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苛政猛於虎也
山洞裏，大堆的篝火驅散了黑暗與寒冷。
李長生看着山洞裏的人，仔細數了數，連老帶少一共五十六人，他們個個面黃肌瘦，衣着破爛。
在他的面前，坐着一個六十多的老者，唐牛介紹過，那是他們的村長。
聽完前因後果，老者訓斥了妞妞一頓。
原來，妞妞是因為擔心唐牛等人遲遲不歸，私自跑出來的，若不是運氣好碰到李長生，怕是要淪為餓狼的腹中餐了。
“村長，算了，妞妞也是擔心我們才會這樣的。”
唐牛看着妞妞委屈的樣子，勸道。
李長生也附和道：“是啊，這事不能怪妞妞。”
見李長生開口，村長只是點了點頭，沒有再訓斥妞妞，轉而對李長生說道：“這次真的多虧了你們，要不然將來去了下面，我真沒臉見妞妞爺爺啊。”
“村長言重了。”
唐牛包紮完傷口，站起身沖李長生等人抱拳道：“三位，我唐牛這一次欠你們一個人情，將來定當報答。”
李長生擺擺手，道：“這世道，誰活着都不容易，不必言謝。”
說完，李長生讓大虎打開包袱，將乾糧分給眾人。
見到白花花的乾糧，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得咽了咽口水。
他們本是涼城外的村民，因為無法忍受元廷無休止的苛捐雜稅，選擇全村出逃，在這冰天雪地之中尋得一方棲身之地已是萬幸。
天氣寒冷，山中野物也消失無蹤，靠打獵來的食物實在是杯水車薪，常常是餓好幾天才能吃上一回飯，唐牛無奈，這才是選擇出來攔路搶劫。
“來來來，都來吃一些，我們乾糧很多。”
四娘將乾糧一個個塞到村民手中，村民們結果乾糧，感激地看着四娘，不停地道謝。
“村長，你也吃。”
村長道謝後接過乾糧，並沒有吃，而是一分兩半，塞給了射箭少年齊心和正在一旁委屈的妞妞。
“村長……”
齊心看着村長遞過來的半塊餅，遲遲不接。
“吃吧孩子，我不餓，你們都在長身體，多吃點。”
齊心依舊不肯接，四娘見狀，又拿出兩個餅塞給齊心和妞妞，轉頭對村長說道：“餅有的是，村長，你也吃點吧。”
“好好。”
村長感激地應承着，卻遲遲沒動手裏的餅。
李長生看着村長問道：“村長，你們怎麼會跑到這裏來，這冰天雪地的，很難生存啊。”
村長看着洞外，一雙眼中滿是淚花，嘆道：“哎，但凡有一點點希望，誰願意背井離鄉，來到這種地方呢。
我們本是涼城外的村民，靠種田打獵為生，倒也自給自足。
哪知朝廷賦稅要的一年比一年多，我們打下來的糧食都交了賦稅，留下的再刨去來年播種的種子，剩下的糧食十不存一，餓死的人無計其數。”
說到這，李長生髮現朱重八的眼眶也紅了，他伸手拍了拍朱重八的肩膀，以示安慰。
村長接着道：“就在兩年前，各地紛紛起義，為了消滅起義軍，朝廷出動了大量的兵馬，我們涼城也來了一支騎兵，統兵的叫苗青石，此人暴虐成性，無惡不作。
我們交完賦稅糧食本就所剩無幾，他還命人以籌措平反軍糧為由四處收糧，不給就打，齊心那孩子的爹就是被苗青石手下的賀一元以反賊為由，亂箭射死的。”
眾人看向齊心，齊心沒有任何反應，他的眼中滿是堅毅，使勁地往嘴裏塞着餅，手裏的弓握得更緊了。
這就是現在這些百姓的生活現狀，要麼繼續被元廷壓榨，活活餓死，要麼舉村逃難，在野獸嘴裏虎口奪食。
這一刻，在李長生心中，第一次對“苛政猛與虎也”這句話了解得如此深刻。
村長說不下去了，他抹了抹臉上縱橫的老淚，看着村子的方向，久久無言。
風雪中，一騎騎兵馳騁在無垠的雪地中，他停在一處被撲滅的篝火旁，捏起一塊小木炭攆了攆，感受着中間的溫度。
篝火旁到處都是腳印，一路延伸到不遠處的樹林中。
他順着腳印往前走，發現腳印越來越雜亂，其中還有狼的腳印，一頭渾身血污的灰狼倒在雪地中，已經硬如石頭，凍住的鮮血彷彿一層鎧甲覆蓋在灰狼的毛髮之上。
他的馬看見狼屍有些驚恐，揚了揚前蹄，不住地往後退。
騎兵急忙安撫住受驚的馬，隨後翻身上馬，揚長而去。
賀一元帶着苗青石給他的騎兵小隊躲在一個山洞裏。
他有一百句罵苗青石祖宗的話要說，可惜這些都是苗青石的人，他不敢說，只能在心裏把苗青石的祖宗十八代罵了個遍。
同時，他也後悔為什麼抓到梁四娘后不直接宰了她，就不會有現在這些糟心事了。
不過很快他就在心裏原諒了自己，罪魁禍首還是那個裝神弄鬼的“長生子”，“等抓到了他，看我怎麼收拾他！”
還有自己那個在兵部做侍郎的老丈人，說什麼直接提拔恐遭人非議，非要自己來軍中歷練，有了軍功之後才能名正言順地提拔，真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
對了，還有自己的那個丑娘子，要不是看中他爹是兵部侍郎，自己怎麼會娶這麼一個醜婦，也不知道勸勸自己老爹，把自己相公送到軍營里，萬一有個三長兩短，你就守一輩子寡吧。
就在賀一元把能罵的人都罵了一遍之後，洞口外傳來了馬蹄聲。
騎兵下馬，拍了拍甲胄上的雪，走進了洞裏。
他一屁股坐在火堆旁，拿起旁邊的酒壺大口大口地灌酒，以驅散寒冷。
“找到了，南邊二十里，痕迹明顯，不過看腳印，應該不止三個人，起碼有六個以上的人的腳印，還有數不清的狼腳印。”
聽完騎兵的回報，有人說道：“會不會已經被狼吃了？這座山裏的狼可不少，我還聽說有隻狼王聰明地都快成精了。”
騎兵擦了擦嘴，道：“應該不會，現場除了一頭死狼的屍體外，沒有任何血跡，而且腳印還有延伸，應該是離開了。”
“終於追上了！”
賀一元興奮地一拍大腿，說道：“天亮之後，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