人正是李星淺的老師乾元子，天樞可不單隻是輔助推衍的儀器工具，同時也是施展一些大型術式的巨大法器，城中開始戒嚴搜捕時天樞就已經進入預備使用的狀態了。

乾元子剛說完，在場一眾高境界者中就已經有一部分人自覺地按施陣的位置站好就位了，不一會眾人就默契的按八卦方位站好開始成決持印，隨着法決的運轉，天樞升起的巨大儀器也受到牽引開始飛速旋轉運作起來。

儀器運轉發出的巨大轟鳴聲彷彿晴天霹靂般炸響，一股龐大的波動也自天樞向城中逸散開來，此時只要是信仰伏羲神祇的，即使是未修行算衍一途的平民百姓都心有所感，他們都不由自主的注視着天樞的方向，信仰虔誠的信徒甚至有些已經俯身朝拜了起來。

早已奔出花坊數里遠的李星淺和韋鐵蛋二人自然也注意到了這陣波動不由得停下了腳步，身在算衍司任職的二人明白天樞這般運轉是城中在施展大型術式，特別是平日裏就常駐天樞工作的韋鐵蛋不由得咂舌道：

“那妮子當真那麼邪門嗎？得搬出天樞來施展術式才鎮得住她？”

早就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李星淺此時早就泄了氣，就地往地上大字一躺大口的喘息着，韋鐵蛋說的話也因為身體劇烈跑動后停歇所帶來的陣陣耳鳴而未能聽清。

見李星淺沒接話，韋鐵蛋看了他一眼發現他早就躺在地上歇了菜了，便也沒再繼續言語就地找了個地方坐下也休息了起來，雖然他修行境界上強於李星淺，但是二人的身體終究還是常人。且身處算衍司中常年從事推衍研究的二人缺乏運動，狂奔疾馳數里路多少是逃生的意志支撐之下在透支着自己的身體。

李星淺知道動用到天樞說明大衍都城中應該是強者盡出了，那凱貝潔特是翻不起風浪來了，但此時他內心中沒有感覺絲毫的輕鬆，一個聲音在反覆告訴他：“你太弱小了，太弱小了！......”

是啊，他太弱小了，他人生頭一次因為自己在修行境界上的實力不濟而感到苦惱和氣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