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蘇祁之隱(二)
得知有辦法救衛嵐,蘇祁恨不得即刻就去斷綾崖尋草藥。回到師門,蘇祁和陸隱岑說了去斷綾崖尋仙草之事卻被毅然否決了。
“為什麼不讓我去?”蘇祁再顧不得尊師之道,沖陸隱岑喊道。
陸隱岑低聲吼道:“糊塗!你可知道斷綾崖是什麼地方?崖壁長滿斷綾草,就算是被那草劃破一個小傷口,你也活不成了!”
蘇祁突然跪了下來,泣不成聲,“師父……只要能救衛師兄,我的命算什麼!”蘇祁抬手胡亂擦去臉上的淚,起身說,“我前來並非與師父商量去斷綾崖一事,而是告知師父,弟子明日便啟程去斷綾崖。”話了,蘇祁轉身走出正殿。
到了衛嵐房中,衛嵐早已奄奄一息,用盡渾身力氣勾起嘴角,小聲安撫道:“師弟,師兄今日覺得好了許多,應該是葯起了作用。”蘇祁吸了吸發酸的鼻子,忍着哭腔,道:“師兄,我找到了可以治好你傷的辦法,明天就去給你尋來,你一定要等我。”
“不用擔心我……蘇祁……”衛嵐微微抬起手,蘇祁緊忙握住,發現衛嵐手指冰涼,毫無生氣,靈氣也逐漸消散,恐怕撐不了幾日,起身道:“師兄,好好休息安心養病,我一定會治好你。”
蘇祁看着眼前病榻上虛弱的衛嵐,心想:從小到大,一直是你站在我面前保護我,這一次換我來保護師兄你。
看到衛嵐的模樣,蘇祁根本忍不了明日出發,當晚收拾好偷偷前往斷綾崖。
斷綾崖並不遠,就在蘇陵境內,只是地勢兇險,除了崖壁上的斷綾草有劇毒,斷綾崖附近還常常有野獸出沒,就算是道行極深之人對付起來也有些困難,蘇祁自知此去凶多吉少,可就算死在斷綾崖下也比在衛嵐床邊無動於衷要好。蘇祁決定要去斷綾崖,就沒想過活着回來,若是死了,與師兄黃泉路上做伴也未嘗不好。
斷綾崖因地勢極高,崖壁極陡,陰風不斷,煙霧繚繞。蘇祁攀附在崖壁上,舉步維艱,腳下的石塊不知何時就會鬆動墜入崖底,崖壁上常年生長的斷綾草更是鋒利無比,蘇祁不得不小心翼翼,一邊在崖壁上移動一邊區分着仙草與斷綾草,終於在斷綾崖壁上一塊凸起的巨石邊,有一株不同於斷綾草的植物,蘇祁心底終於生出一絲期望,剛邁出一步,另一隻腳下的碎石突然滑落,蘇祁用力握住石塊,指甲被碎石劃出深深淺淺的血道,費了好大力氣才爬到那株仙草邊,費力地將它拔下,小心翼翼地揣進懷裏,生怕弄丟了這難尋的良藥。
好不容易從崖壁爬了下來,剛落地蘇祁便聽到一聲接一聲沉悶的低吼,緩緩轉過身,身後一頭雄獅正充滿敵意地盯着他。蘇祁最擔心遇到野獸,這樣一來不得不與它來一場惡戰,可衛嵐師兄還等着葯來救命。
低頭思索一陣,蘇祁從地上拾起一塊石子朝另一個方向扔了出去,那雄獅紋絲不動依舊盯着他不放,蘇祁心底暗罵道:您這是盯上我了,引都引不走?
眼看拿雄獅向蘇祁走了過來,眼神中的殺意也愈來愈濃了,蘇祁急中生智用劍割下一把斷綾草,小心握在手中,生怕被鋒利的草葉劃破手,那雄獅走到蘇祁面前,突然張開血盆大口,蘇祁順勢將手臂伸入雄獅嘴裏,鬆開手將斷綾草扔進雄獅腹中,利齒刺入蘇祁的手臂,血淋在地上似乎更加激起了那雄獅的野性,只見它更肆意地撕咬蘇祁的手臂,蘇祁用另一隻手拔出去劍刺入雄獅胸口,雄獅吃了痛才鬆開了口,蘇祁抽出手臂時,骨肉已經被撕咬得變形,此時斷綾草的毒剛好發作,那雄獅發瘋般地嘶吼幾聲便倒在地上無力爬起。
蘇祁見狀趕緊御劍溜走,生怕剛剛那雄獅聲音太大,引來其他猛獸。
路上蘇祁嘗了那仙草的一片草葉,擔心肖玉山使詐,故意告訴他有毒的草來給衛嵐療傷,吃下去許久不僅沒有不適,反倒靈氣倍增,筋脈暢通,看來這草果真可治好衛嵐。
回到師門時,蘇祁全然顧不上自己左臂的傷勢,只想儘快將仙草送去衛嵐屋裏,邁入大門卻見牌匾上,柱子上都綁着白色綢緞,師門弟子也都身着白衣,屋裏隱隱傳來斷斷續續的哭聲。
蘇祁呆愣在門口,他應該猜到這裏發生了什麼,但是他不願相信。他大步走進屋內,白玉棺材正擺在祭堂還未封棺,弟子們跪在一旁嗚咽着哭泣,蘇祁將仙草從懷中取出,頭腦一片空白,像個不知所措的孩子,陸隱岑走過來,看到蘇祁左臂被傷成那般模樣,右手卻還死死握住仙草,心疼的拍了拍蘇祁的背。
“孩子……你師兄他在你走的那天晚上就……”陸隱岑也不忍心說出衛嵐死去的事實,“我們去找你卻發現你已經走了。”
蘇祁愣了很久,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跑到衛嵐的棺材旁,說著:“這草藥我試吃了,真的有奇效,師兄只要吃了它就一定能好了!一定能好!”棺材中的衛嵐已經腐爛得沒了原本的模樣,曾經俊秀不染一塵的臉上如今都被潰爛的傷口覆蓋著,蘇祁不管不顧,將仙草塞進衛嵐那已經爛得不成模樣的嘴中。
許久,衛嵐依舊躺在棺材中,紋絲不動,蘇祁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眼中蓄滿的淚水終於不再倔強,安靜地流了下來。
衛嵐走後的三個月裏,蘇祁沒說過一句話,偶爾在自己的院中練劍,偶爾呆坐在門口的石階上,陸隱岑自知衛嵐的死對蘇祁的打擊太大,從不去打擾,每每派其他弟子送去些清淡的吃食,蘇祁從來都只吃幾口,三個月裏蘇祁更加消瘦,臉上更是再無一絲笑模樣。
三個月後,蘇祁去找陸隱岑,決定退出師門去蘇陵的山林中隱居。陸隱岑本就因為衛嵐的死心痛不已,如今蘇祁一走,陸隱岑急火攻心,一直卧病在床。
陸隱岑因病不久后便仙逝了,肖玉山聽聞陸隱岑師門敗落,趁人之危佔了師門的庭院,立了門戶,起初蘇陵還有人議論紛紛,後來肖玉山不知練成了什麼武功,勢力竟逐漸龐大,再加上肖玉山本性風流,蘇陵總傳處肖玉山又奪了誰家的姑娘搶了誰家的錢財,一時民不聊生。
隨着肖玉山勢力的龐大,野心也不再止於蘇陵,他見鶴江仙那時一統江湖受眾人敬重,很是眼紅,竟生出歹念,想從鶴江仙手中奪天下,於是有了斷綾崖一戰。
只是肖玉山畢竟年輕,雖然除掉鶴江仙卻沒有鶴江仙的名望,江湖上俠客也都以他為恥,再來斷綾崖一戰肖玉山也靈力大失,故逃至封霾城。
可雖然過了這麼多年,肖玉山從未忘記自己的野心,一直蠢蠢欲動,等待時機。
至於蘇祁,江湖上有人說他老死病死在蘇陵,也有人說他在蘇陵娶妻生子如今子孫滿堂安度晚年,還有人說他因為衛嵐的死走火入魔,入了邪道。但至今沒人再見過蘇祁。
“蘇祁如果能出面,那麼除掉肖玉山就輕而易舉了。”傅啟清話了,長吁一口氣。
“可是我們還不知道蘇前輩是否活着。”宋以安聽過蘇祁年輕時的事,心中很不是滋味,朗朗乾坤,昭昭日月,肖玉山這樣的卑鄙小人竟都有了自己的一片江山,蘇前輩那樣的善良人卻被逼隱居山林。
林祝生說:“蘇祁應該還沒有死,斷綾崖一戰後,蘇陵山林旁的人家曾見過身着青衫的人,有佩劍,我想應該是蘇祁。”
“那我們儘快去找蘇前輩吧!他會不會就是獨賢的新主人?”
“不可。”林祝生繼續說道,“一來,蘇陵地界並不安生,山林內不乏野獸出沒,二來,蘇陵的林子太大,我們要找蘇祁如海底撈針。”
宋以安眉頭一皺,這就是個無解的難題,現在不但找不到獨賢的主人還請不來能搞定肖玉山的蘇祁。
見宋以安愁容,傅啟清思考良久,道:“安姑娘若是真想去尋蘇祁,你師父不好離開師門太久,我守着偌大家業,動身去蘇陵多有不便,犬子傅川自幼習武,想來對付些普通野獸應該並不費力。”
傅川總是獨自出行有了經驗,想來若是一同到了蘇陵,即便人生地不熟也不必過於緊張,況且煙青山外一遇傅川在宋以安心裏印象不差,宋以安想到這兒,點點頭:“好,那我就同傅哥哥一起去。”
“讓你師哥同你一起去吧,遇到不測還能多一個保護你的人。”林祝生道。
如此一來不僅有傅川在,林師兄還能保護自己,宋以安更安心了,只是師兄見了傅川總被調戲得如此難堪,師兄怕是心中一千一萬個不願。
“我還是去問問師兄願不願意去吧。”說罷,宋以安轉身推門而出,留下林祝生和傅啟清有些擔憂地看着漸行漸遠的背影。
許久,林祝生嘆了口氣,“這些孩子去蘇陵,怕是要吃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