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抉擇
寂尤輕扶着風嵬額前的碎發，面對她空洞的眼神，眼中閃過一絲哀傷。風嵬已經不認識他了，被他用定身符篆制服，他只能依靠法寶的催眠才能使她平靜下來。
好在同化她的純種魔族已被封印，風嵬就像失去控制的傀儡，除了本能的殺戮已經沒有任何思想。寂尤設法將她困住，帶到此處，法寶的攝魂催眠會損傷她的神識，此法也不是長久之計。
寂尤設置了大量陣法將其困住，一邊尋找恢復之法，風嵬的魔核精元他一直保存在寒冰玉匣裏面。那日之後，他在西海之上尋找了許久，都沒能找到風嵬的屍體，他一度以為風嵬已經死了，上天註定他們不能在一起。
風嵬魔族的身份被師尊發現，若是師尊出手，風嵬必定屍骨無存。他自己親自動手也是想保住風嵬的魔核精元，因為她說過，魔族之人只要魔核不被摧毀，身體上再嚴重的傷勢也有機會恢復。
寂尤最終用自己半身精血，融合了魔核精元放入風嵬體內，二人在島上度過了修道生涯之中最寧靜的一段時光。風嵬逐漸對外界的喜怒哀樂有了感知，對寂尤也放下殺心，產生惺惺相惜的依賴感。
那把紅色的油紙傘是寂尤最後的作品，原來寂尤前輩不僅是一位劍修，還精通各種陣法符篆，最重要的是還會煉器。那把紅色的紙傘是專門為風嵬量身打造的防禦法寶，傘身繪製了繁雜的陣符，能夠掩蓋風嵬身上的魔氣，隔絕神識查探。
傘骨用魔獸骸骨製成，也是為了更適合風嵬使用創作的魔器，傘柄抽出是一把千年玄寒鐵打造的軟劍，傘頂是一節高階魔獸指骨製成的哨笛，此音能擾亂修士心智，引起妖獸動亂。
寂尤在打造法器之時，南楠全程觀看的仔細，不得不佩服，能打造出上品法寶至少也是六階煉器大師。寂尤的修為她看不透，但六階煉器師，還有異火傍身，怎麼也會是玹清宗有頭有臉的人物。
風嵬時常坐在一邊發獃，靜靜的陪伴在寂尤身邊，看着他煉器，聽着他講解陣法。她很喜歡那把紅色的紙傘，有一種讓她平心靜氣的舒逸感。
自從將魔核融合進風嵬體內，寂尤失去半身精血，修為倒退的厲害，製成千顏傘之後，寂尤不得不進入閉關。
風嵬獨自在島上的時日，按照寂尤的囑咐傘不離手，不管是看日出雨落，都撐着那把傘等候在寂尤閉關的地方。但是風嵬的記憶開始逐漸蘇醒，她依稀想起以前的一些事情。
復蘇的記憶使風嵬不再能安心的等候，她開始試圖破開陣法，想走出這一方天地。每當遇到困境之時，她總能想起之前有一個人，曾經對她講解過陣法關要之處。就這樣誤打誤撞，風嵬第一次走出陣法的外圍，開始在這片無人島上探索。
寂尤自玹清失蹤之前，對自己的本命星石做了手腳，為的就是讓師門都以為自己已經戰死。與風嵬隱居此處，是他今後選擇的道路，人魔之間的種族隔閡，他不想與宗門反目，更不想再次放棄風嵬，所以才想出這樣的辦法。
可惜天意弄人，逐漸開始恢復記憶的風嵬脫離了陣法的掌控，剛好遇上玹清的修士。風嵬的魔族身份被人發現，因為實力強悍，斬殺了路過的玹清修士，因此惹來了災禍。
寂尤在閉關之前留了一抹神識在風嵬的識海里，一旦風嵬受到致命危險時，他能夠感應的到。風嵬的魔族身份被人揭發，又殺了玹清子弟，很快就有宗門修士找上島來。
不巧風嵬的身份被人認出，這不是寂尤長老的那個魔族道侶，因為此人寂尤與師尊鬧翻，還親手殺了她取出魔核，她怎麼會在此處出現，難道寂尤長老沒有死？
自烏崖山一戰之後，寂尤的星石泯滅，宗門之人都以為寂尤戰死。師尊他老人家還一直在尋找愛徒的屍首遺物，直到現在玹清宗都沒有人敢提寂尤的名字，厲昭峰戊沅天尊，大乘師祖，他們沒人能惹得起。
前來的修士拿不準主意，若是寂尤長老真的沒死，偷偷將此妖女藏在島上，那他們是出手還是不出手。此女羅剎不說，寂尤的實力他們心裏清楚的很，若寂尤長老真的要包庇此妖女，他們也不是寂尤的對手。
隨後他們暗中跟蹤風嵬，另一邊捏了道傳音符送回宗門報告情況，等待師尊定奪。戊沅師尊若是出手，此妖女定沒有活路。
寂尤閉關正是緊要之處，突然心頭一頓，神識上能感念到風嵬遭受到致命的傷害，隨即不管不顧的起身，向島上的西北處飛身而去。
頃刻間寂尤抵達，為了擋下師尊一劍，本命法寶玢冰劍攔腰折斷，寂尤也身負重傷，噴出一大口精血。整個人處於油盡燈枯的狀態，原本化神期的修為，因為閉關中斷，又跌到出竅初期，本命法劍的折損，更是雪上加霜。
“逆徒！你當真為了這個妖女，連自己的命也不要了。”
寂尤從閉關出來的時候，戊沅就感應到了，若不是自己收住力道，這倆人早被自己一道砍成兩半。正魔不兩立，寂尤為了她不惜對自己的本命星石做手腳，背離師門，着實寒了他的心。
“師尊，求你放了風嵬，她現在形同傀儡，沒有自己意識，更不會主動傷人。”
“那你可知，她殺了你的同門，兩名玹清弟子？”
寂尤臉色灰敗，師尊的到來，他就沒有能力能護住風嵬，更何況，現在自己已是將死之人，如果真的能死在一起，也是天意註定，不算留下遺憾吧。
“同門的命，寂尤來償，望師尊收手。”
戊沅轉過身去，負手背立看向遠方，神情莫測。
“你現在如此，可還有半分玹清人人崇敬的天之驕子的模樣，為師再給你一次機會，只要你親手了解此魔族之女，之前的事既往不咎，為師還會傾力救治你的性命。”
寂尤看着奄奄一息的風嵬，眼神里流露出一絲溫柔，這次他不會再放棄她了。
“師尊，寂尤不孝，願以死證道，不辱玹清聲名。”
“哼！本尊沒有你這樣的徒弟，玹清也沒有寂尤此人！”
戊沅甩袖離去，一旁還有想動手的修士，被戊沅颳起的袖風扇到百裡外的西海里去了...眾人明白，今日之事只能以寂尤被趕出玹清作罷，師尊他老人家清理門戶都沒有痛下殺手，他們更加動不得，師尊的心情很不好，他們可不想也被一巴掌扇進西海里。
寂尤受了師尊一劍，玢冰劍毀，這寂尤也算是廢了，活不活的下來還得看造化。那個妖女也半死不活，這兩人留在島上，就看天意吧，同門之仇也算報了。
魔族之人本就身體強悍，只要致命弱點魔核不被摧毀，再嚴重的傷都不會危及性命。風嵬似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中寂尤為了師門將她殺死，又為了救她背離師門。
往昔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兩次從生死的邊緣活過來，風嵬的心境難以平靜。再次睜眼，寂尤就陪在她身邊，手中執着那把千顏傘，已經坐化。
風嵬從寂尤懷中掙紮起身，難以接受這樣的結局。
“為什麼殺我的是你，還要用自己的命來救我？”
風嵬仰天長嘯，一個紅色身影出現在她身後，幻境之中的場景定格在此處。紅衣風嵬執着那把妖異的紙傘，衣擺無風自動，款款走來。
“何為正道何處魔？”
風嵬抽出傘柄中的軟劍，瞬間移動到南楠身前，劍氣劈面斬來。南楠憑藉著身體的本能躲開，雖然是在幻境當中，但是任然能感受到劍氣的凜冽，若是被風嵬傷到，現實中的自己估計也不會安然無恙。
南楠一邊躲避風嵬的攻擊，腦子飛速的運轉，要想破得此關，必須要給出一個滿意的答覆。人與魔除了本質上種族差異，亘古以來都是衝突不斷，這一問牽扯的實在太過深奧，她要如何作答。
還是說僅僅站在風嵬的角度去作答，畢竟這個幻境就是風嵬內心的困惑衍生而來，只要能說服風嵬的困惑，破了幻境，那就是最好的回答。
“魔族和正道並無不同，只是立場和種族的差異，寂尤選擇用自己的性命去救你，他沒有放棄自己的正道，他只是為了拯救自己的妻子。你在他眼中僅僅只是個魔族身份，與他的正道並不衝突。”
“那他為何之前對我刀劍相向？”
“因為他不想背棄師門，而且他一直保存着你的精元魔核，也是為了救你性命，只是那個動手的人是他罷了。”
“他既然選擇自己的正道，為何又用性命救我？”
“他救你與他心中正道並不衝突，他選擇背離師門，是為了救你，而不是一個殺人魔頭，你在他眼中不僅是一個魔族更是他的道侶，明白嗎？”
風嵬手中握着那把軟劍，眉頭微蹙，問出她最不解的問題。
“為何正道與魔族水火不容，玹清宗為何對寂尤見死不救？只是因為我是魔族嗎？為什麼不救寂尤，他們為什麼要逼死寂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