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8章 首席與門
卡爾和獵人首席漸漸走入內廷核心區域，已經幾乎遇不到其他人，教會內神職人員若沒有相應的級別或臨時許可是不允許進入這片區域的。
只有二人沉穩的腳步聲迴響在空曠的長廊，在路過幾間鐵門緊閉的煉金物品儲存密室時，卡爾似乎嗅到了類似硫磺的氣味，卻又不那麼像。
“你和他們相處的不錯。”
卡爾還在思考接下來通靈師和那所謂儀式的事情，但首席突然打破了沉默，他稍微一怔，才反應過來首席是在說隊員們的事。
“還是你們年輕人好相處，在那些孩子眼裏我只是個古板的老傢伙。”福多思·摩爾回頭微笑道，“而且不止是你的隊員，卡爾，現在在教會你可是有口皆碑，就連我也托你的福，能每天享受上額外的熱茶和點心了。”
“承蒙大家愛戴了。”
卡爾笑了笑，簡單回應道。
“你比加里恩受歡迎得多，他辦事倒是沒得說，乾脆利落，就是對什麼都漠不關心，包括他自己。”摩爾首席嘆了口氣，問道，“聽說他現在在你的公司任職，也終於結婚了，這些事甚至是我無意間打聽到的，他從來不願意多和我說兩句。不過現在看來他提前退休，也算過得不錯。”
卡爾沒回話，他並不認同首席對加里恩的評價，也不準備解釋。
加里恩退休后何止是“過得不錯”，他比以前開心滋潤多了。
卡爾很清楚加里恩從來對教會沒有太多好感，長久以來老隊長只是在儘力做好本職工作、不負自己也不負隊友而已。
而且卡爾相信，福多思·摩爾對加里恩的態度也心知肚明，現在他只是和自己揣着明白裝糊塗，但卡爾不明白首席為何要突然聊起自己和隊員以及加里恩的關係。
看似像隨口提起的閑聊，可卡爾又覺得不止於此——福多思·摩爾可不是後勤司的艾爾文首席，沒事幹也能續一壺茶和你胡侃一下午天地，獵人首席幾乎從不深入他認為無意義的話題，更不會主動打開這個話匣子。
為什麼要突然談起我的人際關係？
卡爾不認為這是上級或長輩對自己的關心，那太天真了，放在首席這裏絕對不會。
其實這位首席一直給卡爾一種很怪的感覺，倒不是說福多思·摩爾這人很奇怪，只是卡爾看不透他，從幾個月前第一次見面就是。
卡爾看不透首席的實力也看不透他的性格為人，福多思·摩爾那似乎永遠處變不驚的神情下，誰也搞不清他究竟在想些什麼。
唯一能確定的是摩爾首席對教會和煉金信仰的忠誠不二，但又不像那種狂信徒會為了信仰隨時奉獻一切，他擁有的是一種理智的虔誠。
而且福多思·摩爾是非常自律的人，他數十年如一日按聖典嚴格要求自己，嚴於律己，偶爾寬以待人。儘管他平時過於平和，似乎沒有什麼能引起他情緒的起伏和外放，但是……
他能堅持同一件甚至幾件事好幾十年不變，彷彿沒有任何意外能動搖他的步伐節奏，這樣的人其實很可怕，與之相處時必須要加倍小心。
所以卡爾從始至終都對福多思·摩爾抱有忌憚，敬而遠之，沒事絕不多說一句話。
而且在摩爾首席這樣的外表和忠誠的信仰之下，卡爾的直覺隱約在暗示——他或許有深藏在其中的野心。
卡爾不能確定自己的直覺是正確的，畢竟福多思·摩爾看起來就是一個很虔誠溫和，嚴於律己，很受信徒們信賴和親近的教會老資歷。
但還是有些許細節讓卡爾感到疑惑——福多思·摩爾的權限和地位，似乎已經超過了一介獵人司首席該有的高度。
比如之前幾次主教會議，卡爾作為獵人司二把手出席時，他發現教區四位主教都隱隱有以摩爾首席為主的態度，他們對首席的尊敬似乎超過了資歷的範疇，畢竟能成為教區四位主教的一席，資歷也和福多思·摩爾不相上下了。
教區主教的級別當然是大於各司首席的，不包括沒什麼存在感和話語權的後勤司首席艾爾文，四位主教對福多思·摩爾的態度和對其他首席的態度的確不太一樣，即使是對煉金司的桑切斯首席也能看出上位對下位的姿態。
不過卡爾也不能篤定這些，畢竟他知道自己一貫想得多，也許福多思·摩爾就是受人尊敬呢？
他才加入教會不到一個月，可摩爾首席從出生就在教會裏，從唱詩班的孩子一直到如今的老首席，他從未離開煉金教會。有着這樣虔誠信仰，長久為教會嘔心瀝血的人，受到主教的尊敬也很合理。
但多留個心眼總沒錯，卡爾的直覺好多次都是對的。
又轉過一個拐角，摩爾首席帶着卡爾一路走到了內廷核心迴轉長廊的盡頭，他還是第一次來到這裏。
這條長廊堪稱幽靜，他甚至聽得到首席的呼吸聲。雖然裝潢風格統一，長廊仍是金碧輝煌，但燈光卻要比其他區域更暗一些。
而他們一直走到了長廊的盡頭——一扇由不明暗色金屬鑄就的古樸雙開大門。
這扇金屬雙開門相當高大，乍看宛若是一整面牆壁。它外觀簡易至極，甚至稱得上粗糙。沒有小窗，沒有花紋，甚至連門把手都沒有，似乎就只是將一整塊金屬稍做切割后，直接焊在這裏取代了長廊盡頭原本的牆壁，比之長廊富麗堂皇的裝修風格，它顯得那麼突兀、格格不入。
但僅憑視覺就看得出它的堅不可摧，很像卡爾看過的電影裏那種銀行地下金庫保險門，卻沒有安裝那類複雜的鎖，這扇門只有一個很簡易的鎖孔。
見卡爾觀察的差不多了，摩爾首席適時介紹道：“‘求道者之門’，百年前煉金司最頂尖的工藝，但很明顯，曾經的鍊金術士前輩們把美觀排在了很後面的位置，甚至無心以雕刻裝飾。”
“視覺很震撼。”卡爾如是說道，“我還從沒見過這種金屬……如果它真是由金屬製成的話。”
“據說是用許多種煉金材料製成的某種神秘的合金？呵呵，具體的我也不知道，只有教廷能存有求道者之門的製作技術。”
首席從口袋中取出一枚不起眼的黃銅鑰匙：“這門是教廷根據教區需要配發的，不是所有教區都有。”
卡爾試探地問道：“因為通靈師的培養機密？”
“是的，卡爾，不是每個教區都有培養通靈師的資格，所以這麼珍貴的求道者之門若是只用來保管雷亞就能換到的材料，多少有些大材小用了。一座寶庫的材料價值恐怕也抵不上這扇門。”
首席溫和地笑了笑：“但我們今天不是為了這扇門來的，我們只是要通過它而已，請別介意我的藏私——因為我也不知道更多關於它的秘密了，我是獵人司首席，是不是？”
“當然，摩爾首席。”卡爾幽默回道，“不過我想煉金司的桑切斯首席也不會比您了解的更多。”
“呵呵，現在讓我們進去吧，預備役通靈師的儀式應該快要到關鍵一步了，我們可不能耽誤了。”
隨後，摩爾首席將那枚不起眼的黃銅鑰匙對準求道者之門的鎖孔，卡爾敏銳地觀察到——在鑰匙進入鎖芯的那一刻，鑰匙的尖端發生了形變。
求道者之門配套的鑰匙，也是煉金物品。
卡爾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或許在每一次打開求道者之門時，它的鑰匙和鎖芯都會發生改變。
如果鑰匙丟了呢？
或許是摩爾首席猜中了卡爾心中所想，他簡單解釋道：“求道者之門的鑰匙是用靈能和血液標記認主的，萬一我老糊塗了弄丟它，別人也打不開門。當然，如果我真弄丟了，還得不幸地遠赴教廷只為挨一頓罵，再辛苦一下教廷煉金司。”
但這句解釋卻又加深了卡爾剛才的那個猜想——這麼重要的鑰匙不在主教手裏，而是給了獵人司首席保管……
福多思·摩爾，他真的只是首席而已嗎？
可不等卡爾再思考太多，首席已經取回鑰匙重新裝入教袍口袋，伴隨一陣雄渾的齒輪與軸承轉動聲，古老堅固的求道者之門緩緩向二人敞開，亮出它掩藏的下行階梯。
卡爾朝內望去，光線更加昏暗，牆壁兩側微弱的照明燈具只能照亮眼前幾級階梯而已，看不清具體深度。
摩爾首席對卡爾做出請的動作，隨後他們並肩越過大門，剛站上台階前的方寸之地，身後的求道者之門便轟然關閉。
陰冷刺骨的寒意漸漸撫上皮膚，卡爾對這種感覺再熟悉不過——這是亡靈的氣息。
某種不太好的預感在心中升起。
“走吧，卡爾。”首席宣告般的平靜說道，“下到底，就是教會與通靈師的最高機密。”
終於將要迎來這一刻了……
卡爾點頭，他輕吸一口冰冷的空氣，讓寒意充斥肺腔，邁下階梯——
他跨越教會百年的恢弘歷史，邁向深眠地底的晦暗隱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