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天堂?
什麼是天堂?
地獄在人間。
天堂,只是逃脫黑暗的美好幻想。
雖然林秋雨眼前看到的一切,對於極冰荒原的貧苦住民,確實有如夢幻中的華麗和美好。
平整,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灰青色的漂亮花紋,映射着柔和的暖黃光芒,像是波光粼粼的幽綠湖面,這間將近三百平米的圓形大廳里,雪白的牆面上,數十個銅製的枝形燭台上,粗圓的蠟燭,不僅散發著暖黃的光芒,還在噼噼啪啪的燃燒中,飄散出油脂燃燒的淡淡腥味。
圓形大廳的頂部,一塊一塊彩色的磨砂玻璃,拼湊出碩大無比的星芒圖案,在暖黃的光線中,這個碩大的星芒,帶着瑰麗的神秘,散發著讓人沉迷的多彩光芒。
大廳的兩側,擺放着一排一排黑色的沙發座椅,這種兩百多年前的平常座椅,在極冰荒原,卻代表着讓人驚訝的舒適,和身心懶散的一種奢靡。
在這兩排的座椅前面,一張一張長條的桌案,拼成十多米長的一個桌台,桌台上擺放的食物,能讓任何一個荒原的住民,一邊懷疑自己的眼睛,一邊流淌貪婪的口水。
整隻的雪狼扒皮開膛,被烤的像是金黃色的肉山一樣,被一根木棍撐開的狼嘴中,雪白的狼牙依舊銳利,曾經致命的撕咬,現在,卻讓外皮焦脆的雪狼,有種充滿野性的一種食慾。
手掌大的橢圓麵包,精巧的堆成金字塔的形狀,塔尖的頂端,撒着一層厚厚的糖霜。
一排一排高腳的酒杯里,紅艷的液體,發出寶石的通透光芒。
乾淨的瓷盤,錚亮的餐刀,微微泛黃的提花桌布,鮮艷怒放的塑料假花。
葉穀雨獃獃的看着眼前烤得金黃的狼肉,聞着麵包散發出來的小麥甜香,他咽了一口嘴裏充盈的口水,低下頭,看了看腳下髒兮兮的狼皮靴子,又看了看自己黑黢黢的粗壯大手,閉上眼,狠狠晃了晃腦袋,睜開眼后,一把抓起像根牙籤的錚亮餐刀,狠狠刺進雪狼烤的金黃,微微還冒着油光的粗壯後腿。
隨着手腕的用力,一大塊金黃的狼肉,冒着熱氣,帶着油花的汁水,被葉穀雨撕扯下來,他用手摸了摸臉上簡陋的面具,那挖的七扭八歪的窟窿,並不影響大口的吞食,他瞅了一眼那些乾淨的瓷盤,撇撇嘴,皴黑的大手捏着狼肉,迫不及待的填進了嘴裏。
被烤的金黃的狼肉咸香適口,脆脆的外皮,還帶着一些辛辣的味道,葉穀雨眯着眼睛,咽下嘴裏的大塊狼肉,舔了舔油汪汪的手指后,毫不猶豫的,就伸手捏向了那堆麵包的小山。
林秋雨倒是沒有像這個憨貨那樣的飢不擇食,他若無其事的回頭看了看,漆黑的大門邊,那個像條毒蛇的瘦高男人,微微躬着身子,安靜的守在大門的旁邊,臉上的骷髏面具,完全遮住他的表情,他對大廳里發生的一切,都像又聾又瞎的置若罔聞。
林秋雨又掃了一眼那些黑色的沙發座椅,十多個男人,分散的坐在大廳的兩側,除了他和葉穀雨,沒人守在桌台的旁邊,這十多個男人,安靜的讓身體陷在沙發座椅的柔軟中,林秋雨能夠感覺到,這十多個男人,從面具後面,不時投來的鄙夷目光。
他拿起一個乾淨的瓷盤,用錚亮的餐刀,切下一塊金黃的狼肉,小口的慢慢咀嚼中,他瞟了一眼大廳的東側,那裏,兩扇銀白的大門緊緊的關閉。
林秋雨咽下嘴裏的狼肉,端起一個高腳的酒杯,他晃了晃酒杯里紅艷的液體,安靜的看着大廳的中央,一個突兀,刺眼的巨大鐵籠。
林秋雨的心裏一聲冷笑。
這裏,恐怕才是真正的荒原鬼市。
柔軟的沙發,絢麗的穹頂,金黃的狼肉,紅艷的美酒。
這些,剛好完美的配合,骯髒的交易和血腥的爭鬥。
林秋雨和葉穀雨,在十多個男人猶如實質的鄙夷目光中,臉不紅,心不跳的填飽了自己乾癟的肚子,林秋雨放下那個乾淨的瓷盤,手腕一翻,隱秘的將錚亮的餐刀,輕巧的藏進皮衣的衣袖,他看了看葉穀雨,這個憨貨,捶了捶自己的胸口,打了一個飽嗝后,旁若無人的,將兩個橢圓的麵包,塞進腰間不大的包裹。
林秋雨撇了撇嘴,伸出手,利落的將兩個麵包,同樣塞進自己的包裹,他想了想地窩裏的兩個女人,有些惋惜的看了看散在桌面上的雪白糖霜,碰了碰葉穀雨,走向大廳左側的一個角落。
挑了兩把寬大的沙發座椅,林秋雨讓身體陷進座椅的柔軟中,他看似懶散的靠着椅背,視線卻透過前面兩張座椅的縫隙,死死盯着那兩扇銀白的大門。
葉穀雨擠進寬大的沙發座椅后,不時扭扭屁股,摸摸座椅的扶手,他適應了沙發座椅的柔軟和舒適后,又開始探頭探腦的左右觀望,打量着大廳里讓他好奇的所有東西。
這個憨貨,沒頭沒腦的看了片刻,終歸壓不住心裏的好奇,歪歪頭,稍稍湊近林秋雨,憋着嗓子小聲問道,“師父,我是不是在做夢?”
林秋雨的視線錯開那兩扇銀白的大門,看着大廳之中,那個銹跡斑斑的巨大鐵籠,他似乎可以看到,那一根一根粗圓的鋼筋上,沾着乾枯發黑的鮮血,散發著讓人作嘔的腥臭。
“做夢?”林秋雨偏過頭,看了看葉穀雨無知無畏的好奇眼神,帶着揶揄的輕鬆口氣,問了這個憨貨一個奇怪的問題。
“你吃飽了嗎?”
葉穀雨舔了舔油潤的嘴唇,有些興奮的點了點頭。
林秋雨點點頭,沒有說話,只是抬起手,拍了拍這個憨貨的胳膊。
他希望這個憨貨,在那兩扇銀色的大門打開之後,別因為血腥又噁心的場面,吐出肚子裏的所有存貨。
葉穀雨翻了翻眼皮,他現在,習慣了林秋雨這種沒頭沒尾的說話方式,他知道,現在,最好就是閉上嘴,安安靜靜的老實等着。
等什麼?他也不知道,他也不想費那個腦子。
嘴裏還有狼肉的香味,肚子裏,熱乎乎的舒服感覺,讓他的眼皮,耷拉下來后,就再也沒有睜開的力氣,葉穀雨扭了扭屁股,讓後背完全靠着柔軟的椅背,他在兩天的緊張和興奮后,一頓飽餐,讓他不管不顧的昏昏欲睡。
很短的時間,葉穀雨就耷拉下腦袋,吭吭唧唧的發出輕微的鼾聲,就連漆黑的大門再次發出沉悶的敲門聲,這個憨貨,只是吧唧了一下嘴巴后,繼續沒心沒肺的繼續安睡。
林秋雨有些嫌棄的看了看葉穀雨嘴角的口水,回過頭,看到那扇漆黑的大門打開后,走進來了又一批男人,這十多個男人,都帶着精巧的白色面具,面具上,畫著一隻黑色的蠍子,那隻黑色的蠍子,有着高高捲起的赤紅蠍尾。
林秋雨看了看這些男人臉上的黑蠍面具,皺了皺眉,他似乎發現了一些奇怪的事情,卻又暫時沒有具體的頭緒,直到這十多個男人旁若無人的走過他的身邊,林秋雨才驚奇的發現,走在最前面的那個男人,他的黑蠍面具上,在額角的位置,繪着一顆金色的星星。
更奇怪的是,這個背手前行,步態從容的男人,他的身高,也就是一米七幾,粗圓的身材,看不到強壯的痕迹,乾淨又合身的皮衣下,那隆起的肚子,不是肌肉的異化,完全就是堆積的油脂。
林秋雨在兩百多年前,見過很多這樣的男人,養尊處優,頤指氣使。只有紙醉金迷的生活,才能配得上他們,高高在上的權勢地位。
極冰荒原的聚集地里,絕對沒有這樣的住民。
林秋雨低下頭,隱藏起自己的銳利眼神,他現在能夠確定,這帶着黑蠍面具的十多個男人,一定來自並不遙遠的那座聖城。
他現在唯一希望的,就是那兩扇銀色的大門打開后,不會有讓他,不得不拔出骨刺的骯髒交易。
他只想在荒原鬼市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找到獵狼的武器。
他不是聖人,也不是長着翅膀的天使。
沒有足夠的強大,同情心的泛濫,只是捧在手裏的一攤狗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