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暴怒的謎團
城牆上，槍聲稀疏。
終於，這場獵殺落下帷幕。
代梧確定那些流民已經逃離之後，回頭看向失魂落魄的李貴。
“這場屠殺，你怎麼想。”代梧定定的注視着李貴。想要透過他兇惡的外殼，摸清屬於【暴怒】的命運走向。
李貴回過神來，似乎是抽泣了一聲。
“我想知道……他們……真的謀反了嗎？”
代梧垂下眼眸，緩緩道：““沒有。其實……”
——對，他們是無辜的，你會怎麼做呢？
李貴張了張嘴，顫抖了半晌，卻只是吐出了三個字。
“我不信。”
“不相信什麼？”
“我、我不相信治安官會無緣無故的開槍，一定是寧烈！他身為州長，肯定蠱惑了其他人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情！”
李貴終於找到了一個人，可以讓他肆無忌憚的傾瀉恨意。
“一定是她！那個女人！如果我的母親和女兒因為她出了什麼意外，我……我一定會讓他償命！償命！”
代梧看着他流淚狂怒的樣子，只覺得……
可笑。
自欺欺人有意思嗎？
而且，能夠變成【暴怒】，一定是這種自我欺騙失敗了，真相以相當殘酷的方式揭開，徹底摧毀了屬於“李貴”的理智。
如果是這樣的話……
我為什麼不讓這件事提前發生呢？
代梧思量着如何用更加不容辯駁的方式揭露真相，忽然，手機屏幕一亮。
小小水兵：“戴夫，你可以把視覺神經信息導入到輸出終端……”
代梧：“說人話。”
小小水兵：“你看到的都可以變成手機裏面的視頻。”
代梧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看向李貴。
“如果你不相信的話，機緣巧合之下，我拍攝到了一些資料。”
代梧將災民被無故槍擊的那兩段視頻裁減了出來，播放。
視頻，其實暴露了很多信息。
例如……
拍攝的視角，太近了。
但是，代梧並不在乎李貴從他這裏挖到什麼。
而李貴也同樣不在乎這個問題。
他只在乎視頻中的人。
在這個故事的最開始，一個在洪水中掙扎的女孩出現在了屏幕上。
“那、那是我女兒。”李貴抬起手，似乎想要拉住那個女孩。
可是，他什麼都做不了，只能眼睜睜的看着……
女孩得救了，被一雙雙手拉住。
槍聲響起，所有人一起慌亂的墜入水中。
綠蘑菇如同天降神兵，搭起了一方陸地。
然後，發生了一場毫無疑問的……
屠殺！
除了救人，那些饑民什麼都沒做！
他們不應該遭受這樣的屠殺！
李貴把牙關咬的咯咯作響，甚至傷到了牙根。
血腥味瀰漫在口腔裏面，他的太陽穴也開始一條一條的疼。
他的眼底泛紅，殺意在翻湧。
但只是片刻，就被更深的恐懼壓了下去。
就算是隔着一層幻影，代梧也將這些看的清清楚楚。
“有什麼想法。”代梧問。
“我想求個公道。”李貴聲音沙啞。
“什麼是公道？”
“要……要治安官道歉……要承認……我、我的女兒不是叛逆，他、她是被無辜殺死的。要審判那些殺人者，判刑！”李貴斷斷續續的說道。
代梧挑起眉毛。
李貴的訴求實在是讓人出乎預料。
——出乎預料的天真。
這種大規模的屠殺，還是發生在京城附近。
如果沒有上面的允許，可能嗎？
代梧思索着，慢悠悠的收起手機。
“其實……我看你身手挺好的，之前還殺了六個治安官。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情。”
李貴渾身一抖。
“我……我沒做過。”他徒勞的否認。
“我沒有想要揭穿你的意思，更無意探尋你過去的秘密。”代梧安撫道，“只是，看到你殺人的治安官可不止一個。可能已經看到了你的臉，如果你敢回去光明正大的露面，最先被審判的，一定是你。”
李貴梗着脖子，不說話。
代梧也望着他，不說話。
半晌……
“我、我去去就回。”
李貴磕磕絆絆的說著，從腰間摸出匕首，向城門口遊了過去。
“滅口？”代梧跟在後面，悠悠的問。
李貴抿着嘴，又向前走了幾步，才顧左右而言他。
“代梧先生，那個……你的水蘑菇被人注意到了。有一個白大褂向我要了聯繫方式，也許不久之後，您就能等到他的消息。”
“先生，您，您將來必然是個大人物。”
“客氣了。”代梧若有所思，善解人意的放過了他，順着話題說了下去。
——果然，這傢伙身上也有蹊蹺之處。
寧烈身上爆發出來的火焰還是個謎。
這邊，李貴也露出了他不平凡的一面。
一個普普通通的懦弱保安，怎麼可能有這麼利落的伸手？
“給我留個地址，我會把視頻複製一份給你郵過去。”
“謝謝您，先生，您是個好人，神會保佑您的。”
代梧不置可否，一個猛子扎進水底，水兵菇的存在，讓他彷彿回到了依舊可以暢快的呼吸。
默默地跟在李貴身後，看着從水裏面爬出來，躲進城牆的陰影裏面，如同伏擊獵物的章魚。
一個打了勝仗的治安官哼着歌走下台階。
陰影之中的李貴一把抓住治安官，割了脖子。
動作乾淨利落，眼神冷靜到冷酷。
這是滅口。
也是復仇。
彷彿此刻的李貴和之前那懦弱的男人是兩個靈魂。
過一會，被扒光了的屍體落在水中，激起了不大不小的水花。
穿着城防軍的李貴低着頭，走上城牆，消失在代梧的視野裏面。
“代梧！我們走吧。”水蘑菇說，“剛剛已經確定了，強化過的孢子對建築也有破壞作用。我們剛剛已經把排水口的鋼網打碎了。”
經歷了剛剛的事情，水兵菇腦海中有什麼被擊碎了，迷茫之中的他找不到答案，只想離開這個是非之地，靜一靜。
可是……
“從排水口走？開什麼玩笑。”
代梧在水中吐着泡泡，順手逮住一條路過的魚。
那魚露出鱷魚一樣的獠牙，扭動着身軀，妄圖從代梧身上撕下一塊肉。
“悄無聲息的走了，多沒牌面？”
代梧掐住怪魚的下顎，漫不經心的觀察。
“這治安官中，有人開槍打我，你忘了嗎？”
“那你是想……”
水兵菇看向代梧。
代梧招手。
去護送饑民的水蘑菇以已經陸續歸來。
他們堆積在城牆的兩側，密密麻麻，點燃了代梧的視野。
“大災變的開端，怎麼可以這麼平平無奇？”
“總要發生一點值得記載的事情才好。”
“你想要報復嗎？”水兵菇撓了撓頭，“可是，我們根本不知道是誰開的槍啊。”
“那就……”代梧微笑着，吐出了殘酷的三個字。
“都殺了。”
“我們的射程太短……”
“小笨蛋。”代梧摸了摸水兵菇的腦袋，十足寵溺。
“拆牆。”
“承認吧，你就是看不慣那群劊子手。”虛空中的聲音傳來。
代梧扯扯嘴角，沉默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