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光和元年

第313章 光和元年

時間很快來到光和元年正月,王甫並未如願以償將王旻的事件擴大化,因為合浦、交阯烏滸蠻叛,招引九真、日南民攻沒郡縣。

比起世家大族的那些小動作,平叛才是朝廷的重中之重。

去年剛經歷對鮮卑的失敗,今年這個烏滸蠻叛若是處理不好,以前那些歸附的異族恐怕都要蠢蠢欲動了。

這時天子劉宏也不敢再像去年那樣,一言獨斷了,而是宣六百石以上的官員,共議朝事。

德陽殿內,劉宏跪坐在上首御案,和顏悅色道:“諸位愛卿都說說吧,這次合浦、交阯烏滸蠻叛,該用何人平叛?”

百官公卿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發一言。

前太尉劉寬和前司徒楊賜被架出朝堂的情形,還歷歷在目,眾人都不敢隨意發言,生怕說錯一句話,步入後塵。

眼看有些冷場,新上任的太尉孟戫,輕咳一聲,開口道:“陛下,交州群盜並起,州牧、郡守軟弱無能,不能禁止。又有交趾的梁龍率眾萬人,和南海太守孔芝一起反叛,攻破郡縣,此事非同小可,需從長計議。”

劉宏精神一震,急忙詢問道:“太尉可以合適的人推薦?”

孟戫想了想,舉薦說:“前不久東海相上表推薦蘭陵令朱儁,說他任官期間,有過人的才能,或可一用。”

這時司空陳耽也出列道:“朱儁在會稽一帶頗具威名,又有治理地方的能力,不若將他遷為交州刺史,前

往平叛。”

“善!”劉宏對此沒有任何意見。

經過上次出擊鮮卑的失敗教訓,他無奈地發現朝廷若是失去了士族的支持,幾乎達到無人可用的地步。

這雖然是對皇權的踐踏,也是一種不得不面對的事實。

其實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自光武帝劉秀取得天下的進程來看就可以發現,東漢的各州郡其實已經是基本處於豪強士族的掌控之下了,然後名義上臣服於劉秀進而建立了東漢政權,所以所謂的東漢其實就是一個各地豪強氏族的聯邦政權,當然名義上還有個皇帝罷了!

由於立國形勢即如此,東漢中央皇權與地方豪強士族的關係始終很微妙。經過數十年的發展,這些豪強士族在地方社會上凌駕於律法之上,成為超越東漢皇權的權威力量,對皇權產生了威脅。

我們都知道東漢實行的察舉制,這種鄉舉里選的制度,是政府依據民間輿論登用人才的辦法,也是一種官民合作的選拔官吏的方式。

就挑選標準來說,能否成為孝廉,需考慮其在鄉里的道德行為,而不是單純地看其行政能力如何。

但是經過多年的發展,逐步朝着保護豪族鄉里社會地位的方向發展﹑靠攏。

這樣就導致另一個問題出現,寒門百姓沒有祖蔭,也沒有政治上的特權,唯一能夠躋身官場的做法就是與擅權的外戚、宦官勾結,成為其集團中的一員。否則,他們便只能存活

在士族的陰影之下。

畢竟這個時代,知識都壟斷在了士族的手中,不是你想學就能學到的,更何況官員的察舉制度也都掌控在士族的手中,依靠他們的關係上位的又有幾個與他們士族脫得了關係呢?更何況這個重信守禮的年代,知遇之恩是需要以命為報的!

因此,寒門百姓的身後都佈滿了士族的影子!

朝廷想要擺脫士族的影響,幾乎不可能實現。

退朝之後,劉宏喊來吳詠陪他到西苑遊玩。

途經一處關有猛獸的鐵籠時,劉宏突然感慨說:“如今朕就好比這關在籠中猛獸,空有一身本領卻無處施展!”

吳詠沉默不語,他不知道如何接話。從他認識天子劉宏以來,一直都在觀察其言行,沒有發現任何昏庸無能的表現,而且還時刻處於憂慮之中。

畢竟這個皇位得到得有些突然,讓他還有些如墜夢中,生怕哪天醒來,又被人趕走,回到了從前的生活。

或許也正是因為此,才導致他如此地信任宦官,先後兩次禁錮黨人。

畢竟在他的周圍也只有這些身體殘缺的人能夠信任,因為只有他們和士族的關係最乾淨,而且註定沒有後代沒有勢力支持的他們對於皇權的威脅也是最低的,不管他們現在多狂,多囂張這一切都是建立在天子寵幸的基礎之上。

沒有了這個基礎他們就好像空中樓閣隨時會崩塌。畢竟實質的權力並不在他們的手中,而他們

也成為了劉宏壓制士族最好用也是唯一的一把劍!

一直伺候在天子身邊的王甫等人,聽到這話,立刻跪地叩首說:“奴婢們該死,都是奴婢們無能,才導致陛下有如此困境。”

劉宏恍如未聞,只是看着遠處的天空。

良久之後,他才緩緩開口道:“都起身吧,這不是你們的錯!”

接着,他好似隨口一問:“你們對剛才任命的交州刺史朱儁有多少了解?”

本來已經起身的王甫等人,再次跪地叩首道:“陛下恕罪,奴婢等從未聽說過朱儁此人。”

劉宏深深地看他們一眼,嘆息說:“人可以無權無勢,但不能沒有進取之心,如今你們身為中常侍,又執掌侍中寺,統領着尚書台,不要朕問什麼,你們都是一問三不知。”

“奴婢們該死……”王甫等人再次叩首。

這時吳詠突然插言道:“陛下,朱儁此人,小臣曾經見過幾次面,對他有所了解。”

“哦,說來聽聽。”劉宏來了興趣。

吳詠想了想,輕聲道:“此人曾經是會稽太守尹端的主簿,尹端征剿許昭失利,被免去職位,輸作左校。新任會稽太守徐珪因為朱儁子啊鄉里有名聲,便薦舉他為孝廉,后升任蘭陵縣令,頗有治績。”

劉宏點點頭,“尹端曾經跟隨張奐多年,看人的眼光還是有的,既然他能相中朱儁,說明朱儁確實有些能耐,這才交州平叛,想來沒有多大問題。”

吳詠對於劉

宏的猜測有些佩服,後世記載,這次叛亂確實是被朱儁穩紮穩打,平息下去。

據記載,光和元年,朱儁受到任命,先是回到會稽郡簡募家兵,調發士眾,得五千人,分兩路直奔交趾。到州界后,朱儁整束兵眾,屯駐不動,派使者到南海郡察看虛實,宣揚威德,以震懾敵人之心。

經過三年的精心準備,於光和四年,調集七郡士卒,一齊進逼,終於斬殺了梁龍,逼降幾萬人,旬月之間,州郡平定。朝廷論功行賞,封他為都亭侯,食邑一千五百戶,賜黃金五十斤,並征他入朝任諫議大夫。

有了吳詠的解說,劉宏也放下心中的擔憂,於是長舒一口氣,玩笑道:“沒想到你外出遊學幾年,倒是結識了不少人,就是不知道學問上有么有進步?”

“些許進步,比不得天子學問精進!小臣聞說陛下自造《皇羲篇》五十章,敬佩非常。”吳詠吹捧道。

劉宏對當皇帝不怎麼上心,但卻是酷愛辭、賦、書、畫,此時聽到吳詠的誇讚,也是十分開心,於是哈哈一笑道:“朕閑來無事,隨手之作,沒想到會傳入你的耳中,你可不要輕易外傳哦,否則被那些腐儒知曉,又該來上書言朕不務正業了。”

吳詠見他一副自得的神情,便跟着笑道:“既然陛下如此愛好這些雜學,何不單獨建立一所學校,聘用各科名宿,來專門教導志學者。”

劉宏聞言,眼睛

一亮,急切說:“朕怎麼沒想到可以這麼做呢!如此,吾道不孤矣!”

我們都知道天子劉宏本是一個小小亭侯的兒子,屬於落魄的皇族,父親解瀆亭侯劉萇與桓帝劉志是堂兄弟。公元一六七年,年僅三十六歲的漢桓帝劉志駕崩,卻沒有留下子嗣,竇皇后及其父親竇武,為了更好的把持朝政,把繼承人的年齡設定在少年段。這樣十二歲的劉宏便懵懵懂懂地由一個皇族旁支已經落魄了的亭侯子弟,搖身一變而為萬乘之尊,幸運的當上了皇帝。

可能正是因為他的出身,他雖然做了皇帝,卻不忘本,依然保持着鄉下小地主的作風。認為皇帝雖然富有四海,是天下之主,但這些都是虛的,錢必須要攥在自己手裏才是自己的。於是外邦、各郡、各封國每次進貢,未納入國庫前,他就先行抽成據為私有,直接送進皇宮,還美其名曰“導行費”。後來更是做出了明碼標價,公開賣官的事。

作為帝王,他代表的不僅僅是他個人,他的一舉一動都牽動着整個大漢天下。天子的荒唐作為自然惹得許多忠臣遺老死命進諫。天子對於那些圍在身邊整天奏言“這也不該做,那也不改為”的所謂忠臣遺老、士大夫深惡痛絕。正所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在他看來:整個大漢天下都是他的,自己的東西自然應該由着他這位主人

,隨心掌控,肆意而為了,那裏輪得到那些外人來唧唧歪歪,喋喋不休。

可事實上,自從他登基以來,先有竇氏外戚專權,作為天子的他不得不小心翼翼應對着,可謂整天提心弔膽。也是蒼天有眼,竇武自己將自己玩沒了。

好不容易等他行冠禮后,原本以為自己可以為所欲為了,但事實的情形是似乎他的許多決定都會惹來這些所謂忠臣遺老、士大夫等士人集團的激烈反對。

這讓他心理籠罩着一個可怕的陰影,恐懼那些以士大夫為首的士人集團會圖謀社稷,覬覦王位,侵奪皇權,就像他突然得到皇位那樣,又在突然間喪失。於是他又不得不重用王甫等中常侍宦官,來平衡士大夫的權利。

這些宦官都是人老成精,十分了解天子的心病,於是利用他的這種心理,不斷地營造“謀反”“叛逆”的氣氛來嚇唬他。進一步提高了他們在年幼天子心中的地位,使天子更依賴於他們,同時又能夠排除異己,消滅敵對政治力量。

於是宦官集團與士族集團整天斗的你死我活。

也是由於這種原因,劉宏並沒有專註儒學,而是兼顧其他雜學。他擅長彈琴,吹洞簫,還自己創作了《皇羲篇》五十章、他喜歡學藝,常令大臣劉寬講經,並喜歡聽方俗裏間小事,對於民間的奇聞異說內心也充滿了好奇。

聽到吳詠說他可以創辦一所專門教導學生雜學的學

校,如何不讓他興奮呢!

而守在一旁王甫等宦官,聞聽此言,眼中也是光芒大盛。

經過兩次黨錮之禍,士族集團雖然受到很大挫折,但在輿論上卻始終是得勢的。

他們宦官集團卻相反,政治上雖然得手,但由於社會地位低、又得不到知識分子的支持,所以在輿論上一直不佔優勢,這使他們深深感到培養自己的知識分子的重要。

但是太學院有士族支持,他們很難插手進去,而且他們的行為也不得太學生的支持。

若是真的可以建造一所學校,來抗衡太學,他們也能取得輿論的主導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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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漢末,種田起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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