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何大妹見天子
何大妹聞言,低着頭,眼珠骨碌碌亂轉。
她沒想到宮中有人真的好辦事,連一向冷着臉的宋典儀,因為中常侍郭勝的關係,對她也是和顏悅色。
從剛才的訓話中,何大妹也知道面前這位可是未來決定她們前程。
別看宋典儀在宮中微不起眼,但是卻能左右她們這批在開襟閣采女的命運。
典儀不僅教導她們禮儀,還有考校的權限。
只要宋典儀開口說你禮儀不合格,就別想從這開襟閣走出去。
想到這裏,何大妹抬起頭,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接着笑吟吟說:“原來是郭伯祖打的招呼啊!我還以為是受到吳詠兄長的關照呢!”
宋典儀一愣,隨即試探性問道:“你說的兄長可是天子侍讀吳詠?”
“應該是吧,以前我經常到吳詠兄長家裏玩耍,後來聽說他進皇宮陪天子讀書,害我只能在過年的時候,見他一面。”
何大妹裝模作樣思索一番,蹙着眉頭說道。
宋典儀在宮中待了多年,什麼樣的人沒接觸過,何大妹這點小心思在她眼中只是小兒科,但她也不揭穿,畢竟聽這少女語氣,是真的認識吳侍讀,而且又有郭常侍的囑咐,加上她極其聰慧,小小年紀就懂得借勢,說不得以後真可以讓她在皇宮中做出一番成就。
想到這裏,宋典儀微笑說:“原來你是吳侍讀的妹妹啊,我真是失禮了。”
說著,她便朝何大妹福了一禮。
何大妹措手不及,
急忙扶起她,“宋典儀,這可使不得啊!”
宋典儀順勢而起,正色道:“這南北二宮中,多少宮人都曾受到吳侍讀的恩惠,當年若不是吳侍讀出言相助,我早已被下獄處死,哪能有今日自在的生活。”
何大妹被勾起好奇心,不由詢問道:“宋典儀可以說說怎麼回事嗎?”
宋典儀見她一臉的好奇,便尷尬說道:“也不是什麼丟臉的事情,告訴也無妨,以後可要引以為戒。”
說著,便嘆息道:“那是前幾年的事情了,當時皇太后殯天後,宮內三位公主的脾氣都開始變得古怪起來,稍不如意就會打罵宮人。我有一次因為行路匆忙,驚擾了陽翟長公主的座駕,被公主問罪,當時吳侍讀就在跟前,仗義說情,才讓我免去處罰。”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啊!我那兄長在鄉里是有名的急公好義,他能出言維護宋典儀,並不奇怪。不過令我好奇的是,公主為何會賣他情面?”
何大妹吃了一個大瓜,有些碎碎念道。
宋典儀朝門外瞥了一眼,看着沒人注意這邊,才附在何大妹耳邊說道:“宮裏人都知道,潁陰長公主和陽翟長公主都有意下嫁吳侍讀,兩人誰也不讓誰,這才導致吳侍讀經常借口外出遊學!”
何大妹聞言,立刻急了,“她們身為公主,怎麼可以這樣!我兄長跟蓮何采女才是一對!”
宋典儀一驚,試探性問道:“蓮何采女是誰?跟吳
侍讀有何關係?”
何大妹畢竟涉世未深,在宋典儀誘導之下,很快就將何蓮跟吳詠的關係都說了出來。
“原來兩人是青梅竹馬啊!想不到吳侍讀竟有如此多的情債纏身!”
宋典儀感慨一句,心中想的卻是:“我若是將這個消息告知兩位公主,或許可以得到她們的賞識。看來以後要多跟這位何采女接觸才是,說不定能得到許多不為人知的內幕消息。”
其實這也不怪她的忘恩負義,在皇宮中生活,利益永遠是第一位。不然她們這些宮人守着這裏,圖啥?還不就是有朝一日,榮華富貴!
想是這樣想,宋典儀嘴上卻是不停溫言安慰何大妹,最後更是親自將她送回住處。
所謂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冷麵無情的宋典儀,親自送何大妹回來,立刻急惹得其他人的嫉妒。
一身紅衣的鄧采女最先忍不住問道:“不知剛才宋典儀找何采女所謂何事?瞧着她親自送你回來,一定是發生了我們不知道的事情,能否同我說說,讓我也有個心理準備。”
何大妹早已得了宋典儀的囑咐,不要將她與中常侍郭勝和天子侍讀吳詠的關係,說與他人知曉,因此她嘆息說:“鄧采女,你想多了,宋典儀知道我從南陽宛城來,特意詢問我是否認識貴人,想讓我牽線搭橋,結識一番。”
“原是這樣,倒是我多嘴了。既然何采女說了自己是南陽宛城來的,我們同為南
陽人,那我能否多嘴問一句,何采女的父親是何官職?”
鄧采女早就想問這個問題了,南陽的世家大族就那麼幾家,並沒有何氏的存在,此次除洛陽外,入選的采女,出身都很不錯,何大妹既然來自南陽,想來她的父親定是一方郡守或是出身世家吧。
說到身世,何大妹就有些自卑了,諾諾道:“家父早逝,生前倒是在郡學教過書。”
其實她是說了謊,何真以前乃是商賈,大兄何進屠宰為業,都被世人所看不起,她並不想因為身世而遭人排擠,因此便借用了何蓮父親的身份,收起來,兩家也有些淵源,真要論起輩分,她也不算說謊。
這話同鄧采女的想像有了很大出入,不過還是感嘆說:“那何采女也算是書香世家了,叫我好生敬佩。若是我像何采女這樣的出身,定是不能入宮的,畢竟只有世家女子,才能德佩尊位。”
她話里話外儘是不屑,讓何大妹不禁有些生氣,當即便回懟道:“那我就多謝鄧采女的誇讚了,不過鄧采女你又何必妄自菲薄,你如今能入宮不也是證明你挺有本事的,畢竟一個庶女能在這麼多嫡女中站穩,也算是很了不得了。”
方才在宋典儀的屋內,為了交好何大妹,宋典儀主動將諸多采女的情況仔仔細細和她說了,其中就有鄧采女的信息。
現在被人嘲諷了,怎麼也不能任由人瞧不起才是。
若是忍了鄧采女
的嘲諷,以後少不得被其他人拿身份說事,這種事,有一就有二。要想在後宮中站穩腳跟,怎麼也不能是個軟柿子才是。
“你!”鄧采女最恨別人拿她是庶女來說事,更何況還是這樣嘲諷的語氣,“你不過是個下賤出身,我再如何也是南陽新野的鄧氏女,你竟然敢得罪我,我定會叫我家裏給你點顏色瞧瞧!”
“鄧采女想岔了不是,現在咱們同在宮中,都是入選的采女,沒有誰比誰高貴。你還想着用家裏的權勢來打壓我,莫不是忘了宋典儀的教導了,這裏可是皇宮,不是元侯府。”
何大妹才不怕鄧采女的威脅,元侯再厲害,難道還能比皇上厲害?何況現在的元侯早已落寞了,不復當初的輝煌。
當然這些都是剛才宋典儀告訴她,同時也告訴她,有郭常侍和吳侍讀的撐腰,不需要怵任何人。
“你少在嘴上逞能,元侯府可不會任由庶民欺辱,就算不能收拾了你,難道還不能收拾了你的家人嗎?”
何大妹臉色有些冷,她最討厭別人威脅她的家人,雖然她家境清貧,但父兄從來沒有虧待過她。
“鄧采女,我勸你還是謹言慎行得好,別為了逞一時口舌之快,到時候把自己葬送了。若是你再多說一句威脅之言,我這就去找宋典儀回稟,也好叫宋典儀告知陛下,到時候替我做主才是。”
“你是個什麼貧賤出身,竟然還妄想驚動當今陛下!
別說陛下懶得理你,就算真的理會了你,難道還會為你一個賤民而開罪了我們元侯府?今日之事我就當沒發生過,你往後也小心一些,別又得罪了我,到時候我可不會輕易放過你。”
鄧采女到底有些心虛,嘴上撐着說了兩句,就想着把這件事揭過去。
何大妹冷笑一聲,“鄧采女也要記住自己說的話才好,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是你不來找我的麻煩,我自然也不會給你找麻煩。”
鄧采女心中氣惱,但也不敢再隨意接話,生怕再說出什麼不得當的。
轉眼又是數日過去,兩人一直都是相安無事,也並未再起衝突。
這日,宋典儀正在教導眾女皇宮中的禮儀規範,不想門外突然傳來謁者的喊聲:“天子駕到,宮人迎接!”
“參見陛下!”宋典儀帶領諸多采女急忙來接駕。
一時間,鶯鶯燕燕,好不熱鬧。
劉宏擺擺手,“都起身吧,抬起來頭,讓朕好好看看。”
眾女都知道這是決定自身命運的時刻道了,紛紛抬起頭,目光炙熱地看着面前的年輕男子。
這倒是讓天子劉宏下意識地一哆嗦,隨即才略顯尷尬看向她們。
粗略掃視一圈,劉宏頓時感覺有些索然無味起來。對於這些功利心很強的女子,即使再漂亮,他也提不起任何興趣。
就在他大失所望地時候,忽然發現一名秀麗的少女,正帶着好奇的目光看着他。
尤其是他在這名少女身上看
到的不是一種嬌柔姿態,而是一種爽朗自然的神情。
這種女子,他好久沒有看到了。猶記得當年他在冀州河間國當解瀆亭侯的時候,見慣這種鄉里長大的女子。不過自從他當了天子以後,身邊環繞的大多是世家大族精心培養的女子,反倒少了那種少女該有的純真散漫。
想到這裏,劉宏快步走到少女面前,緩緩詢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哪裏人士?父親是何人?”
“民女何蓮,見過陛下。民女乃是南陽宛城人,父親早逝,乃是由兄長養大。”何大妹行了一個標準的宮中禮儀。
聽到少女這樣說,劉宏又對她有一種感同身受的錯覺。他在生父早逝后,便承擔起養家的責任。
劉宏心裏輕嘆一聲,隨即開玩笑道:“朕的侍讀吳詠,也是南陽宛城人,說不得你們認識呢?”
何大妹正色道:“不敢欺瞞陛下,前些年民女家裏過得有些慘淡,還是多虧了吳詠兄長的救濟,才能度過難關。民女曾自賣到他家為婢,卻被他母親認為義女,兩家由此聯繫密切起來。”
“這麼說,你是吳侍讀的義妹了,為何會將你送到宮裏?”劉宏眼中有些冷意。
何大妹搖頭說:“吳詠兄長一直在外遊學,並不清楚我進宮一事,此事都是由我大兄一手操辦。他曾經還對我說過,宮中人員眾多,非有大氣運和大毅力者,很難熬出頭。”
劉宏聞言,想了想說:“今晚
,你可願與朕同床共枕否?”
何大妹立刻羞紅臉,用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回道:“民女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