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偽裝
雨過天晴,一股馥郁的桂花香氣隨着清風鑽入涼帝的鼻內,他深吸了一口氣,任由那清甜的芬芳在四肢百骸內擴散。
這時,一陣清脆婉轉的樂曲恰似雨後桂花從枝頭紛紛揚揚地落下,又隨風飄至深深的紅牆宮巷,落在了他的耳畔。
“是《雉朝飛》,誰在彈琴?”
李橘誠慵懶地坐在龍輦上,一聽這悠揚的清音,他的寒眸就慢慢睜開了。他淡淡地問着身側服侍的魏公公。
“回陛下,這好像是從流雲殿傳來的。”
魏公公眯着眼,笑答道。
“去流雲殿。”
“陛下不是要去綴霞殿的嗎?”
“孤改主意了,就去流雲殿。”
李橘誠望着宮巷的深處,定定地說。
“起駕流雲殿。”
魏公公仰起頭,細聲細氣地喝道。
“雉朝飛兮鳴相和,雌雄群飛於山阿,我獨傷兮未有室,時將暮兮可奈何,嗟嗟,暮兮可奈何。”
李橘誠慢慢地踏入流雲殿,卻命宮人們莫要通報。他搖着畫扇,一邊吟着詩,一邊徐徐地走至一個長得和我一模一樣,正在凝神撫琴的女子面前。
當然,他並不知曉此女子非我。
“陛下。”
那女子見是涼帝,微微起身,含情脈脈地凝望着他。
“葉兒,你叫我什麼?我知道你喜歡司城玉,但我也知道你不過是受了他迷惑罷了。你的心裏還是有我的,對不對?所以你奏這《雉朝飛》,也是因為我嗎?”
李橘誠突然抓起了女子白皙的手,深情地傾訴着自己的心意。
那女子起初一愣,而後便撲哧一笑,用另一隻手撫上了李橘誠的臉龐。
“當然,葉兒的心裏只有橘誠哥哥。”
李橘誠聽后,心頭驟然如煙花綻放,他欣喜地笑了。
“不過……”
女子的眼神突然變得黯淡,她放下手,轉身說道。
“不過什麼?”
“不過橘誠哥哥的心裏不只有我一人。”
“不,我的心裏從始至終都只有你一人。”
李橘誠猛然從她的背後緊緊地抱住了她,惹得那女子心頭一陣竊喜。
“何以見得?葉兒只覺得在這宮裏,孤獨寂寞,連那雙飛的燕兒也不如。況且葉兒容貌已毀,自知醜陋可懼。陛下不如,讓葉兒出宮歸家吧。”
女子故作悲傷,用清冷的聲音嘆道。
“不要,葉兒不要走,葉兒不要離開哥哥。”
李橘誠緊張了起來,抱着女子的雙臂環得更緊了。
“哥哥還在找醫你臉上的葯,你會好起來的。就算不能,我也要你,我此生此世都只要你。”
“可那葯只能治好臉上的傷,心裏的傷卻是永遠也不能癒合了。”
女子的眼淚奪眶而出,像極了一串潔白的玉珠。
“那我就用一生為你療傷。”
李橘誠突然用手將女子的身子轉到他的面前,閉起眼,深深地吻起了她。
女子的心頭一悸,感覺似是被電到了,不自覺地回應起了他。
不知過了多久,李橘誠才欣喜若狂、戀戀不捨地離開了流雲殿。
這時,從一扇素屏后,走出了另一位女子。那珠圍翠繞、美艷動人的女子就是司城茗珠。她一邊輕拍着手,一邊輕笑着坐到了椅子上。
“不錯,真是不錯。你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果真與那賤人一般無二。沒想到,還真把陛下給騙了。看來,你訓練這麼久,果真是成了。”
“這自然都是娘娘的功勞。今後,一諾定會為娘娘效犬馬之勞。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女子笑着微微俯身行禮。
“哈哈,還叫娘娘啊,葉妹妹。一諾,你要記住,從今往後,你就是這流雲殿的殿主,風葉。不過,這大涼的皇后只能是本宮。只要你好好聽本宮的話,規規矩矩地替本宮辦事,你一生的榮華富貴自是無慮。聽清楚了嗎?”
“是,茗珠姐姐。對了,忘了告訴姐姐,姐姐命人給那風葉下的迷魂散可不要再亂丟了。我聽說這個藥瓶是上唐王室才有的,怎麼可以隨便亂丟呢?至於那個叫晴兒的丫頭,看似老實憨厚,可被妹妹那麼一嚇,就全招了。所以,我看姐姐你就不要再用了。”
一諾得意地從袖間取出一個青蓮色的藥瓶,展示給司城茗珠后,就微笑着收了起來。
“好,妹妹說的是,還是妹妹思慮得周全。”
司城茗珠也微微一笑,可她心頭卻是一驚,她暗自想着:這丫頭到底是什麼人?怎麼會如此厲害?她定不是一般的宮女,我還要好好查查她的底細。
紅塵茶坊里,一位鬢髮如霜的說書先生正襟危坐在台上,眉飛色舞地將一段又一段的傳奇故事娓娓道來。
我坐在一樓的大堂上,正聽着故事,品着香茗。那盞琥鉑色的茶就宛若一位明眸皓齒,嫻靜曼麗的佳人,在溪邊浣着一塊輕紗。
那輕紗便是我的心。所以這茶,一飲就洗盡了我滿身的鉛華,令我頓覺心曠神愉。再飲便浣盡了我心頭的愛恨,破了我所有的憂愁和煩惱。
“葉兒,這蒙頂石花品來如何?”
那位前日在茶坊門口迎接我的女子就是這紅塵茶坊的主人,秀娘,她其實也是我的乳母。這幾日,都是她在體貼入微地照顧我,陪伴着我,她還給我講了許多有關風家的舊事。
“甚好。”
我看着秀娘,與她相視一笑。
“唉,你們聽說了嗎?再過五日,就是陛下的立后之日。你們說,到時候,陛下會立誰為後呀?”
這時,坐在我身邊的幾個茶客開始眉飛色舞地閑聊起來。
“立誰為後?這不是明擺着的事兒嗎?當然是葉將軍呀。雖說那葉將軍容貌已毀,可她是陛下的青梅竹馬,這大涼上下,還有誰又不知道她是陛下的至愛啊?”
“對對對。可不是嘛,昨夜為給葉將軍慶生,那大涼宮還大辦了宴會。據說這一次的宴會風頭都蓋過了往昔的太后壽宴,陛下還特意請來了下唐聞名遐邇的絕色舞姬和樂師來助興。”
“不得了啊,沒想到,風家的兩位將軍都死了,這風家居然還能出個鳳凰。”
“我的生辰宴會?難道有人冒充我?”
我疑惑地看着秀娘,問她。
“沒錯,這宮裏的確有人冒充你。不過,此人身份我們尚未查清。”
秀娘定定地望着我,抿了抿朱唇,小聲說道。
“可是你們為什麼要瞞着我?”
“這是殿下的命令,我不能忤逆。還請你能原諒我。”
秀娘望着我,眼裏閃過一絲愧疚。
此時,我突然感覺有一束奇異的目光正刺向我。我循着那束目光抬頭望去,在茶坊的二樓,竟果真有一位白衣少年正笑看着我,卻絲毫沒有要逃避我目光的意思。
“我好像在哪裏見過他。”
我喃喃道。
“誰呀?”
秀娘迷惑地問我。
“就是剛剛樓上那個……人呢?”
只見那座椅上空無一人,只剩一杯還冒着煙霧的香茗安放在木桌上。
原來僅僅是我轉頭和秀娘說一句話的工夫,他就消失了。
他到底是誰呢?難道是那個送我青玉哨的蒙面男子?可是他為什麼這麼快就走了呢?
我摩挲着系在腰間的青玉哨,暗暗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