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皮子叔
狼有非常發達的消化系統，最初的糞便多為黃色，當糞便幹了之後，呈現的就是白灰的顏色，凌冬山脈的雪狼，經過兩百多年的進化，消化系統更加的發達，排泄之初，糞便就是純白的顏色。
僅憑糞便的顏色，很難確定雪狼在這條幹枯的河床停留過多長的時間，更加無法確定的是，雪狼現在，遊盪在極冰荒原的哪個方向。
雪狼很少在白天對住民發起攻擊，它們藉助極冰荒原的環境，依靠發達的聽力和敏銳的嗅覺，像是白色的幽靈，遠遠尾隨着住民的隊伍，當深夜來臨的時候，就是它們漏出獠牙的最好時候。
林秋雨現在知道，皮子叔為什麼會浪費陽光明媚的大好時間，這要換做他是嚮導，一樣也不敢輕易的做出決定。
葉穀雨是今年才第一次參加冰封長城的值守勞役，他今年十八歲了，卻在他老爹的嚴防死守下，一次都沒有踏入過凌冬山脈，也從來沒有真正的狩獵過雪狼，他只是知道皮子叔手裏的是雪狼的糞便，他還沒有意識到，東一區的回歸隊伍，又一次，陷入了危險的境地，他只是盯着皮子叔手裏的雪狼糞便，滿腦子都是一顆又一顆尖銳粗長的狼牙。
在極冰荒原的聚集地里，一串雪狼的狼牙項鏈，是一個男人，顯示勇敢的最好證明。
而皮子叔，他的地窩裏，就有兩串全用雪狼的大牙串成的項鏈，他也是東一區的聚集地里，會熟皮子的最好獵人。
“皮子叔，我們要去打雪狼？”葉穀雨激動的瞪圓了眼珠子。
皮子叔敷衍的笑了一下，扔掉了手裏托着的狼糞，林秋雨則完全把葉穀雨這個憨貨，當成了可有可無的一個擺設。
他看了一下欲言又止的皮子叔，開門見山的表明了心意，
“需要我做什麼？”
皮子叔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行，你這後生爽快。”
他在皮衣上搓了搓自己的右手，
“先給我看看你那把骨刺。”
林秋雨也不廢話，撩開左腿的皮褲褲腿，輕巧的拽出那把狹長的骨刺，他手腕一翻，將骨刺橫着遞給了皮子叔。
明媚的陽光下，那把狹長的骨刺上，縱深的三條血槽里，隱隱透出的暗紅顏色，越發的證明了，它是一把殺人的利器。
皮子叔再次在皮衣的狼毛上，搓了搓自己皴黑的大手，他很嚴肅的接過林秋雨手裏的骨刺，輕巧的揮動了兩下后，仔細看了看骨刺上三條縱深的血槽，用佈滿老繭的手指，試了試骨刺尖部的銳利程度，最後，他擼了一下骨刺尾部纏裹的皮繩后，他眯縫的眼睛裏露着精光，深深的看了一眼林秋雨，略微不舍的將骨刺橫在掌心，還回去了這把殺人的利器。
他在東一區的聚集地里，從來沒有見過這種樣式的一把骨刺，也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住民，會這麼用心的去磨製一把殺人的武器。
他從老輩人的口口相傳中，知道以前那個世界的很多傳聞，他不知道這個叫林秋雨的男人，怎麼來到了極冰荒原，怎麼來到了東一區的聚集地，他已經老的快死了，他也不想知道這個男人有什麼隱藏的秘密，他只知道這個叫林秋雨的男人，有着和他一樣的黑色頭髮，有着和他一樣的黑色眼珠，和他說著一樣的流利漢語，最重要的是，這個男人，他會保護身後的女人和瘦弱的孩子。
皮子叔有些欣慰的抬起頭，看了看頭頂上明亮，湛藍的天空，他已經五年多的時間裏，沒有看到過這麼讓人舒心的湛藍天空了。
他舒心的出了口氣，看着林秋雨，眯着眼睛笑了笑，
“我活到了這個歲數，殺了不下兩百頭雪狼，卻沒有殺過幾個不能算人的兩腿畜生，
現在老了，那些畜生來搶糧食，我也只能老老實實的守着自家的女人。”
皮子叔合上眼，低頭微微嘆了口氣，
“一輩子只有殺狼的本事，活到老，才明白，浪費了一輩子吃的糧食。”
葉穀雨傻愣愣的看着皮子叔，他不知道該開口說點什麼，林秋雨也什麼話都沒說，他一直都認為，沒有經歷過別人的苦難，就沒有勸說別人的資格，況且，他也不認為，一個殺過兩百多頭雪狼的男人，是個需要安慰的軟弱角色。
他手腕一翻，那把狹長的骨刺翻出一個輕巧的刀花，他依舊平靜的說出了那個疑問，
“需要我做什麼？”
皮子叔上一秒還像個半死不活的老頭，現在“嘿嘿”的笑了兩聲，一臉都是兇狠的表情，
“殺人！”
林秋雨知道事情沒那麼簡單，他也大概能夠猜到，皮子叔想要干點什麼，他很平靜的盯着皮子叔眯縫的眼睛看了幾秒后，很平常的點了點頭。
他將狹長的骨刺插入狼皮的靴筒，靜靜的等着皮子叔的決定。
葉穀雨扭了扭自己肥大的屁股，期待的看着皮子叔，
“我呢？”
皮子叔的表情非常的嚴肅，
“娃子啊，你得領着大夥，往西北的方向走，找到那條幹枯的河床，天黑之前，找好露宿的營地。”
皮子叔用力的拍了拍葉穀雨的肩膀，
“守好營地，安心的等着你皮子叔。”
葉穀雨有些糟心的撓了撓肥大的腦殼，有些不死心的瞅了瞅皮子叔，又下意識的看向了默不作聲的林秋雨，瞅着林秋雨看過來的平靜面容，葉穀雨下意識的縮了一下脖子，有些賭氣的站起了身子，一腳碾碎了那條雪白的狼糞。
林秋雨無語的嘬了嘬牙花子，在皮子叔面前，他暫時饒過這個憨貨的肥大屁股，又不能看着這憨貨賭氣的掉頭就走，林秋雨想了一下，緩緩開口給了這個憨貨一點甜頭，
“回到聚集地，不管你爹答不答應，我都先教你一點殺人的本事。”
葉穀雨睜大了牛眼，興奮之極的揮了揮碩大的拳頭，他都來不及和皮子叔打聲招呼，扭頭沖回住民休息的那片河床。
林秋雨等到葉穀雨消失在河床的拐彎之處，他站起身，活動了一下手腳，感覺到身上的肌肉，已經有了搏殺之前的微微興奮。
皮子叔隱去眼中漏出的精光，他拉上自己的狼皮帽兜，雪狼皮衣的後背上，那片漆黑的炭泥已經被擦洗乾淨，他伸手入懷，摸了摸皮衣腋下的一處微微凸起后，一聲不吭的微微弓身，走上了河床，插向極冰荒原的西南方向。
林秋雨隨後也拉上了帽兜，蓋住自己一頭烏黑的短髮，以蛇形的遊走，綴在皮子叔的身後。
極冰荒原的雪白背景下，兩個沉默前行的男人，就像兩隻追蹤獵物的白色的幽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