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失玉牌順水推舟
離開後山,柴真繞開大路,沿山腳小路東行,走了兩日來到一處高聳如雲的山下。不禁駐足遠眺山上景色,愈覺神清氣爽,打聽之下原來已經到了武當山地界。又趕了三日路程,已臨近襄陽西面萬山一帶,路上開始多了許多蒙古巡騎往來巡視。這萬山地勢略高,卻並非像之前途徑的武當山那般,只是夾漢水於其中,峭壁叢生易守難攻。聽聞蒙軍已盤踞在此一年有餘,居高臨下對漢水往來船隻堵截盤查,這樣便可控制漢水上游對襄陽城的水路補給。
低頭看了一眼掛在腰間的玉牌,低聲自語道:“還得先找到他,只是時隔五年不知其現今身在何處,得想辦法混進萬山軍營打聽打聽。”此時前方傳來陣陣馬蹄聲,其間還夾雜着不絕於耳的斥罵聲,似乎是一隊蒙古巡騎正在追逐。那聲響越來越大,分明是朝着自己這邊過來,心想若此時暴露了可就壞事了。柴真所處位置是大路一側的密林,就勢找了處灌木叢蹲下隱蔽,料想追逐之人定是從大路逃走,不至於牽連到自己。只見遠處一人一邊奔跑一邊與一隊巡騎周旋,那身手靈活得好比猿猴,忽而躍上巡騎馬背將騎兵拖拽下馬,忽而從飛馳的馬肚下方往複穿行,愣是叫十數名巡騎手足無措只剩干叫喚的份。
在柴真看來,被追趕那人身手了得,這些蒙古巡騎根本不是其敵手。只不過那人並無意正面對敵,反而是邊擾邊退不知有何深意。眼看離柴真越來越近,那被追趕之人突然離開大路,直奔柴真所處灌木叢而來。柴真暗暗叫罵,無奈只得翻身奔走,偏偏那人緊隨其後,引來眾多巡騎將二人團團圍住。“在下與兄台無仇無怨,為何無端牽連在下?”柴真不明對方來意,不過對方卻並沒有要回答柴真的打算,突然轉身向柴真撲去。此刻柴真方才看清對方戴着一副花臉面具,心下一驚,“東陵”二字在心中一閃而過,連忙橫跨一步向一邊躲開。這周圍的巡騎也沒閑着,見二人相互掐起來,也紛紛掏出了套索向二人甩來。蒙古騎兵的套索雖然精準難纏,但在這二人面前卻如同跳索一般,一經挑撥反倒誤套在己方巡騎身上自亂陣腳。花面人趁機跳出巡騎包圍圈,也不再理會柴真徑直揚長而去。柴真自然也不再停留,迅速鑽進林中消失在巡騎視線之外。
經過一番折騰,也不知自己面容是否已被蒙古巡騎認出,再想混入軍營,怕是要重新置辦一身裝束了。細思方才一幕,越發覺得那人來得蹊蹺,心頭一緊伸手往腰間摸去,果然丟了玉牌。原來與巡騎周旋是假,藉機盜取自己玉牌才是對方目的。剛才為了不再與其沾上關係,故意與那人是分道揚鑣,看方嚮應該是往襄陽城去了,連忙調頭快步追去。
通往襄陽城的所有道路均被蒙軍設卡嚴密封鎖,要想進城就得突破蒙軍和宋軍雙重關卡顯然並非易事。忽見一批身穿爛衫的漢人百姓從北邊過來,在蒙軍所設關卡處被攔了下來。一蒙古漢兵抽刀在手喝道:“從哪來,上哪去?”人群中一老者哀求道:“回官爺,我們幾個是襄陽城裏負責出城砍柴的樵夫,城裏飢荒嚴重實在呆不下去了,趁出城砍柴的工夫便一起逃出來了,求官爺放我們出去吧。”蒙古漢兵冷冷道:“你們幾個排成一行,脫光衣服放在身前。”樵夫們沒有反抗的權利,乖乖按指示脫光站在一起。這時又上來幾位蒙古兵將樵夫的衣物翻來覆去查看了幾遍,似乎沒查出什麼問題擺擺手讓樵夫穿衣走人。
柴真心想不對啊,這些人從城裏出來,為何蒙古兵不詳加盤問城內的守備情況,如此輕易就放過去?果然,從蒙古兵中又出來數位漢人百姓裝束之人遠遠跟在樵夫後頭,明顯已經起了疑心想要欲擒故縱。不過自己急於追回玉牌,暫時沒有功夫理會宋蒙之間的破事。就在此時從林中閃出一人又跟在了蒙古兵的後邊,細看之下那人衣着打扮正如奪走玉牌之人。柴真冷笑了一聲,隨即也遠遠跟在後頭,跟過一段時間,前面三撥人先後進了一處荒廢的村莊便悄無聲息。只好繞村莊外圍來到牆根外,這下隱隱聽到不遠處屋內似乎有細微的“砰砰砰”聲響傳出,柴真一聽便知道這是赤手搏鬥之聲。見屋頂已爛,趁着聲響掾壁而上,小心透過屋頂空隙觀察屋內情況。見之前的樵夫與蒙古兵正扭打在一起,不過雙方身手一般,且人數相當,一時還分不出勝負。不過被眾人護在牆角的中年樵夫卻只是靜觀,沒有要出手的意思,也不知是否習武,神情倒還挺是鎮定。
再在屋內搜尋一圈不見那位奪走玉牌的花面人,難道也跟自己一樣躲在暗處觀察,想到此處不禁回頭掃視四周。身後已然站了一人,尚未看清對方體貌已被其雙掌齊出推下屋內。屋內兩撥人斗得正酣,忽見一人從屋頂掉落,一時都不知是哪方來的援手,紛紛住手望向柴真。柴真本不欲趟這渾水,抬頭望向屋頂已不見花面人,正要返回屋頂去追已被人叫住。那牆角的中年樵夫喊道:“壯士請留步,我等遭遇蒙古兵追殺,能否出手相救則個?定當重謝!”柴真轉念一想,那花面人怕不是故意引自己到此搭救此人,雖不知其真實意圖,如想再次與其相見只能如其所願先救人了。二話不說當即攻向四周蒙古兵,也不下殺手,只是用點穴功夫封住對方穴脈,讓這些蒙古兵在一定時間內動彈不得。
“趕緊先離開此處,蒙古兵既然看破了你們的身份,要不了多久後方高手便會追上來。”柴真見無人受傷,邊說邊往門外走去。幾個人面面相覷,還是中年樵夫發話道:“事已至此,先離開此處再說。”眾人剛離開片刻,即有數人潛入屋內,在蒙古兵身上推拿一陣解不開穴脈,便問道:“是何人點了你們穴脈?往哪邊去了?”蒙古兵身子雖無法動彈,開口說話還是無礙的,連忙回道:“那些假裝樵夫之人倒沒有這種點穴功夫,是一身法極高之人突然闖入把人救走了,那人已猜到你們會趕過來已先行離去。不過他們剛走不久,你們快馬加鞭定能追上。”“確實是高手,你們被封的穴脈連我們幾個都解不開,繼續在這等着吧。”話音未落身子已竄出了屋外。
從對面屋中透過門窗縫隙見到大批高手在村中搜索,正在擔心很快便會搜到藏身的屋中,忽見二人行色匆匆一聲哨響召集了其餘人手分頭跨馬離開了村莊。中年樵夫轉身向柴真作揖,道:“感謝救命之恩,若非恩公極力勸阻我向村外逃走,不消多時便又要被追上了,不知恩公高姓大名?”柴真笑道:“在下乃是雲遊四方的道人,湊巧路過此處,見事有蹊蹺略施援手,不必叨念。”中年樵夫見柴真身手了得且機智過人,輕嘆一聲,道:“實不相瞞,在下姓范,乃是襄陽城中一商戶。接到熟人帶來消息,鄂州父親年邁病危,不得不冒險出城,怎料竟惹上蒙古追兵。此去鄂州尚遠,望道長能送我一程,只需到郢州地界便可。”
柴真哪裏會信他商戶身份,不過此時也不便揭穿,且送他一程看那花面人幾時會再出現,擺手道:“范老闆不必客氣,眼下尚未脫險,他們很快便會追上你的人,發現人數不對一定會嚴刑逼問你的所在,難保有人受不住將你供出。”雖然眼前此人要比作誘餌下人要可靠得多,但追兵也非同一般,范老闆自然明白柴真話中之意,忙道:“道長說的是,依道長來看,我們要如何脫險才是?”柴真略加思索道:“對方都是善於追蹤的高手,因此不得已借你下人將他們引走。但你我二人潛逃也必定會再次留下蛛絲馬跡,對方騎馬而我們步行,被追上只是時間的問題。”見范老闆面露難色,柴真繼續道,“剛剛隨你們過來的途中,看到岸邊泊有一艘小船,如能原路返回乘船南下,對方就算再多高手也拿你沒辦法了。”范老闆聽到退路有了保障,自然欣然贊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