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聲震荒野

極冰荒原的所有住民，都知道在最為寒冷的嚴冬季節，極冰荒原上會形成“白牙”的冰風，但是真正看過什麼是“白牙”冰風的住民，千里挑一的極為少見。

極冰荒原廣袤無比，在嚴冬季節的回歸之路上，能夠遇到“白牙”的冰風，東一區的回歸住民們，運氣已經霉到了極點。

但是物極必反，也許就是因為運氣已經霉到了極點，東一區的回歸住民們，總算得到了老天爺的一點點眷顧。

林秋雨不知道現在具體的方位，沒有精準的衛星定位，沒有61式多功能指北針，甚至都沒有醒目的具體參照物，他也只能確定，在最初的時候，所有人都朝向東南的方向，至於現在，他不相信在白茫茫的漫天風雪中，那個東一區的領路男人，能夠準確的辨認具體的方向，他只希望那個男人，真的具有在極冰荒原，尋找道路的豐富經驗。

雖然有點厭煩自己現在像只沒頭的蒼蠅，他也只能時刻盯着眼前那隻，抬起又落下的狼皮靴筒，好在沒有刺眼的陽光，也不用擔心損傷視力的雪盲症，他專心的控制着呼吸的頻率，度過短暫的疲勞期后，他能感覺到雙腿的肌肉，已經微微的開始有些興奮，以他身體的這種狀態，就算跋涉到漆黑的深夜，他依舊還有搏殺的體力。

他不知道已經走了多久，更不知道還要走多久，他已經聽不到灌進耳朵里的呼嘯風聲，甚至眼前的世界也在逐漸的消失，最後，只剩下一隻不斷抬起又落下的狼皮靴筒。

最終，不知道什麼時候，一片晶瑩的雪花飄過他的視線，把他從一種自閉的專註中，拉回到了現實的世界。

那片雪花白潔晶瑩，竟然有兩百多年前，一枚一元硬幣的大小，林秋雨想像不到，雪花，竟然能夠大到如此的程度，他詫異的抬起頭，看到漫天飄舞的都是大片的雪花，像是天空中撒滿了潔白美麗的玉蘭花瓣。

從西北方向吹過來的冷風，不僅沒有了凌厲的呼嘯，甚至柔和的吹過了臉頰，讓他暴露的皮膚，不用再徒勞的抵擋那種刺骨的寒冷。

林秋雨驚異的看了看周圍，視線看到的地方，東一區的住民都停住了腳步，整齊的仰起頭，看着漫天美麗的奇異雪景。

林秋雨也不知道，眼前的情況是好是壞，更不知道現在，是不是躲過了傳聞中的“白牙”冰風。

他猶豫了一下，繼續望着漫天飄舞的大片雪花，他相信不管是好是壞，總會有變化的發生，只是他也沒有想到，變化來的如此之快，這漫天的美麗雪景，不過是一場震撼天災之前的白色幕布。

短短的一分鐘過後，漫天飄舞的大片雪花，逐漸開始變的稀疏，林秋雨剛剛透過人群的夾縫，依稀看到了極冰荒原，已經露出了幾分平常的景色，就在他剛剛舒了口氣，一道粗圓的光柱，洞穿了天空中灰白的雲層，明亮的照射在極冰荒原的西北方向，就像一把從天而降的巨大光劍。

天空中稀疏的大片雪花，眨眼之間就消失了晶白的蹤影，天空中灰白的雲層，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手在用力的攪動，西北方向的明亮天空下，肉眼可見的，一道細細搖擺的白色風柱，轉瞬之間，就旋起無法計數的無數雪粒，片刻之後，形成了一道通天徹底的龍捲颶風。

天空之中雲海翻湧，西北方向的極冰荒原上，無數道細小的風柱先後出現，最終都形成了直徑超過百米的龍捲颶風。

天空中傳來隱隱的悶雷轟鳴，那些百米直徑的龍捲颶風，一路掃過西北方向的極冰荒原，不時有一道又一道的龍捲消散無形，但是有數道龍捲交匯壯大后，緩緩的自北向西橫掃而過，最終形成一道，直徑超過千米的巨大龍捲颶風。

悶雷的轟鳴聲震荒原，林秋雨失神的看着數里之外，那道直徑超過千米的龍捲颶風，他的腦子裏除了震撼，已經沒有其他的任何意識。

其他任何的想法，也沒有任何實際的意義，如果現在停留在極冰荒原的西北方向，任何關於生存的努力，不過是被攪成碎肉之前的瘋狂和安慰自己的一種臆想。

他不明白，眼前那道巨型的龍捲颶風，為什麼會被簡簡單單的稱為“白牙”冰風。

他只是在回過神來后，第一次想念東一區的聚集地里，那間寒酸，簡陋，卻又安穩，溫暖的小小地窩。

林秋雨在震撼心靈的天災面前，至少保持着表面的冷靜，而他身邊的葉穀雨，瞪圓了一雙碩大的牛眼，厚實的嘴唇在微微的抖動着，他下意識的舉起了雙手，用力的拍打了幾下，自己昏沉發木的腦殼，完全沒有意識到，林驚蟄從他的腋下悄然掉落，瘦小的身子，隨後砸在冰泠堅硬的地面上，只是發出了一聲微微的聲響，就像是，被人隨手扔掉的一捆柴草。

林驚蟄悄無聲息的爬行了幾步，等她站起瘦小的身體，她用力的低着頭，把皴黑的小臉，完全藏進狼皮的帽兜中，自始至終，她都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只是現在，她的兩隻小手，死死的攥住了林秋雨的皮衣。

林秋雨沒有看到小姑娘從兩米多高的地方悄然的掉落，他下意識的摸了摸林驚蟄的狼皮帽兜，聚集地的孩子都非常的早熟，他不知道這個小姑娘，親身經歷了死亡的災難，會不會在心裏留下恐怖的陰影，但是，任何好言的安撫，現在，都顯得那麼的蒼白無力。

他也只能，用力的摁了摁小姑娘的頭頂。

只是他不知道，攥緊他衣角的小姑娘，狠狠的咬破了自己的嘴唇，在嘴裏濃濃的血腥味道中，做出人生最堅定的一次決定。

一個十一歲小姑娘的任何決定，改變不了龍捲颶風的任何走向，那道直徑千米的龍捲颶風，從極冰荒原的西側，看似緩慢的向著東南的方向逐漸的移動，在所有住民的視線中，那道千米的龍捲颶風，帶着旋轉的巨大冰霧，正在視線之中慢慢的擴大。

大半的住民，剛剛感受了一下逃出升天的慶幸，又臉色灰敗的軟倒在冰泠的地面上，他們甚至，已經失去了逃跑的勇氣。

林秋雨的左手，下意識的摁緊了林驚蟄的頭頂，他平靜的面容上，隱藏着一種瘋狂的執拗，他直直的挺着自己的腰背，他絕不相信，今天，就是他人生最後的歸途。

激越的狼嘯，驟然響起。

林秋雨回頭看過去，江十九已經拉開了皮衣的前襟，他的右手摳緊了胸膛，堅硬的指甲，在皴黑的胸膛上，狠狠的扣出五條鮮紅的血印。

他死死的盯着那道直徑千米的龍捲颶風，樸實的臉上，帶着一種瘋狂的笑意，似乎在嘲笑着那逼近的死亡。

激越的狼嘯久久回蕩。

林秋雨扯開皮衣的前襟，讓胸膛里一股洶湧的熱流，撕開干焦的喉嚨，化成了一聲，更加激昂的狼嘯。

灰白的天空中，無數的光柱洞穿了雲層。

極冰荒原上，無數的狼嘯，聲震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