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他眉心間的命
陸丞將陳知帶回道觀時，觀里的老人似乎並不意外陸丞回來時還背着一個人，就像是早早知道一樣。
老人替陳知檢查了一番，受傷雖重，但畢竟是無垢境的修士，不會有性命之憂。
陸丞替他包紮好了傷口，將該用的葯都敷上，不過陸丞畢竟不是專業的醫者，能做的也就只有這麼多，剩下的就看陳知什麼時候醒了。
日漸西沉，整個青山很快被夜幕籠罩。
陳知漸漸轉醒，眼前的景象逐漸清晰，在他意識朦朧之間，曾感覺到有人將他背起，但周圍的景象仍然是片片青山和高大的樹木，遠處似乎站着一位老人。
老人站在青山山巔，抬頭仰望，皓月高懸，漫天繁星，晚風拂過，黑色道袍上金色的紋路若隱若現。
陳知下意識地覺得是他救了自己，他想開口感謝這位老人，但怎麼都發不出聲，他後知後覺，他竟然是以一種站着的姿態醒來，更令他感到詭異的是，他的四肢都無法動彈，甚至連眼球都不能轉動一下。
夜空中北方驀地有一顆星辰突然黯淡無光，隨即又開始變大，漸漸迸發出璀璨的光芒，一時間彷彿天有二月，只是這等天地異象似乎小鎮裏的人竟無一人察覺。
那顆星辰漸漸恢復如常，老人嘆了口氣：“天垂象，見吉凶。”
非聖人不可象之。
陳知的後背已經被冷汗打濕，他沒有想到會在這樣的地方遇見這樣一位大修士，那個老人將自己拘禁在此處，但又不管不顧，他捉摸不透那個老人究竟想幹嘛。
好像過了很久，那名老人終於開口：“魏述調動一州之力，名義上是清剿前朝餘孽，但這其中恐怕另有隱情。”
老人看着陳知，似笑非笑：“或許，他正是為了你這位陳指揮手上的那封信。”
陳知心中震動，這些都是殿前司的秘辛，眼前的老人是如何得知的。
老人似乎是知道陳知心中所想，笑了笑：“這天下之事，我想知道，便就一定可以知道。”
能說出這番話的人，世間十三州中沒有幾個。
陳知才注意到，那名老人頭戴蓮花冠，這天底下道門之人繁多，有資格佩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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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之人並不少，但卻從來沒有人佩戴蓮花冠，因為能佩戴蓮花冠的只有一位，就是眼前的老人。
這不僅關乎地位與實力，更關乎道統。
“救你的是道觀里的那名少年。”
話音落下，陳知的眼前便浮現出道觀里那名少年的樣子，他躺在床上，全身微微顫抖，似乎在承受極大的痛苦。
他注意到少年腰間的那枚玉珏，有絲絲縷縷的龍氣縈繞，陳知對那並不陌生，他曾在長安見過類似的物件，那其中所蘊含的是一個王朝的氣運。他有些震驚，它們此時被一股極為強大的外力壓制在玉珏之內，如果不是老人想讓他看到，那麼他無論如何也無法察覺到玉珏之內的氣運，縱然是面對面，也只會當作普通的玉珏。
陳知想起了長安的傳聞，原來他就是那個當年被老人帶走的嬰兒。
“前輩想要怎麼樣？”
老人笑容溫和：“他救了你一命，你可願幫他一次？”
......
劇痛中的陸丞意識漸漸模糊，再次睜開雙眼時，周圍是無邊無際的赤紅色火焰。
“你可知這裏是何處？”
熟悉的聲音響起，不遠處站着一位頭戴蓮花冠的老人。
陸丞稍微心安，搖了搖頭。
“這裏是你的神宮。”
陸丞有些困惑，神宮是蘊藏一個人神魂的地方，在人的眉心之間。他曾聽聞，世間有大修士者，神魂如同煌煌大日，一旦祭出，能夠斬盡酆都鬼魅，亦或者神宮內自成一番小天地，四季光陰流轉，生息不停，但從未聽聞有人的神宮之內是這樣的景象，更何況他還是一個不曾真正修行的普通人。
老人指了指周圍赤紅色的火焰：“這些就是你與生俱來的命，是你這些年痛苦的根源。”
“它們是什麼？”
“眾生的業力，是來自道的懲罰，亦可以說是來自道的詛咒，正是它們不斷灼燒着你的神魂和軀體。”
老人頓了頓，接著說道：“這是無法依靠外力所化解的命。”
陸丞神色平靜，這麼多年，他已經習慣了疼痛，但現在才得知，它們是來自天道的懲罰。
他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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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認命。
老人看着陸丞的雙眼，他能夠感受到陸丞心裏強烈的不甘，眼前的少年一直渴望能夠踏上修行之路。
在小的時候，陸丞喜歡去小鎮上的酒樓聽說書，鎮裏的說書人曾說過，這世上有仙人，歷經春鞦韆載而容顏不變。有道門真人步步生蓮，手銜一州氣運，三花聚頂，立地飛升，法相遮天蔽日。有儒家聖人口含天憲，言出法隨，一語便可教一地陸沉，一身浩然正氣盪盡酆都魍魎。有佛門聖僧行走人間數百年，觀盡人間疾苦，捨身成魔，惑眾生十萬，齊渡幽冥。更有劍仙立於山巔，一劍三萬里，劍氣橫跨半座天下，劍從天上來，斬殺為禍一州的大妖。
但後來他知道自己無法修行，便再也沒有去聽過說書。
“今日，我便助你踏上修行之路，為你從這眾生的業力中打開一道缺口。”
“這一道法，你且看好。”
神宮之中，老人的道袍無風自動，雙手捏出複雜的印訣，洶湧的業火在老人的手訣下漸漸平息，而後他兩指並作劍指，對着陸丞遙遙一指，八方業火便如獲敕令，齊齊向中央陸丞的神魂內斂而去。
這一次，沒有任何的熾烈的刺痛之感，有的只是老人道法之下恰到好處的溫暖。
業火盡數收斂於陸丞的神魂之中，老人口中吟誦太上道經，每誦出一個音節，便有一個金燦燦的字顯化於老人周圍，太上道經凡五千多言，佈滿了陸丞的神宮，如同漫天璀璨的繁星。
待最後一個音節落下，所有道文一齊湧入陸丞的神魂之內，形成了一個固若金湯的結界，將眾生業力所化作的業火壓制在內。
老人笑了笑：“天道無情，但禍兮福所倚，這些年你的苦也沒有白吃，你的神魂遠比一般人更加強大堅韌。”
“想要徹底斬除你神魂之內的這團火，還需要你自己去找到方法，是時候了，你的道在山下。”
他看着眼前的陸丞，少年的輪廓依稀可見小時候的模樣，當年虎頭虎腦的小傢伙，好像還沒有多看幾眼，便不知不覺間長成了如今的俊俏少年。
白髮催人老，青陽逼歲除。
老人輕聲道：“下山去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