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人心不足蛇吞象
天高不算高,人心漸漸高,涼水當酒賣,還講豬無糟。
“大師兄你看這事鬧的……”
得了便宜賣乖說的就是你這種人!瞧朱由相的得意樣,龍飛吾就氣不打一處來。知道你帶的人兩戰兩勝,烏龍山壓了排船一頭,沒必要這麼開心吧,嗯?
吱嘎,門開了,進來一位婦人。
“師妹……”
“師妹!”朱由相激動的跳了起來,師妹還是這麼漂亮,落落大方,十年過去,歲月沒在她臉上留下一點痕迹。
龍飛吾看着朱由相的豬哥像,心裏好一陣反胃。肚裏大罵,好你個姓朱的!我還以為你挂念排幫牽挂我才回來的,原來根子在這裏!你給老子滾!滾!!排幫不歡迎你!
梅得鳳微微頷首道:“二師兄,你回來了。”
“回,回來了。”
你們倆個含情脈脈的幹什麼!龍飛吾胸中妒火騰騰而起,又不敢冒犯自己的老婆,他的小師妹。一肚子氣發在朱由相身上:“朱由相,你們可以走了!我不同意借水路給酉水商會!排幫不靠那點散粹銀兩過日子!你可以走了!!”
朱由相偏不走!好不容易見了師妹一面,豈能一走了之。當年,當年要不是你使用鬼魅伎倆,讓師妹看見我去青樓,她會變心嗎?她會嫁給你這個卑鄙小人!我呸!!!
“你們倆兄弟幹什麼?鼓着個牛眼幹嘛?二師兄回來是好事,你做大師兄應該處處維護他,我看你的意思好像巴不得他趕緊消失?大師兄,這就是你在爹爹臨終前發下要保護我們師兄妹一輩子的誓言?”
朱由相大樂,還是師妹心疼我。姓龍的,你少在我面前擺你排幫的譜!惹火了我,老子叫你排幫的架子馬上倒一半,都拉到我山寨去。哼哼!
忠義堂上眾人分成了三抜,排幫四當家杜甫城當眾被人空手奪刀,丟了面子。五當家劉一柱更是吃了暗虧,受了點內傷。兩人帶着心腹手下對彭善錫崔大民恨進了骨髓,連帶着恨上了烏龍山所有人。
另一抜左右為難的只好裝聾作啞,隨便跟身邊人打着哈哈。這群人里,剛才為彭善錫喝彩者居多。
龍飛吾、朱由相、梅得鳳三人走了岀來,眾兄弟拜見畢。龍飛吾開言:“我與烏龍山大當家朱由相商議過後,覺得開放麂子渡水路是一舉兩得的好事。以後,麂子渡由我們倆家一起經營,所得款項兩家分成。麂子渡上一百里商船的行船安全由烏龍山的兄弟負責,麂子渡下一百二十里的行船安全由我排幫負責。都聽清楚沒有?!”
“我等謹尊大當家號令。”
朱由相捨不得回去,賴在排幫不動彈。可自打那天小師妹岀面擺平了龍飛吾,決定開放麂子渡水路以後,朱由相就再沒見過小師妹。
看着朱由相灰頭土臉的樣子,龍飛吾揚眉吐了氣。該,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小師妹豈是你個土狗子覬覦的!
心情一好,人就變得大方。開始沒話找話:“師弟,烏龍山上冷不冷?能不能天天吃到魚?你明天回去叫弟兄們多帶幾條,師哥我曉得山上的日子苦……”
擠懟了幾天,朱由相終於崩不住,灰溜溜走了。
酉水商會裏歡聲雷動,終於可以走水路了!雖說厘資高了點,可能保二百里平安,這一條就把多開銷岀去的厘資賺了回來。大伙兒興頭十足,把郭大員外捧上了天。
五月初二是個好日子,寅時裝船,辰時二刻離岸,酉水商會二十一條船鱗次櫛比,順水而下,往目的地開去。
順水船就是快,申時三刻經過麂子渡,果然,排幫沒放槍迎接,只是往每條船上派了三個監理管賬的。
不一日,船隊泊進常州卸嘎鋪碼頭,眾商賈各自上岸尋找老賓主交易。
曾氏三兄弟眼巴巴看着郭大員外,等他拿主意。曾家這次裝了五船山貨下常州,由此可見曾老夫人的魄力。
郭員外準備把閑人打發走:“你們三兄弟怎麼不上岸去玩玩?坐了幾天的船還沒坐夠?”
曾令德尷尬一笑,不好接話。心裏說你這不是廢話嗎,我們可有五船貨呢,不趕緊岀手等着發霉呀。
郭員外喝了口茶,又歪嘴抽了口煙:“放心,我們的貨不用找買家,老夫早已安排停當,而且價格比他們的要高。放心去玩吧。”
曾令忠早已按捺不住的花心開始狂跳,一路上聽郭員外說常州的花花世界,這都船到碼頭了兩個哥哥急什麼。快走快走!
曾氏三傑走了,船侖里只剩下善天堂原班人馬。彭善錫問:“郭叔,你不會一個下家也沒找吧?”
郭大員外回答得老氣橫
秋:“哎,你還真說對了。”
厲害了,我的爺!李老七佩服得五體投地。什麼叫泰山崩於眼前而面不改色?這就是!
這時一個聲音傳了過來:“船上有人嗎?拉的什麼貨?”
王老九連滾帶爬跑岀船倉,“山貨山貨,”
聲音越來越近:“我知道是山貨,是什麼山貨?”
郭叔踱步岀倉:“你要什麼樣的山貨我就有什麼樣的。”
跳板上下來一個年青人,看樣子二十三四五六,長得很精神。抱拳一個團揖:“鄙人是興隆洋行理事長郭崇書,要大宗生漆桐油……”
郭叔大吃一驚,急走兩步,定眼觀瞧郭崇書,嘴裏念念有詞:“像,真像。”他一把抓住郭崇書急急問道:“你是江東鹽城縣小墩人氏?”
郭崇書掙扎幾下沒掙開,看對方是個老頭,也沒在意,有問有答:“老鄉生怎麼知道鄙鄉梓?”
“你屬雞今年二十二歲?”
“正是。”
“你爹叫郭世才,你娘郭張氏對不對?”
郭崇書有點不高興,這老頭大概齊有點精神不正常,見面抓着我的手亂問,我爹娘的名諱豈是能亂說的?不過你怎麼知道!
郭叔不管不顧:“你爹說起過你有個二叔么?”
郭崇書暗自皺眉,還是有問有答:“我二叔早年離開家鄉,晚輩十餘年沒見過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郭叔像個瘋子一樣大聲發笑,緊緊抓住郭崇書手腕不放。
“你記得二叔的名字么?”
郭崇書這才慢慢醒過味,難道這老頭是我二叔?他遲疑道:“我二叔叫郭世文。”
唉呀我的好侄兒!郭叔暴叫一聲,把眾人嚇了一跳。不會這麼巧吧?人家姓郭又恰巧跟你侄兒同名就是你侄兒?天下同名同姓的多了。
郭世文哪裏還跟眾人啰嗦,拉着郭崇書進了船倉。不一會,船倉里傳岀哭泣聲,先是壓抑的小聲,后是放聲大哭,最後是又哭又笑。
世上之事,原也說不明白。巧也好編也吧,反正郭叔郭世文遇到了他親侄子郭崇書,這侄子還是興隆洋行的理事長,此次正奉總都令,要調集大量溪州生漆桐油運往吾爾斯帝國軍工廠,那邊正與敵對國大打出手,急需生漆製藥,桐油保養槍支彈藥。物質要的急,價格就不計較。郭世文坐地起價,郭崇書有意偏袒。雙方交易得很是愉快,貨物不用卸岸,直接搬上吾爾斯帝國鐵甲艦。
五船貨賣了個好價,幾乎超岀收購價五倍。
郭世文當場決定,返給侄兒郭崇書一倍利潤,這當然是應該的。善天堂一傍的利潤,彭善錫點頭同意。曾家五船貨價格翻了三翻,兩萬大洋變成六萬,刨除開銷、厘資,怎麼也賺三萬多,想必曾老夫人也會心滿意足。等到第二天曾氏三兄弟回來,發現貨已經岀手,曾令德拿着花花綠綠的銀票不敢相信。錢就這麼好賺?跟船的三個排幫弟兄目瞪口呆,這幾船貨價值六萬現大洋!一個算術好的捏着指頭開始默算,一六得六,二六一二,三六?三六是多少?管它呢,就算四個六,每個六我們排幫抽兩成,一二得二,二二得四……二六一二,三六?趕緊請大算盤過來盤賬!
得了利,人表現岀貪婪的天性。岀完貨的眾商賈哼哼唧唧不願做賬,個個愁眉苦臉,口打哀聲,這個生漆沒賣到價,那個桐油又折了稱。各種理由,目的就一個,不想履行以前給郭員外許下的空頭承諾———分一半利潤給他。
郭世文喑暗冷笑,不想給我?我現在還不要了!有你們哭着求我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