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九區
華夏悠長的歷史中,無數次的戰爭都證明了,人數,並不是取得勝利的關鍵因素。
葉穀雨一次次的呼喊,都準確的叫出了東一區每個住民的名字,而林秋雨手中的狹長骨刺,每一次都高效,精準的刺入某個慌亂住民的要害之處。
隨着聚攏在兩人身邊的東一區的住民越來越多,向著北方逃竄的身影也是越來越多,當林秋雨的狹長骨刺,最後刺入一個男人的咽喉,他看着向北方逃竄的無數身影,一把攔住想要追出去的葉穀雨后,林秋雨回身看了看,當時衝出露宿營地的強壯男人有兩百多個,現在,大半應該已經變成了冰冷的死屍。
剩下不到一百的男人們,半數勉強能夠站直了身體,剩下的那些,體力的過度消耗和身上的傷口,已經讓他們在放鬆了精神后,無力的癱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沒有勝利的喜悅,沒有勝利的歡呼,拚命的廝殺,就是為了保住幾個冰冷的飯糰?
沒有怨天的悲涼,沒有憤世的痛苦,拚命的廝殺,就是為了保住幾個冰冷的飯糰!
林秋雨無聲的嘆了口氣,他希望這些男人們,能夠回到自己簡陋卻溫暖的地窩,可是美好的希望,替代不了殘酷的現實。
林秋雨臉色平靜的看着遠方東一區一片模糊的露宿營地,六個月的時間過去了,在今天這個血腥的夜晚,他才第一次找到了同族血脈的一種歸屬。
因為這同族血脈的一種歸屬,他非常害怕聽到遠處傳來女人和孩子凄慘,無助的尖利叫聲,他掃了一眼這些精疲力竭的男人們,一邊慢慢的走向東一區的露宿營地,一邊一字一句的緩緩說道,
“你們的身後,就是東一區的女人和孩子。”
“他們的身後,就是第九區的露宿營地。”
“能跑的,給我跑!跑不了的,給我走!走不了的,給我爬!爬不動的,留下命!”
他平緩的聲音,帶着決然的兇狠和淡漠的冷酷。
揚了揚手中狹長的骨刺,林秋雨沒有去看自己的身後,他相信這些男人們,為了女人和孩子,能夠拼光自己,最後的一點血性。
耳邊傳來葉穀雨聲嘶力竭的一聲狂吼,伴隨這聲嘶吼的,是一片慌亂,卻用力踩踏着堅硬地面的沉重腳步聲,林秋雨用力攥了攥手裏狹長的骨刺,放開腳步,斜向沖向了東一區露宿營地的西側。
如果有一條平坦,乾燥的塑膠跑道,百米的衝刺,林秋雨能夠跑進十一秒以內,但是在極冰荒原上,堅硬,冰冷的厚厚凍土層上,常年又有永不融化的一層雪粒,林秋雨壓低了身體的重心,以一種獨特的滑行前進,看起來踉踉蹌蹌的舉步難行,但是百米過後,他已經和身後的男人們拉開了很遠的距離,身後不時傳來沉悶的砸地響聲,林秋雨卻始終沒有回頭看過一眼,他一直注視着遠處的露宿營地,終於在滑行過了百米以後,隱約看到那道高大的土坡後面,慢慢露頭的一片黑影。
越是急切,越要壓住急躁的衝動,林秋雨站住了身體,深深的長吸了一口冰泠刺骨的空氣,凜冽的清爽,頓時驅散了胸口裏的一股躁烈,他藉著慘白的月光,細心的看了看狹長骨刺尾端的皮繩,確定皮繩上沒有粘上過多的鮮血,又反持着骨刺,上下揮動,刺出兩記凌厲的突刺,感覺到骨刺握持在手中,依舊有着乾爽的溫暖和緊緻的牢固。
剩下的百米距離,林秋雨滑行了不到五分鐘的時間,繞過露宿營地西側的那個緩坡時,他並沒有放慢滑行的速度,東一區的男人們緊緊擠靠在一起,將女人和孩子,嚴嚴實實的堵在了身後高大土坡的凹陷之中,最前面的男人們,在慘白的月色下,可以清楚的看到緊緊挽在一起的胳膊,他們眼睜睜看到從五米開外滑過去的林秋雨,卻依舊像是冰冷,堅硬的岩石,沉默着一動也沒有動。
林秋雨既沒感覺到這些男人的冷血,也不認為這些男人是膽小的懦弱。
他們每個人,都能熟練的擺弄木質的農具,卻只能笨拙的揮舞手裏的骨刺,他們會瑩瑩苟且的貪圖每一粒糧食,卻在今夜,餓着肚子,想要拚死護住身後的每一個女人和孩子。
林秋雨注視着這些看起來似乎並不勇敢的男人們,揮手揚了揚手中的骨刺,迎向從西側逼過來的一大片黑影。
如果說極冰荒原上的三個聚集地,有什麼明顯的差異和區別,那就是第九區的住民們,有着更加高大的身材和更加強壯的體格,當然,還有他們讓人頗為厭煩的傲慢性格。
第九區因為和聖城千絲萬縷的微妙關係,每年能夠得到的糧食配額,是其他兩個聚集地加起來的總和,他們雖然沒有豐盛的餐桌,但是也沒有讓人無助的飢餓,僅僅是一年到頭都能填飽肚子,就讓他們驕傲的稱呼自己為,“被神暫時遺忘的子民。”
迎向這些個個都媲美葉穀雨的高大,強壯的男人們,林秋雨對危險的那種本能直覺,讓他現在,非常喜歡這些“被神暫時遺忘的子民”
雙方的距離不到五米時,林秋雨看着眼前一片充滿高大壓迫的強壯身影,輕輕聳了聳肩膀,揚起的右手中,那把尖利,狹長的骨刺脫手墜落,劃出一道森白的光線,輕巧的扎進冰泠堅硬的地面。
“請允許我冒昧的猜測一下,被神暫時遺忘的子民,不會在意幾個冰泠的飯糰,雖然它也是聖神,降臨下來的一點點祝福。”
林秋雨的“神語”地道流利,禮貌又不失輕鬆的嘲諷,有着聖城最為津津樂道的喉舌顫音,這種神語最為正確的發音,被形容成為_沐浴着神聖光芒的迷途羔羊,顫慄着發出的讚美聲音。
第九區的人群之中,低聲的驚呼此起彼伏,隨着緩緩分開的人群,一個高大,強壯的男人,穿着合身的厚重皮衣,邁着優雅的腳步,從容的走到林秋雨的身前,隔着一米多的適度距離,他略微低頭看着林秋雨,眼神之中有淡淡的好奇,更多的還是收斂的陰鷙。
林秋雨也略微好奇的看着這個高大,強壯的男人,他臉部的皮膚有着油膩的慘白,應該是塗滿了抗寒又護膚的動物油脂,明顯突出的額頭,高鼻深目的顯著特徵,讓林秋雨回憶了一下,兩百多年以前,某個歐洲小國的街頭風景。
至於男人陰鷙的眼神,那不過是權衡利益時的猶疑不定。
林秋雨偏了偏頭,看了看跌跌撞撞追上來的葉穀雨,面帶微笑的擺了擺手。
他回過頭來,仰臉看着面前的陰鷙男人,指了指北方西七區的露宿營地,又指了指腳邊扎進冰泠地面的狹長骨刺,漏出一個意味深長的淺淡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