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二節）
好不容易天亮，車來到了離北淵還有五百來里的小城，名叫伊城。城小，便不許馬車進入，數十輛馬車停在城外。顧聖寒一看夏清湫還在睡，額角突突地跳，一把掀了毯子。
夏清湫平時總有些起床氣，此時她看都沒看，一巴掌扇過去。顧聖寒打開她的手，臉色陰沉地下了車。
夏清湫後知後覺，一反常態地閉了嘴。
在祁連選了一家客棧時，她才忍不住問：“王爺去哪裏不都應該有當地官員接風嗎？怎麼住上客棧了？”
“我家爺向來低調，而且北淵王府名下的產業遍佈天下，包括這間客棧，哪裏比驛站苦了？犯不着咱們屈居人下。”祁連解釋道。
“不會用詞就別瞎用。”顧聖寒進來，“你，跟我去一趟演武場，正好看一下你的功夫。”
夏清揪問：“幹什麼去？”
顧聖寒像看白痴一樣看了她一眼，大步出了客棧。祁連小聲說：“王府的第一條規矩，也是唯一一條，那就是不該問的別問。幸虧現在我們爺心情還算好的，要不然一頓板子肯定跑不了了，你可就偷着樂吧。趕緊去吧，王爺應該是有事。”
夏清湫點點頭追了出去，當扎腐是塞尊地了樂器店顧聖寒帶她去了兵器店，她很識趣地沒有問，倒是顧聖寒主動說了：“演武場會有人下黑手，畢竟在許多人面前輸了挺沒面子的。有個東西防身總是保險的。”
“您輸過？”
“那倒沒有。”顧聖寒只回答了這四個字就沒再說了，“看看，你隨便挑一個，就當是你初入王府的見面禮了。”
夏清湫挑來挑去，看中一柄長劍。
這柄劍做工精緻，劍柄上雕着蟒紋，玄鐵製成的劍身散發著絲絲寒氣，顧聖寒的眼底閃過一絲凝重，卻沒有說什麼。他付了銀子，往演武場走去。
演武場位於伊城中心，佔了伊城大約三分之一的位置。這是實力的象徵，演武場是有排名的，根據勝場、平場、負場積分，從低到高依次為人境、人極境、人尊境、地境、地極境、地尊境，天境、天極境、天尊境。
只有第一名才是天尊，第二名天極，第三名天境，往後每千人一境，然而從地境往後，只有同級打贏了對手才能織分，因此天境、天極境、天尊境的三人從來沒變過。
演武場的排名代表的不僅是實力，還有武林中的權力。傳聞中，天尊令出即可號令武林，只是眾人見到天尊令已是四年前了，從那之後，再無人見過天尊令，演武場中也多了一條規則。
天下令牌，凡演武場出，皆可奪。
聽完，夏清湫問：“您是哪個等級？”
顧聖寒沒說話，給夏清湫辦了一塊人境令牌。她接着問：“這排行榜上前三名的高手都是誰啊？”
“淵、靖、影。”顧聖寒說，“這三人也是懸賞榜上前三的人物。”
“他們是什麼來路？”
“具體的沒人知道，只知道這三個人還是殺手榜上有名的殺手。”
“我咋沒聽說過？”
顧聖寒冷冷地掃了她一眼，在演武場中找了個位置坐下。
下一場就是夏清湫了，第一次來難免緊張。臨上場之際，顧聖寒將她挑的那柄劍丟給她，她想拒絕：“我不用武器的。”
顧聖寒淡淡地吐出兩個字：“試試。”
夏清湫不好說什麼了，大不了打一半把劍放下就行了。
那柄劍不輕，出了鞘還好點。
沒等她走到場上，
她的對手已經站定，場下一片嘩然。
人境對地極境，勝負已經明了。
最可怕的是，演武場的生死狀在入場的那一刻便已生效。
不出所料，那個“胖虎”一見夏清湫踏上賽場，就大吼一聲沖她撲去。
台下有人不忍心看了，紛紛別過頭，而顧聖寒的幾把飛刀也從袖口滑出，下一秒便要甩出了。
夏清揪嚇了一跳，閃身躲開同時拔劍出鞘。
拔劍的那一刻，她隱約感覺劍有了自己的感情，說不出來為什麼，這種感覺很熟悉，可在她的印象里，她從來沒用過劍。只是在她握上這柄劍時，她似乎立刻對胖虎的招式不再畏懼，反而有一套完整的劍法在她的腦海中形成。
些許鐵鏽悄悄攀上銀灰的劍身，增添了古樸與殺氣。
果然。
顧聖寒將場上的情況看得一清二楚，他收起刀。
夏清湫不斷後退，忽然一躍而起。
劍舞，唯有殘影。
劍落，天邊龍嘯騰起。
那一招一式行流水，像是刻在骨子裏的，恍惚間竟像王者降世，與生俱來的驕傲在這一瞬間爆發，暗沉的劍身忽然閃耀，直直朝胖虎的頭頂劈下。
“胖虎”這個稱呼可不是白叫的，他雖然體型肥碩，卻有着虎的威猛，正所謂“大力出奇迹”，他硬扛下了這一劍，一掌拍過去。
夏清湫倉促躲開，卻也被深含內力的一掌傷到了。
她咳出一口血，正好落在劍刃上，整柄劍劇烈地顫抖，變得愈發滾燙，她咬緊牙，重新握住劍柄。
燃燒的長劍揮出，隨着一聲巨響，等到煙消雲散，場內只有一個深坑了。
夏清湫被爆炸的餘波震出場外，顧聖寒起身，抬手接下。
“趕緊離開。”顧聖寒沉聲道。
話音剛落，幾個黑衣人圍住他們，夏清湫體內內力混亂，再加上體力不支，昏了過去。
醒來時，夏清湫發現自己躺在一張陌生的床上，一個激靈爬了起來，檢查了一下衣服還算完好。
“躺下，別動。”男人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顧聖寒注意到她眼中的驚恐，先是愣了一下，隨後讓祁連把桌上的剔骨刀之類的東西收拾出去，少有地解釋道：“現在已經在王府了，你剛才所看到的那些是路上遇到的殺……山匪所有。你現在內力有些紊亂，我雖然已經幫你簡單地調了一下，但你還得休養幾天。既然醒你了，就先喝點自粥吧。”
他從桌上拿起一個白瓷碗，舀了一勺粥，吹了吹，喂到夏清湫嘴邊，夏清湫連忙說：”使不得！使不得！爺，我自己來就行了。”
她剛想抬起胳膊，劇烈的疼痛從手臂上傳來，她不得不打消了自己吃的念頭。
“想死直說，我也不用費勁救你了。”顧聖寒眸色微沉，“你那一劍傷及根本，算你運氣好，經脈差一點就徹底斷了，你要是再亂動，華佗再世都救不了你。”
“您身子金貴，這種事還是讓下人來吧。”夏清湫還想掙扎一下。
“沒聽說過我北淵王府從來沒有女人嗎？”顧聖寒強行給她灌了一勺，“侍衛毛手毛腳，也不知道你的傷在哪，讓他們來喂，要是又傷了你，我不就白救你了嗎？”
“而且，我從來不做無用功。”
話是這麼說，可夏清湫分明從顧聖寒冰冷的眼神中看到了“自作多情”四個字。
“可是……”
“閉嘴吧，喝個粥都堵不上你的嘴？”顧聖寒一邊說著一邊吹了吹，“只要進了王府，生是王府的人，死是王府的魂，如果你按照我說的去做，你是‘人’，否則……你只能當‘魂’。”
夏清湫被他的語氣震住了，忍着跳起來離開這個鬼地方的衝動，一勺一勺喝下去他喂的粥。
吃完最後一口，顧聖寒道：“過幾日，我帶你去死亡谷。”
“？”
“邊緣。”
“……”夏清湫有點崩潰，“你說話別大喘氣啊……”
顧聖寒端起碗出去，留下一句話。
“你還有一個月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