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蓮花冠
陸丞睡了很久,他覺得從來沒有睡得這樣舒服過。
再次睜眼時,那種彷彿置身於煉獄的感覺消失不見,渾身上下沒有任何灼燒感和刺痛感,他覺得無比清爽。
稍稍牽引天地間的靈氣入體,陸丞有了新的發現,體內扭曲的經脈已經舒展,雖然仍然纖弱,但卻不再像一團亂麻。靈氣遊走於經脈之間,不會再被眉心間湧出的赤炎吞滅,有種特殊的清涼的感覺,這種感覺是陸丞從來沒有過的。
神魂之內的金色道文與之共鳴,它們不僅是用來鎮封陸丞天定道罰的銘文,更是陸道人留給陸丞的道經,是道祖飛升之後傳於世間的的太上道經,一字一句皆直指大道根本,只要陸丞心念有所動,就可以顯化於神宮之中,供他參悟。
雖然每個道文都晦澀難懂,但對於陸丞來說,看完不過是時間問題,而且等到陸丞看完這這五千多言之時,神魂之中的道罰就會再次爆發,業火會衝破道文的鎮封,重新肆虐在陸丞的神宮之中,灼燒他的神魂和體魄,這個過程不會很久,最多三四年就會到來。
陸道人是對的,這本就是陸丞的命,是外人無法改變的,無論那個人手段如何通天,最終能否斬去這天定之命還在於陸丞自己。
但陸道人終究還是為他爭取到了希望,讓他能夠踏上修行之路,能夠自己去尋找解決的辦法。如果他不會修行,那麼絕對不會有改命的機會,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陸道人給予了他能夠改變一切的最初的希望,雖然沒有徹底改去天定之命,但這也是真正的逆道之舉,這世間能做到這一步的最多也不過一手之數。
外面的天空萬里無雲,陽光穿過窗戶的縫隙里,映照在牆壁上,就像是之前無數個平常的清晨一樣。
靈氣在體內運行了一個大周天之後,陸丞停止引氣入體,環顧四周,發現桌上的燭台旁有一件東西在陽光的沐浴下散發著柔和的輝光。
那是一頂蓮花道冠。
和陸道人頭上的有着八九分相似,沒有太複雜的外形,線條簡約流暢,優美婉轉,如同水入平川,蘊含著大道至簡的道理,但卻絲毫不失自然造物之靈韻,材料以金玉二色為主,但卻似金非金,似玉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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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古樸莊重之下又增添了幾分神秘和斂於其中的華美。
陸丞怔住了,他回想起多年前,在他還是一個孩童的時候,他會爬在老人身上,抓取老人頭上的那頂蓮花冠,將老人從來一絲不苟地束在冠里的頭髮弄得散亂。
當時老人曾笑言等他長大之後,也會送他一頂,原來就在今天,而他也即將離開這座生活了十幾年的道觀去尋找破命之法。
他戴好蓮花冠,走出房門,平時略顯狹小的道觀此時卻空空蕩蕩,一前一後的小院沒有青煙燃起,兩間偏房和一間正殿也找不到一道身影,那個老頭總是這樣,一聲不吭地外出,連離別也是這樣悄無聲息。
陸丞怔怔無言,對着老人平時所坐的椅子三禮三叩,多年來的養育舐犢之情,傳法授道之澤,在他天定之命上撕開一道裂口,讓他能夠踏上修行之路的逆道之舉,讓這個老人對於陸丞來說,早就成為了像父母的一樣的存在。
“你在做什麼?”
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音突然響起。
陸丞皺了皺眉頭,回頭向道觀的小門望去,一個青年斜倚着門,嘴裏咬着山間的野果,臉上帶着戲謔的笑容。
“關你什麼事。”
陸丞冷冷回應,心中帶着幾分不悅,這陳知來得也太不是時候了,他原以為陳知醒來之後自己離開青山了,沒想到竟然還沒走,看樣子只是去山裏找野果去了。
事實上陳知答應了陸道人會帶着陸丞一起下山,故而他不會一個人離開。
他像是沒有察覺到眼前少年的不愉,自顧自向陸丞扔了幾枚採摘而來的野果,這是青山周圍很常見的果子,清脆甘甜。
陸丞本來不願理他,但他不爭氣的肚子還是迫使他低頭了。
之後便是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兩個人各自吃着果子充饑,其實以陳知無垢境的修為,可以很多天不用吃飯,但他現在雖然醒了,傷卻只好了兩三成,仍然處於一種很虛弱的狀態。
“你這一覺睡得時間可不短,足足兩天多。”
陳知率先開口,打破了有些僵硬的氣氛。
“我觀你身上的氣息,似乎也是個修士,不過只是第一個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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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應境。”
陸丞點了點頭,沒有告訴陳知的是,他其實也剛剛才踏入感應境,並且只是在他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引氣入體之後,整個過程如水到渠成一般。
“多謝你的果子。”
陸丞頓了頓,接著說道:“看你之前傷得不輕,我本來以為你得要十天半個月才能下地,沒想到這麼快就能去山裏了。”
陳知點了點頭,沒有對陸丞隱瞞:“其實我出來時,還從家裏帶了些能夠加快傷勢恢復的丹藥。”
陸丞知道陳知是登山五境之中最後一境無垢境的修士,而修士所用的丹藥一般人家拿不出,更何況見效這樣快的必定不是普通的丹藥,看來陳知的背後也不會是一般人家。
毫無徵兆,陳知突然露出嚴肅的表情,對着陸丞鄭重行了一套標準的大盛官家禮儀,正色道:“那天小真人把我背回道觀,我還沒有正式道一聲謝,在下殿前司都指揮使陳知,謝過小真人的救命之恩。”
陸丞愣了一下,隨後回了一禮:“不必如此,我那天不過是路過而已。”
“還有我不是什麼小真人,叫我陸丞就行了。”
陳知挑了挑眉,看來眼前的少年並不知道他頭上所戴蓮花冠的分量,道門之勢,堪稱三教之首,門下弟子眾多,但一般弟子都只能戴普通的頭巾,地位稍高的能夠佩戴九巾,而能夠佩戴道冠的無不被尊稱一聲真人,陳知很多年前曾遠遠見過執掌偌大道門的掌教一面,他所佩戴的頭冠與當時同行的真人們也不相同,那是一頂魚尾冠。
陸丞雖然跟隨陸道人在山上道觀多年,但他們之間比起師徒,其實更像是一對爺孫,陸道人除了讓陸丞看了很多道門典籍和教授了一些符籙的繪製方法之外,也沒有多說關於道門的事迹。
陳知正想給陸丞解釋一下,但觀里的小門突然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這道敲門聲如同驟雨一般,急促而又激烈,陸丞前去開門,是小鎮上的一個小商販,平日裏跟藥鋪的掌柜關係不錯,但他所說的話讓陸丞臉色一變:“不好了,縣尊大人被一隻妖給殺了。”
“它還擄走了藥鋪的王掌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