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小丑面具
這個圓形的大廳里,有百十張舒適的沙發座椅,當日近黃昏的時候,葉穀雨吧唧了一下嘴巴,終於從沒心沒肺的沉睡中醒過來,他抹了一把嘴角的口水,還有些惺忪的牛眼,又盯住了桌台上被烤的金黃的狼肉。
在葉穀雨沉睡的時候,大廳里陸陸續續的又進來了幾十個帶着面具的男人,這些男人,無一例外的,都帶着精巧的面具,林秋雨從這些精巧的面具上分辨出來,這幾十個男人,來自互相熟悉的六股勢力。
這互相熟悉又互相戒備的六股勢力,帶頭的,無一例外,都是身材矮小,大腹便便的肥胖男人,而這幾十個男人,涇渭分明的佔據了六塊區域,安安靜靜的坐在沙發座椅上,對桌台上的食物,連碰都沒有碰。
最早進入大廳的十多個男人,林秋雨和葉穀雨,躲在靠近漆黑大門的東側角落,那三個短腿的男人,畏畏縮縮的藏在西側的一個角落,剩下的十來個男人,也分散在大廳兩側的角落裏。
桌台上,金黃的狼肉還像個肉山,雖然已經放涼了,卻並不影響醇厚的口感,手掌大的橢圓麵包,在東一區的聚集地里,很多住民,一輩子都沒有見過。
大廳里死寂的有些壓抑,葉穀雨左右看了看后,摸了摸臉上簡陋的面具,他碰了一下林秋雨,突然之間就站了起來,他屁股下面舒適又沉重的沙發座椅,被他的粗腿頂出去,發出「吱嘎」一聲刺耳的聲音。
這聲讓人牙酸的「吱嘎」聲音,就像有人,用力的用指甲刮著光滑的玻璃,林秋雨頭皮發麻,一臉獃滯的看着葉穀雨這個憨貨,他,竟然完全沒有意識到,他弄出來的這聲動靜,在死寂的大廳里,讓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的驚疑不定。
葉穀雨的眼裏,只有桌台上的食物,在極冰荒原,任何一個住民,都不會放過填飽肚子的機會,有肉的時候,一定要吃肉,他邁開長腿,幾步跨到桌台的旁邊,抄起牙籤般的餐刀,在大廳里所有人的注視下,一刀插進雪狼的後腿。
這個憨貨吧嘰吧嘰嚼肉的聲音,在從新恢復死寂的大廳里,清晰的就像無情的嘲弄,林秋雨無語的嘆了口氣,他離開舒適柔軟的沙發座椅,一邊走向桌台的旁邊,一邊盯着一個站起來的男人,這個不輸於葉穀雨的強壯男人,帶着精緻的黑蠍面具,他從皮衣里,抽出一把一尺多長的雪亮匕首。
那個黑蠍面具上,帶着金星的肥胖男人,臃腫的身體,陷在柔軟舒適的沙發中,他微微的闔着眼皮,右手白胖的手指,輕輕點着沙發座椅的扶手,左手稍稍抬起來揮了揮,就像驅趕一隻,在耳邊嗡嗡亂叫的討厭的蒼蠅。
強壯高大的男人,揮舞了一下雪亮的匕首,盯着依舊專註對付狼肉的葉穀雨,慢慢的靠近了桌台,他撇了一眼低矮又瘦弱的林秋雨,眼神之中,露出一絲稍稍的遲疑。
麻煩來了,林秋雨雖然有點無語,也沒有帶着葉穀雨這個憨貨的絲毫懊悔,他看了一下,眼裏只有狼肉的葉穀雨,想起林驚蟄吞咽聖餐的時候,她會用皴黑的小手護住聖餐,漆黑又明亮的大眼,死死的盯着手裏的聖餐,眼神中,漏出極度渴望的一種焦灼。
對食物的虔誠,印在每個飢餓住民的靈魂里,不該受到,任何人的任何嘲弄。
林秋雨看着慢慢接近的強壯男人,他眯了眯眼,橫跨了一步,安安靜靜的擋在葉穀雨的身前。
強壯的男人愣了一下,他停住腳,居高臨下的看着林秋雨,面具後面狹長的眼睛,有些猶疑的看了看林秋雨低矮的身高和瘦弱的身體。
在聖城,一個人有低矮的身高和瘦弱的身體,意味着,他,不是還沒長大的孩子,就是被聖神眷顧的神選子民。
他從林秋雨幽深又平靜的雙眼中,斷定眼前這個低矮瘦弱的男人,不是還沒長大的一個孩子,這就意味着,想要教訓一下那個缺乏教養的蠢貨,可能會遇到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幸好在荒原鬼市,每個人都帶着面具,看看這兩個蠢貨臉上,捅出窟窿的可笑皮子,他大概確定,這兩個蠢貨,是來自聚集地的兩個住民。
骯髒,醜陋,沒有教養的兩隻豬玀,偷竊神幣的兩個農夫。
男人心裏無情的咒罵著,他卻知道,在這個大廳里,沒有站在斗籠裏面,手裏的匕首,唯一的作用,僅僅是用來,恐嚇一下膽小的蠢貨。
男人有些惋惜的看了看手裏的匕首,又看了看依舊吭哧吭哧,像頭肥豬一樣,繼續拱食的葉穀雨,他厭惡的低下頭,嘲弄之極的盯着林秋雨的眼睛。
「你的同伴,在海瑟姆大人面前,應該像個有教養的紳士。」
聽到男人刻意放緩了聲調,極力表現優雅的蹩腳神語,看着他手裏明晃晃的尺長匕首,林秋雨噁心的,就像吃了一隻綠頭的蒼蠅。
因為葉穀雨一個看似粗魯的舉動,被打擾到的那位海瑟姆大人,就要讓手下的一個走狗,用雪亮的匕首,教導一下葉穀雨,什麼,是一個紳士應有的教養,什麼,是對權勢無限的敬重。
林秋雨長長的出了口氣,剋制了一下抬腿的衝動,他抬起頭,看着男人手裏垂下的匕首,懶的廢話,只是無所謂的搖了搖頭。
葉穀雨這個憨貨,聽到身後傳來的動靜,用力咽下嘴裏的狼肉,伸手抓起一塊橢圓的麵包,回過頭來,看着明顯對峙的兩個男人,有點疑惑的探出了腦袋,
「師父,這個黃毛鬼子有什麼事?」
林秋雨撇了撇嘴,視線盯住男人的匕首,一本正經的張嘴胡說,
「他想讓你多吃點肉。」
葉穀雨看看男人手裏的匕首,翻了翻眼皮,盯着男人面具后狹長的眼睛,他挑釁的揚了揚手裏的麵包,張開嘴,一把將那個手掌大的橢圓麵包,滿滿當當的塞進了嘴裏。
男人克制着暴跳的衝動,在這個鬼市裡,殺人,需要血斗的儀式,他稍稍卸下優雅的偽裝,眼睛裏閃着惡毒又殘忍的凶光,死死盯着林秋雨,想要看透這個矮小的男人,有恃無恐的所有倚仗。
大廳裏面安靜異常,吧嘰吧嘰的咀嚼聲中,偶爾還能聽到,一個男人逐漸粗重的呼吸,那些身體陷進柔軟沙發的男人們,沒有人站出來,阻止這場滑稽又兇險的可笑對峙,他們悠閑的放鬆身體,欣賞着荒原鬼市的歷史上,第一次,因為食物引發的衝突,而這場衝突,竟然,還有變成血斗的精彩可能。
林秋雨安安靜靜的紋絲不動,他幽深的雙眼,深邃的注視着男人的面具,自始至終,沒有絲毫的情緒波動。
男人感覺到面具後面,一滴滾燙的汗水,順着臉頰流淌下來,又麻又癢,讓他有些抓狂的衝動,他的本能告訴他,眼前這個矮小的男人,有他不能理解的一種危險。
男人努力的保持着對峙的勇氣,他不敢回頭,不敢去看海瑟姆大人的黑蠍面具。
輕聲短促的一聲喘咳,海瑟姆大人仰了仰脖子,眯着眼,欣賞着在暖黃的燭光中,頭頂上瑰麗的星芒,讓人迷醉的七彩光芒。
男人的肩膀抖了一下,他不敢有絲毫的猶豫,抬起了手中垂下的匕首。
「砰,砰,砰」
沉重的敲門聲音,聽起來,有着毫無耐心的囂張跋扈。
男人就在毫釐之間,停住了割向手指的雪亮匕首,林秋雨看了看大廳里的所有男人,每個人,都偏轉了身子,盯着那扇漆黑的大門。
林秋雨皺了皺眉,心裏面,升起一種厭惡的感覺,他看到漆黑的大門邊,那個像蛇一樣的瘦高男人,從懷裏,掏出一塊金燦燦的懷錶,他看了看懷錶上的時間后,拉開門上的那個小小窗口。
兩塊長方形的金色籌碼,像是垃圾一樣,從拉開的窗口裏,被人撇進了圓形的大廳,叮噹的脆響中,那兩個金色的長方籌碼,落在光滑的地面上,籌碼的上面,10000的黑色的醒目數字,像是在無聲的嘲弄着,大廳里的所有人,都是鄉下來的一群財主。
像蛇一樣的瘦高男人,急急忙忙的揣好懷錶,用力的拉開漆黑的大門,恭恭敬敬的彎下了身子。
當先出現的,是兩個接近三米的人形怪獸,古老的金屬板甲,牢固的扣住強壯的上身,鱗片的護裙,護住粗壯異常的長腿,腳下鐵質的戰靴,尖銳的靴尖,比雪狼的長牙還要猙獰,接近兩米的金色巨劍,雖然沒有鋒利的劍刃,但是寬闊的劍面和沉重的份量,足以摧毀一切肉體的挑戰。
最讓人驚駭的是這兩個男人臉上鐵灰的面具,那張包裹着整張臉的鋼鐵面具,已經完全嵌進臉上的皮肉,鐵灰的面具上,左邊的額角,鑲着銀色的聖冠,右邊的額角,塗著鮮紅的數字。
91,99。
聖城的奉靈騎士。
聖神,表達怒火的最強武器。
隨着這兩個奉靈騎士佔據了漆黑大門的兩側,一個尖細的嗓音傳進了大廳,
「聖神啊,看看這個骯髒的豬圈。」
無情的嘲諷中,一個瘦弱的身影,晃晃悠悠的,走進了死寂的大廳,他,穿着雪白的長袍,背後,披着厚厚的熊皮披風,臉上精緻的小丑面具,栩栩如生的,勾勒出了邪異的笑容。
隨着他厭惡的拎起雪白的長袍,綴着花邊的長筒靴子,優雅的踩着光滑的地面,讓那雪白的長袍,遠離任何飛揚的塵土。
他的身後,一個瘦高的男人,微微躬身,端着一把椅背高直的鑲銀座椅,在這把花紋繁複的座椅後面,十個強壯的男人,帶着天使之翼的潔白面具,無聲卻粗暴的,驅趕着一群瘦小的孩子。
死寂的大廳里,堅硬的靴底磕着光滑的地面,咔噠的脆響,就像讚美聖神的一首頌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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