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秘密
燈光散發的光有些迷糊,又也許是夜裏有些疲勞,眼睛有些散光的緣故。
一盞做工精緻的紙皮燈插在一棵柳樹枝丫處,仔細想想,之前在朱余貞家裏是從來沒有見過這盞燈的,如果是其他人的也說不定。除了地上昏迷着的朱胡村,四下里也沒瞧見老太口中的另外一個人,也許是他有些急事,早早地走了也說不定。
胡村臉色慘白,神情拘謹,若昏迷之前經歷了什麼令人髮指的事情,再仔細看去,朱胡村衣服被磨出了幾道口子,皮肉被擦破了好幾處地方。我伸手過去觸摸朱胡村的皮膚,是極其冰涼的,冰涼得就好像這深秋里的水一樣,見此情形,我內心萌生了一個可怕的想法--胡村哥死了。我嚇了一跳,不敢再遲疑,和張京兩個費了好大勁才將朱胡村帶回家裏,別看胡村他個兒小,可在背他回去的途中我明顯感到又多背了一個人似的,一路上凈喘着粗氣,雖是如此,也終於到了家,給他安置在房間裏,胡村他媽本來是在院子裏洗漱,也倒是閑情,可見着我們背上的胡村,也瞬間着了慌,如熱鍋上的螞蟻站着干著急,嘴裏就不斷地念着佛祖保佑或者是菩薩保佑之類的話,一邊身子就不住地晃來晃去,四處徘徊走動。
朱余貞也是冷靜,並沒有像胡秀兒如此誇張,雖不知胡村哥到底如何,光看胡村他媽干著急就覺得心裏格外驚慌了。
“秀兒!”朱余貞朝着胡秀兒的方向喊道,“你着什麼急?我都快被你急死了!朱胡村他小子還有氣息,”朱余貞看了一眼床上的朱胡村,又低聲說道,“我懷疑他是受了驚失了魂,不過這會肯定是醒不了的。”
我看向胡村的位置,那是一個蠟燭光亮所不能到達的地方,在床沿上,也只有一些昏黃,而床上便是漆黑一片了。雖說被訓了一頓,但胡秀兒顯得比之前更為焦急,倒也責怪起朱余貞來了:“那你說這咋辦,如果不是你幹些壞勾當,俺的兒今天怎麼會這樣?都怨你,都怨你!”
別看朱余貞表面一臉平靜說實在的,他也在氣頭上,他恨不得將自己再往黑暗中再深入些,以至於讓光亮照不見自己,得一個安靜,朱余貞欲言又止,很快將腦袋低沉得比之前還要低,低聲說道:“都怨我,不過事情也都發生了,再埋怨我也晚了,也許只有明天王大爺來還有一線希望,你早些睡吧!”
朱余貞嘆着氣,背着手緩緩走出房間,那胡秀兒原地愣了大概有半會兒,才從角落裏離開,對着朱余貞去的方向大聲哭喊道:“死老朱,你叫俺咋個睡得着,兒子有個三長兩短俺也不活了。”
朱清華見胡秀兒也離開了,便哭喪着臉出去,一人吹着風,獨自欣賞這份寧靜。
......
二日我照例早起,火坑房裏十分溫暖,點着滿坑的柴火,可不見朱余貞的身影,
朱余貞平日裏起得比誰都要早,等大家都起來的時候,一天的東西早已被他準備就緒。
正在發怔間,便聽見廚房裏邊傳來聲音,裏邊沒有點蠟燭,一片漆黑,但我知道這聲音——是朱清華的。
“王良,你也起來了么?”
我嗯了一聲,朝里說道:“睡不着就早起,怎的你起起這麼早?”
裏邊停頓了一下,才回應道:“昨晚沒睡,外邊冷,就在這待着,挺好。”
“你也不點燈?”我冠心地問道,裏邊依舊是過了許久才回復。
“朱大伯家裏條件差,就不必浪費一根蠟燭了,我弟的事情......”
“我知道,可這事情終究要公之於眾的,就算我不說,警察也依舊會查到這裏,胡村哥知不知道這事情也只是時間問題了。”
“我知道,我知道,”朱清華說得十分順暢,又毫不遮掩似的說:“胡村他自小就多情,一時之間發生這樣的大事,換做是誰都難以接受,只是對他來說,就猶如一個晴天霹靂。”裏邊停頓了一下,但是時間不會太長,但很快能再次聽見裏邊的聲音,只是聲音比之前小了太多,太多。
“你打算什麼時候帶走他?”
朱清華見我有些迷惑的樣子,才繼續解釋道:“朱胡村他爹。”
“這個還得等一陣子,等我回去通知王警長再來也不遲……”
沒等我說完,朱清華便插嘴道:“那……他會判處死刑嗎?”
我猶豫了片刻,卻始終沒有回答他。漸漸地,我能瞧見在廚房的黑暗之中與火光的交界處凸現出一塊。
他穿着一件單衣,袖子已經被淚水沾濕好幾塊,如斑駁的樹影,但在昏暗的屋內卻顯得暗淡幾許。他雙眼如雨微浸,燦如桃紅,和最初我見到的高冷的朱清華截然不同。
見朱清華搖搖欲墜地走來,如臨崩的高樓,隨時都極有可能向地面倒去。
我趕緊將其攙扶了下來,安排他坐上,雖好些,可臉上依舊無光,我便只好採取時間戰術,相信時間能將這份令人痛苦不堪的情感淡去些許。
“逝者如斯夫”,卻不如說“逝者如悲夫”倒更好,朱余貞咳嗽着從屋外進來,在朱余貞輕如風的腳步下,竟還有一顯得急忙的腳步聲,我仔細聽,到有些熟悉。
“您在這等一陣子,”朱余貞身子進來,而頭卻朝着門外,好像和誰談着話,門外晃動的影子,卻始終不肯露出一點。
“王良,”朱余貞從門口過來,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輕聲且急切地喊着我的名字,看似有話要與我說。
我想他定要說些什麼要事,就乾脆與他去了。
真出乎意料,這火坑房竟還有一間屋子,在朱余貞家裏居住這幾日,竟沒大發現。
這屋子裏有些雜亂,灰塵佈滿了地面,走過去,那灰塵便躍了起來,如雷雲一般在空中翻滾,便又雨一般落下去。
朱余貞找了一個角落,把蠟燭安置之後,便將我拉攏,腦袋湊近我,低聲說道:“王良,我可跟你說。”
朱余貞一邊說著,眼神就不自主地左右晃動,朱余貞繼續說道:“王大爺來接你了,安山村的事情他什麼也沒跟你講?”朱余貞見我晃動腦袋,便繼續說著,“水庫的事情你也許還不知道。”
我敢肯定,便是林翠如泡死那個水庫,只是聽說附近的村民說這裏鬧得厲害,水庫周邊的村民都搬出了這裏,留在村口的恐怕也只有王麻子一家和馬嬸兒了。
“前幾個月,咱村裡就有一個女孩兒跌入了水庫,你爺爺就叫上我們,打撈了近兩天,可依舊沒有發現那女孩兒,”朱余貞輕聲說著,“大家都以為那女孩死了,可並非如此!”
我聽得倒有些入迷,有些不相信朱余貞說的那女孩還活着,朱余貞見我不相信,便又解釋道:“好吧,就只想告訴你,水庫下有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