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也好。」雲澹並無異議,聽從沐母的意思起身向面前這個自進門后就有奇奇怪怪的女孩禮貌地伸出手:「你好,我叫雲澹,在京市醫院工作,前幾天院上下發通知,讓我來帶你見習,再過幾日,我們便是正式的師徒了,也正是看了你的資料,昨夜我才能送你回來,希望今後我們兩人合作愉快。」
哦,原來是她的醫學導師啊,可她怎麼記得,記得什麼,水悠然咬了咬下唇,奇怪?她怎麼就忘了之前她導師的名字,是誰來着?唉,不管了,他說是她的醫學導師就是吧。不過他長得真的好像師父啊,連名字也都那麼像。
水悠然迷糊了愣愣地伸出手,輕輕地握了握,也說了一句合作愉快。至於介紹,她草草地說了幾句,算是過了個場,可即便她說少了,沐母也會在飯桌上添油加醋,將她從小到大的事全都扒了個遍,可謂是清晰得不能再清晰了。唉,這是什麼大型的社死現場啊!
男人安靜地聽着,即便是好笑處也只是抿抿嘴謙遜的一笑,再無其他,不禁令她覺得這正經且含蓄的微笑讓他看起來更像師父了。
水悠然一陣接一陣的恍惚,特別是看到兩人如跨時空般的對話,總能讓她覺得她穿書到修真世界就像一場夢一樣,眼下的才是真實。若非沐母碰了碰她的胳膊肘,她估計還回不過神來。
「怎麼?是不舒服嗎?怎麼不吃啊?」看着一口未動的水悠然,沐母有些擔心。
「哦,是有點不舒服,估計昨晚喝得太多了,今日反而沒什麼胃口。這樣吧,媽你陪雲先生吃,我去為你們切點水果。」說罷,也不等他們反應一頭扎進廚房裏,關上門的瞬間,還能聽得到老媽有些歉意的聲音:「哎,這孩子…」
水悠然深吸了一口氣,拿起哈密瓜就開始切洗,一直磨磨蹭蹭到他們吃完才端出去,后又一直磨磨蹭蹭到結束。
「悠然,你送一下雲先生。」
水悠然默默地應了一聲好的,隨即起身送雲先生出門,在出門之前,水悠然回頭緊緊抱住了沐母:「媽媽,等等我,我很快就會回來。」
「嗯嗯嗯,知道了,去送雲先生吧,我在家等你回來。」
水悠然輕輕點了一下頭,緩緩鬆開沐母,而後轉身離開,頭也不回地往前走。
好一會水悠然才抬頭問身邊的那個人:「師,雲先生,不介意同我走走吧。」
雲澹望了她一眼:「若我說介意,就能不走了。」
水悠然愣了一下,繼而面露嚴肅地拒絕了:「不能。」
「即如此,那就走吧。」
咦?水悠然詫異地抬頭,恰好沒入那片汪洋深海,那黝黑深邃的眼眸中卻透露出一絲溫暖的光亮,溫柔而寵溺。
她不禁錯開眼,自顧自地說道:「咳,那什麼,不知雲先生來之前可曾逛過一逛,如若沒有我便跟雲先生說上一說。雲先生可知道這條老街?你別看這條老街道普普通通,嘈雜得很,但其實它是有故事的,如果不是從小生活在這裏的人,還不一定知道呢。」
水悠然有些小傲嬌並一副便宜了你的神情:「而你很榮幸能做我第一個聽眾,接下來就讓我說說這老街的故事,你看那,那是…」她向他述說她腳下的故事,一步一世事,她的點點滴滴也隨着回憶的深入一點點揭開。
而他依舊像個忠實的聽眾一樣默默地聽着,也不打擾,雖然她說是老街的故事,但更多是關於她,而他透過回憶就像是參與到她的成長,他也彷彿真的能見到,有個小女孩每天歡快地穿梭在這條街道上,與她相熟的人樂呵呵地打招呼,用她攢下的錢買她最喜歡吃的雪糕…
「你看,就是這家,他們家做的雪糕又好吃分量又足,我最是喜歡,可惜小時候錢不多,不能時常吃,哎,對了,你在這裏等我一下。」
說罷,他看着她像蹁躚的蝴蝶一下飛了出去,而後沒入人群消失不見,直至過了好一會才見她出來。
「給你。」這個雪糕搶得真是不容易啊,水悠然喘着氣將雪糕遞給他:「拿着呀,愣着做什麼。」她的手還向前推了推。
「我,水小姐,我其實不怎麼餓…」雲澹很想婉拒,畢竟這實在和他有些不搭,若是要相熟的人看見了,這後果想想就頭痛得很:「倒是你,方才見你都不怎麼吃東西,要不還是你吃吧。」
「我早吃好了,就在廚房那會吃水果吃飽的,再說了,這是我專門請你吃的,我怎麼好意思自己吃。話說,你不吃該不會是覺得在一個大男人在街上吃這種東西怪不好意思的。」水悠然眨巴眨巴着大眼睛問,見他沒回答,應當是默認了:「別呀,有啥不好意思的,誰小時候沒吃過雪糕啊,既然小時候吃得,長大了自然也是可以的,來來來,就別客氣了。」
雲澹拗不過她,只得無奈地接過,再說了她都直接塞到他嘴裏了,他還能吐出來不成。
見他吃了,水悠然連忙問道:「怎麼樣怎麼樣啊?是不是很好吃?草莓的鮮甜感是不是融到心裏去了。」
好像是的,雲澹望着她那雙亮晶晶的眼睛,不自覺地點了點頭。
「是吧,是吧,我就說是,那你多吃幾口。」看着在她的鼓勵下默默舔着雪糕的他,很難想像一本正經的他竟然真的會吃。這個樣子,嘿,還真別說是有點滑稽,就是特別想笑,尤其是這個人還頂着師父那一張萬年不變冰川式的面癱臉時,就更想笑了。
看着笑彎了腰的水悠然,雲澹又是一臉無奈:「是你讓我吃的,自己卻先笑了,不覺得不公平嘛。」
當然他的話自然沒人回應,雲澹只好默默接受眾人投過來既好奇又同情的目光,而後靜待她笑夠了起身,可沒過一會雲澹便發現有些不對,連忙將人拉起,而後一怔:「你…」你怎麼了,為什麼要哭,他慌了,面對淚流不止的女孩,他驚慌失措,不知所以,只能同樣木木地望着她。
四目相對,兩人遙望了許久。而後那一個令他心慌的女子,她動了,正向他一步步靠近,這次她沒有稱呼他為先生,而是喊了他一聲師父,他虎軀一震。
「師父,此前我就一直很想告訴你,我姓甚名誰,我來自何處,我所生活的地方,可關於這一切我卻遲遲未能說出口,不是我不想,而是我不能。但此刻能與你相約在我的世界,能讓你親眼目睹我的所有,我真的很高興…」水悠然抬手撫過他的眉眼止不住的心痛,但面上卻掛着滿足的笑意:「如今的我也算是得償所願了吧,哪怕這一切都是假的是不是。」
她知道的,她一直都知道的,水悠然流着淚卻無比清醒。是以他的答覆是什麼,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她只是輕輕靠在他懷裏,享受着片刻的溫暖。
可即便是她抱得再緊,也終究還是抓不住這剎那間的虛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