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回歸

陳大家裏同樣是土坯房，可這土坯房卻是四大間，而且房子要高大不少。

院子也是足夠大，一群老母雞更是平添了一份生活氣息，馬廄跟羊圈在隔壁的院子裏。

進了屋子裏一看，不出元晟所料的，屋裏有桌椅案幾，牆上還掛着弓箭，這一看就知道，是個在村裡數一數二的殷實之家。

陳大的老妻回來，帶着幾個年輕的女子在忙活，大陶茶壺裏沖了茶葉，直接用大陶碗端上來，看的元晟嘴角直抽抽。

邊上的一個矮壯老人，看到這大陶碗裏的茶，興奮的直搓手：

“陳老大這茶可是寶貝的很，今天咱們可是沾了元郎君的光！”

元晟聽的直皺眉頭，他平時也喜歡喝茶，可眼前的茶葉……簡直就是一言難盡：

“陳爺，冒昧問一句，您這茶葉是從哪裏買來的？”

陳大卻是矜持的一笑，神色頗為得意，而那個矮壯老者卻是搶先開口：

“元郎君有所不知，這些年戰亂不斷，絲路早已斷絕，中原的絲綢跟茶葉也是時斷時續，而且價格更是上了天！

六年前，陳老大救了一個粟特商人，那個商人的商隊，當時正被馬匪截殺，正好被陳老大碰上，陳老大當場射殺八個馬匪，咱們這邊一個衝鋒，那些馬匪就一鬨而散！

那個粟特商人送了茶葉絲綢，咱們的茶葉早就喝完了，陳老大倒是一直都留着呢！”

元晟眉頭緊皺，越是了解，心情越是沉重：

“外面如此混亂？這油鹽醬醋茶還有布料，豈不是很難買到？大家平時怎麼生活？”

陳大臉上沒有了矜持，取而代之的是沉痛：

“能夠活下來就不錯了，村裏的年輕人越來越少，回鶻人還時不時的過來徵兵徵稅，這日子……，不說了，今天給元郎君設宴，咱們好好吃一頓！”

元這頓飯吃的有些沒滋沒味，主要是元晟的心思都不在這，他一直都在想着其他事情，其他人倒是吃的滿嘴流油眉開眼笑。

陳大看到元晟心事重重，喝了一口渾濁的淡酒：

“元郎君，可是有心事？”

“陳爺，村裏的那些外族人，都是回鶻人？”

元晟沒有多說什麼，隨口問了問村裏的情況。

陳大嘆了口氣，其他人也是一臉的沉重，看到元晟不解的樣子，陳大聲音有些低沉：

“都是些小部族的可憐人，大家都是活不下去了，咱們也不能見死不救不是！

元郎君可以先在老夫家安頓，啞巴家裏實在是……”

元晟擺擺手，他倒是無所謂，現在既然可以隨時回去，在哪裏住都是一樣的：

“陳爺，啞巴當年被徵兵……這些年可有什麼消息？”

那個矮壯老者嘆了口氣：

“元郎君，這種事情不是明擺着的嗎，能回來早就回來了，村裡其他的丁壯……哎～”

元晟在身上找了找，手機肯定是不可能給的，手錶也不可能，現金這邊人不認可，除了煙跟打火機之外，再無其他。

將打火機拿出來，元晟演示了一下：

“陳爺，您看看，這個東西可能值些錢？”

幾個老者有些震驚，陳大更是連連擺手：

“使不得，使不得，元郎君這是瞧不起人嗎？”

“呃……”

元晟有些尷尬的笑了笑：

“陳爺誤會了，我就是想問一下，這個東西可能賣的出去？可以的話，我想賣掉！”

“這個……”

幾個老者都是不知道怎麼說，

他們也不知道這個怎麼賣，而且都不敢伸手去接。

一頓飯吃完，元晟有些不好意思的離開，他身上實在是沒有其他值錢的東西，只能看看回去后能不能再回來，到時候好好感謝一下陳大。

看着元晟走遠，矮壯老者轉頭看向陳大：

“陳老大，此人來歷不明，而且一看就是個讀書人，那雙手比回鶻公主的手都白嫩，一看就是個世家子弟！

那一身衣服，那布料我見都沒有見過，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

另一個黑瘦的老者，從一開始就沒有說過一句話，此時也是點了點頭：

“老三說的沒錯，陳老大，此人定然是個世家大族子弟，姓元，這倒是不好確定是哪家的！咱們真的要收留他？”

陳大看向另一個圓臉老者：

“石頭，你怎麼看？”

圓臉老者捋了捋鬍子：

“陳老大，咱們這裏，窮的叮噹響，世家子弟看不上的，先讓他在張氏那裏住着，實在不行，咱們就剁了他！”

陳大眯眼點了點頭：

“咱們靜觀其變，回鶻人那邊還要在盯着些！”

“是！”

…………

元晟一路回到破爛小院，此時已經是下午兩點左右，天上的太陽就像下火一樣，熱的讓人受不了，他直接就進了破屋子。

女人跟孩子都在，只是她們吃的卻是一些野菜，元晟看了半天都不知道是什麼：

“你們平時就吃這個？”

“元郎君……”

女人慌忙起身，小女孩更是嚇的躲到了女人的身後，元晟看的滿頭黑線：

“我叫元晟，還沒有問你們名字呢！”

女人福身，又將身後的小女孩拽出來：

“奴張荷，小女彩蝶，拙夫口不能言，還是回鶻人，村裡人不知其姓，一直叫拙夫啞巴！”

元晟坐了下來，伸手拿起一根不大的野菜放進嘴裏，可只是嚼了一口就吐了出來：

“呸呸呸，我去，這是什麼玩意兒？怎麼這麼苦？這能吃？”

可小女孩卻是一臉的心疼，這些野菜可不好找，她們母女翻了半個山頭才找到這麼一點。

張荷眼中閃過一絲無奈：

“元郎君，能找到這些野菜，已經非常不錯了，最起碼，現在還有的吃！”

元晟對着張荷伸出手：

“把你那個銅錢，對，就是開元通寶給我看看！”

張荷沒有猶豫，直接就把貼身收藏的銅錢給了元晟。

仔細的看着手中的銅錢，這是一枚青銅材質的銅錢，元晟用手機拍了幾張照片，順手將銅錢還給了張荷，張荷倒是一愣，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元晟：

“元郎君，奴身上只有這一文錢，您不要嫌棄！”

元晟的手僵了一下，把這枚銅錢塞給張荷：

“沒有的事，我就是好奇，再說了，這銅錢我也用不上！

對了，你們平時都幹嘛，給人放牧還是種地？”

張荷苦澀的搖了搖頭：

“家裏的羊被回鶻人搶走了，也幸好現在天氣暖和，山上可以找到野菜！”

“回鶻人？怎麼哪都有他們？他們經常來這裏嗎？”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聽說了，元晟有些不解：

“回鶻人不是在草原上嗎，怎麼跑到這裏來了？”

張荷有些奇怪的看了看元晟，這麼多年了，回鶻人一直都在，這有什麼好奇怪的：

“這個……奴不知！”

“你們還要出去？”

看到小女孩一口一口的吃着那些野菜，元晟皺眉開口問道！

張荷點點頭，竟然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元晟：

“我們還要去挖些野菜，元郎君，家裏沒有其他吃食，您……”

元晟搖搖頭，他現在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身上沒帶什麼，倒是麻煩你們了，對了，你也別叫我郎君，直接叫我元晟就可以，我今年二十八歲，你多大了？”

張荷聞言抬起頭來，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年輕的元晟，又快速低下頭：

“元郎君看着真年輕，奴今年二十有二，倒是……”

元晟到現在為止，都看不清楚張荷長什麼樣，實在是太臟，而且那一身的怪味太刺鼻，只是沒想到她今年剛剛二十二。

看着沉思之中的元晟，張荷跟彩蝶吃完了那些野菜，就起身走了出去，看着她們娘倆走遠，元晟這才站起身來：

“回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