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血洗煙青

第一章 血洗煙青

“喂,是的是的,在寫了在寫了,明天我把大綱發給您可以嗎?”

“現在你的《鹿無眠》正是大賣,你抓緊趁着熱度開本新書,上面天天催,我們做編輯的還不是為了你們發展得好。”

“我知道了,我爭取一點前就把大綱發您,這樣可以嗎?”陳寧抬頭看了看牆上的掛鐘,十一點十五,她還有不到兩個小時。

“好,我一點一定要看到你的大綱。”

掛了電話,陳寧抱着筆記本看着略有潦草的大綱嘆了口氣。她今年二十四,本來是一個十八線沒名氣的網文作家,一直以來的稿費都只夠溫飽,因為今年寫的一本叫《鹿無眠》的小說突然走紅,讓本來默默寫文的陳寧突然被編輯部盯上,藉著《鹿無眠》的熱度不停舉辦簽售會,直到上周又開始要求陳寧加快開一本新書。

十二點五十五,陳寧終於對着筆記本敲完了最後幾個字,長舒一口氣,最終以《獨賢者》為文件名發給了編輯部。

不出二十分鐘編輯部的第二通電話又打到了陳寧的手機上。

“剛剛你發來的大綱我看過了,這本書你不考慮繼續寫虐文了嗎?”

“是這樣的,我自從寫完《鹿無眠》一直都沒能從劇情里走出來,我想先換一個風格再……”

“你去看看你的微博評論區,大部分讀者都更喜歡虐文,我再重申一遍,陳寧,你現在要做的就是,抓住時機,去獲得更多熱度,這樣你才不至於丟飯碗,明白了嗎?”

“明白了……”

陳寧沒再堅持自己寫he的想法,畢竟稿費才是養活自己的唯一途徑,讀者才是地位如同上帝的金主,編輯說的沒錯,她如果不想丟飯碗,就只能去迎合讀者的喜好,至於自己,吃飽飯才是最重要的。截止到十一點半,陳寧終於將改好的悲劇的版本發給了編輯部,才心安地睡下。

“安兒……安兒……”

陳寧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剛要破口大罵是誰擾了她的美夢,卻看見一個身着古裝的女人,緊鎖眉頭,輕輕地握着她的手,哭得梨花帶雨。陳寧驚慌地坐起身,問道:“這是哪兒?我為什麼在這兒?”

那女人拉過陳寧的手輕撫着,似是在撫平她的情緒:“安兒,你不記得娘親了嗎?我的好安兒,你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陳寧打量着四周,又盯着面前的這個古裝女人,愣了許久,她居然認識這個地方。

“這裏是,煙青?”

“安兒終於想起來了,這裏就是煙青。”那女人擦了擦臉頰上掛着的眼淚,溫柔地看着陳寧。

陳寧的腦袋頓時嗡的一下,她怎麼會不認識煙青,煙青正是她寫的新書《獨賢者》裏的地名,這裏的裝飾,窗外的風景,甚至面前的這個女人都和她想像中的樣子不差分毫。

陳寧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又問道:“我是,宋以安?”

面前的人點了點頭,幫她理了理兩邊有些凌亂的髮絲,陳寧下意識地避開了,面前的女人也不惱,溫柔地哄着陳寧:“安兒別怕,娘一直都在。”

陳寧不得不承認,面前這位宋以安的母親竟一舉一動都讓她倍感親切,彷彿是自己的親生母親在安撫自己一般。

在陳寧多次擰自己胳膊仍未從這無厘頭的世界裏出來之後,她終於接受了這個事實,開始冷靜下來思考自己應該怎麼辦。

按照小說的第一章宋以安的確是大病初癒,那年宋以安只有十二歲,更讓陳寧頭疼的是,按照大綱的設定,再過幾天煙青城就要被屠城了,在這之前,陳寧還是為了讓小說有更多的看點,讓女主的身世更豐富,才寫出了煙青屠城,如今自己卻要眼睜睜地看着面前這些栩栩如生的鮮活的角色按照自己親手寫下的劇情去死。

眼下宋以安想不出什麼更好的辦法,只能先試試看能不能先把父母支開,避免這場災難了。

“娘親,安兒躺了這些日子很是無趣,想來娘親也是身心具乏,安兒想與爹爹和娘親一同去臨江遊玩。”陳寧學着宋以安的口氣,奶聲奶氣請求着,陳寧其實也並沒有十成把握。果然這次母親回絕了:“安兒乖,父親近日要宴請封霾城城主,恐怕要過些時日再去臨江了。”

陳寧眉頭一皺,難道是已經寫好的劇情就不可更改了?那自己豈不是要像自己寫的大綱一樣將這些劇情統統體驗一遍?

陳寧仔細回想着大綱中粗略的故事背景及主線,宋以安是煙青山莊莊主宋衡之女,宋衡對其寵愛有加,而設定中宋衡與封霾城城主早年有些糾紛,宴請之事本就不是非要不可,宋衡大可以愛女大病初癒要一起外出遊玩為由避過與封霾城正面交鋒。可宋衡與宋夫人態度堅決,屠城一事,怕是難逃一劫,而陳寧也不得不以宋以安的身份繼續接下來故事線直到故事結束,自己回到原來的世界。

一連過了幾日,山莊都沒什麼動靜,宋以安醒后宋夫人一直不許她出門,說是春寒料峭怕她受了風寒,直到宴請封霾城城主肖玉山之時才讓下人好生打扮着,免得失了禮節。

梳妝時,宋以安一邊咬着桌上放着的點心,一邊找機會從周圍人的口中獲得更多信息,記憶中的大綱內容過於簡易,還有許多未交代的細節需要宋以安自己慢慢摸索,才能改變自己最後的命運。

宋以安先是問了些無關緊要的家常話,“這點心蠻好吃的,是誰的手藝?”

小丫鬟笑盈盈道:“姑娘自小就愛吃夫人做的糕點,這麼多年姑娘的點心一直是夫人親手做的呢。”

宋以安眼珠一轉,又問:“爹爹從前和肖叔的關係並不好,為何今日要設宴?”

小丫鬟也很是謹慎,連忙說:“奴婢只是個下人罷了,哪知道這些。”

好不容易才問出來的問題就這樣被含糊其辭,宋以安撇了撇嘴,不再同那不識趣的丫鬟搭話。

宴席辦得很隆重,賓客席中最顯眼的位置上坐着肖玉山,他旁邊坐着的應該是肖玉山的兒子肖晚舟,這人在小說中性格乖張,囂張跋扈,貪財好色,野心勃勃。今日宋以安一見也禁不住咋舌,這位肖公子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摟着美人兒的腰,很是逍遙快活,的確符合小說中遊手好閒不務正業的反派角色。

宋以安行過禮請過安后,便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一點不敢放鬆,她想知道為什麼宋衡會主動設宴招待封霾的人,一定是肖玉山手中有宋衡的軟肋,又或者,肖玉山威脅宋衡,宋衡不得已才硬着頭皮設這場“鴻門宴”,只是這“鴻門宴”竟要搭上整個煙青山莊。

“宋兄,我聽聞十五年前……”肖玉山故意壓低了音量,“鶴江仙那老頭臨死留下了塊石頭,可在你那?”

宋衡皺了皺眉,道:“我當年拜在鶴老門下,一心修習醫術,師父臨終只囑咐我莫忘家訓,宋某並未聽說什麼石頭,怕是肖城主聽了些捏造出的謠言罷了。”

肖玉山眯起眼睛看着宋衡,像是發現了獵物的狼,“如今上至煙青下到南荒,處處傳言獨賢在你手裏,我多次請你來封霾城中座談你五次三番地推辭,該不會真的是因為你家中有什麼處理不完的瑣事吧。”

“小女前些日確是卧病在床,宋某怎會拿莫須有的事敷衍城主?”

“宋兄,你不會真的以為我今日來是同你說理的吧?”說著,肖玉山大手一揮,“給我搜,今日就算將這煙青山莊給我翻個遍,我也要見到獨賢。”

“放肆!”宋衡拍案而起,“我設宴請肖城主來,可不是讓你來我煙青山莊撒野的。”

這倒是在宋以安的意料之外,宋衡自幼習醫術並沒有半點武功功底,煙青山莊也儘是醫師,勉強有幾個武功說的過去的卻根本不是肖玉山的對手,這若是換作常人哪裏還有底氣叫板肖玉山?

不出所料雙方几番過招后,煙青山莊的人佔了下風,看形式恐怕屠城之災宋家註定躲不過了,宋以安只能盡所能止損,不能讓煙青山莊滿門被滅,正要起身想辦法讓父親母親先逃命就被背後的肖晚舟截了過去,宋衡一驚,剛要起身,身後之人便在他肩上架起了刀。

“宋妹妹要去哪兒啊?”匕首抵在宋以安的喉嚨,只覺得涼絲絲的,宋以安並不慌張,她知道自己死不了,大綱里的設定是除宋以安外,煙青山莊一人不剩。

沒想到宋夫人也出乎意料地冷靜:“肖晚舟,放了我安兒,我當你的人質也是一樣。”

宋夫人平日裏嬌柔溫婉,遇了不如意之事,往往欲語淚先流,這次她眉眼中不見分毫怯懦之色,為了她的安兒,宋夫人從來在所不辭。

肖晚舟笑道:“換人也不是不可,就看宋夫人是不是誠心求我了。”

宋夫人瞪着肖晚舟,問道:“你想怎樣。”

宋以安朝着宋夫人喊:“別用管我,他傷不了我的。”

宋以安感覺到刀刃更貼近自己的喉嚨,陷進自己的皮肉,肖晚舟饒有興緻地看向宋以安:“宋妹妹,都到這時候了,你還同我說笑,刀劍無眼,我殺你豈不是易如反掌?今日除非宋夫人跪下來求我,否則你別想活着出這大殿。”

宋以安咬牙切齒道:“肖晚舟,你不要得寸進尺。”

“宋妹妹,女孩子這般說話可不討喜。”

正說著,只見宋夫人直挺挺地跪倒在地,模樣雖狼狽,卻依舊面不改色:“求肖公子,放過我安兒。”

“哈哈哈,不錯不錯。”肖晚舟仰天大笑鬆開了橫在宋以安脖子上的匕首,又接着抵在了宋夫人的頸上,“不愧是鶴江仙的女兒,能屈能伸。”

肖玉山在一旁如同看戲一般,笑着說:“好一出親情戲啊,宋兄,今日你若不肯交出那塊破石頭,你夫人恐怕難逃一劫了。”

宋衡氣的渾身發抖,卻仍不肯鬆口:“我宋衡並未見過什麼石頭……你何苦這般為難我?”

肖玉山見宋衡鐵了心地否認獨賢一事,只好威脅道:“宋衡,宋夫人可是在我手上。你知道我肖某一向小人行事,一刀了結也就罷了,我若是將她帶回我封霾,可就不是了結那麼簡單了。”

宋衡見狀,深深地嘆了口氣,看樣子似是要妥協,這時,宋夫人突然奪過肖晚舟手上的匕首刺向自己,待宋以安反應過來,宋夫人的白衫上已是血跡斑斑,一個踉蹌跪倒在地。

“安兒,答應娘,好好活下去。”宋夫人說完又吃力地看向宋衡,“千萬莫要忘了父親的家訓。”

宋衡看着眼前的這一切,嗚咽着說不出話,只得拚命點頭。

宋以安不知道為何,明明自己本是陳寧,面前這位倒在血泊中的夫人是宋以安的母親,可自己竟如此心痛。像是刀在心口生生剜下一塊肉。

宋夫人縱然柔弱了一生,卻在最後一刻也未流下一滴眼淚。她看似嬌貴,可家族大難臨頭之時,她卻敢第一個站出來只為守住獨賢的下落,江湖之中有膽識的女子,理應如此。

宋衡見宋夫人癱軟在地,逐漸沒了生氣,突然怒吼一聲搶過架在脖子上的劍,狠狠砍向身後那人,霎那間血肉橫飛。

肖玉山見宋衡這架勢,冷笑一聲:“既然宋兄不顧情面,就別怪我封霾不客氣了。”

大殿之上本就人心惶惶,封霾的手下紛紛將劍拔出,惹得煙青山眾人四下逃竄,卻都無一倖免,皆倒在肖玉山手下的刀劍之下。

宋以安趁亂躲溜到宋衡身後,好不容易帶宋衡逃出了大殿,宋衡卻停下了腳步。

“快走,來不及了!”宋以安全然顧不上再假裝奶聲奶氣,“過了今晚,煙青山莊一個人都活不下去。”

宋衡頓了頓,從衣袖中取出一塊閃着微弱銀光的令牌,宋以安知道這是獨賢,她在寫小說時曾經問閨蜜如果有什麼寶石,那會是什麼顏色,閨蜜說應該是銀色,銀色清冽冷酷,只是宋以安自己都不知道,獨賢竟被鑄成令牌的形狀。

“安兒,帶着它,離開煙青山,去臨江閣找林祝生,將獨賢的事情告訴他,他會收留你。”宋衡將獨賢塞進宋以安懷裏,轉身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卻沒有回頭,“安兒,今後的路你要自己好好走下去。”

宋以安沒追上去,她自己筆下的人她最了解。

宋衡的性格本性如此,做事本分堅守家訓是刻在他骨子裏的氣概,鶴江仙死前囑咐宋衡護煙青山周全,更要護宋夫人一世周全,如今煙青山危在旦夕,宋夫人已在黃泉之下。他未能完成使命,唯有一死才算對鶴江仙有一個交代。

宋以安輕輕張了張嘴,淚水模糊了雙眼,宋衡就那樣逐漸消失在視野里。

“我會好好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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