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網課第1彈
“釘釘······”
身處貴族學校,倒是不用受這等靡靡之音的侵擾。
我們有自己的平台!
疫情的陣痛需要幾個月的時間緩過來,在此期間,網課成了學校教學的唯一途徑。網課什麼的已經發展很久了,技術、設備什麼的肯定跟得上。但對大部分人來說,線下課的好處是毋庸置疑的,有一幫子兇狠且溫柔的的老師,整日盯着,而且肯定不敢濫用手機;就算再不想聽課,哪怕是做自己的事情或者睡覺,總能被動地收取些知識。
雁過留聲,人過留名,右耳朵進,左耳朵出,至少腦袋不是堵住的,再根據老師的喜好,每天或者每周藉由考試爽一次。不對,高中生的事怎麼能叫考試呢,上頭明文規定,那叫寒假摸底。
“摸個屁咯噻。”吳景石打開因塵封已久而素蟫灰絲的電腦,準時在7點59分搬好椅子,翹着二郎腿,斜倚在桌前。右手邊是枱燈和文具之類,左手邊是幾乎動也沒動、隨時準備被當做廢品賣掉的寒假作業。
這個年,爛在家裏,根本不敢外出走動,捧着個手機,談談網戀,玩玩遊戲,好不愜意。
之所以提了一下書桌的佈置,因為之前不是班主任要線上家訪嘛,要求學生配合,發一張近期學習狀況的圖片。
長孫雲因為睡過了頭,遲交照片,於是被迫成為了班級內部開學第一課的封面。
聽說蘇茗在這個寒假又做了不少轟動性的大事件,在朋友圈裏籌措資金,購買口罩,送往武漢,反正包攬了幾乎所有人的讚許以及各種意義上好學生的美譽。
“太TM正氣了吧。”一種奇怪的心理,很難對完美無瑕的人產生好感,總是會有批評指責的聲音。
有一句“真理”叫:男人不壞,女人不愛。雖然沒什麼道理,不過太過光偉正,沒了人的情愫,無血無肉,會有距離感。想一輩子堅持住獻身於偉大事業的理想,還是蠻辛苦,同時也很孤獨的。
她大概是要從政的······
“女神也會說髒話,嘿嘿嘿。”
果不其然,短短几天,這熱度就炒起來了,學校官博底下留言,清一色排隊形的誇讚(‘好棒!’、“美女姐姐!今年初三,好想考這所學校!!”)很快被詆毀辱罵衝散。
‘虛偽!怎麼才捐這點錢,完全是杯水車薪!’
‘虛偽!世上這麼多窮人呢,怎麼不見你去做慈善,我家裏窮,能不能送我點?’
‘怎麼評論區這麼多蛆呀,跟風夸人不帶腦子,那些複製粘貼的人良心不痛嗎?’
‘不會吧不會吧,不會有人還不知道慈善是富人家的娛樂消遣吧!’
‘我不是針對圖片的這個女生,取標題的的人還能要點臉嗎,把美當做賣點,這是以色事人!女性身上那麼閃光點不去挖掘,這是在物化女性【太開心】’(某博上有點陰陽的那個表情)
“性別一換,評論過萬。”不管什麼問題扯上對立,這熱度就能起來。
雖然吳景石內心有點認同,畢竟樹立起來的“神”的形象就是用來打破的,但嘴上還是說道:“可惡,看我來一招狗熊救美。”
誰知道剛想大展身手,手機頁面一刷新,那些惡臭的評論全都沒了。
現在才控評?
到了八點整,校長時斷時續的聲音從屏幕中傳來,他本身就自帶卡頓的口音,加之網絡和設備指不定有什麼大病。
幾個小團體都計劃過,
設計了一系列的AI留言應對方式,都是以‘誒呀老師,對不起’起頭:要連麥,‘電腦沒有麥克風’;要視頻,‘我沒開攝像頭’;要回答問題,‘我這裏好像有延遲,能再說一遍嗎?’手指尖上的操作不停,求爹爹拜奶奶,很快答案就會自動浮現在評論區里——由高情商的好學生作答。再不要臉一點,或者在打遊戲的乾脆下線重連就是。
早上有個全校大會,剛才是在調試,看看大家能不能聽見聲音,只要問題不是出在校長就行。
在反覆確認那些無腦噴的評論被刪得一乾二淨之後,吳景石放下手機,看向窗外的美景,時不時瞥一眼——以防突如其來的簽到以及班主任張雷老師可能會要求的觀后感——權當是為一整天即將起航的遊戲時刻調整好身體狀態。
校長終於出鏡,應該也是剛起床的樣子,髮型有些不羈,上頭還有幾滴晶瑩的水珠穿插在稀疏的叢林間。身後佈景掛着“榮文尚德”的鎏金匾額和掛滿了知識的紅木書架,看樣子價格不菲。
上身打扮整潔乾淨,總的來說儀錶堂堂、神色炯炯,但還是感覺很應付,不用想他下半身大概率是秋褲棉拖鞋,也不一定,鑒於南方大城市已經開始使用地暖,把屋子裏整得跟春天一樣,短褲的可能性更大些。
一開始是慣有的無聊場面話,“今年,因為,特殊的,疫情,我們,大家,在線上,相聚,我,倍感,榮幸······”
怪不得就這種沒營養的東西都要講40分鐘,這哪裏吃得消?語速、網速這麼慢,甚至連反饋也會有延遲。希望接下來幾個月,年級里上統一的學科時,能攤上負責任的老師,算了算了,只要正常就行。
“這次寒假,相信大家,過得,相當充實······其中,有幾位同學,利用課餘時間,為城市服務,做合格市民,做優秀市民,在這裏,我想,重點表揚,蘇茗同學!”
很快,大屏幕上就閃亮出了那條被控評以後的微博。
“她被評選,為‘最美志願者’,並,廣受,醫護人員的認可,下面有請她,總結一下,寒假的志願者工作。”
校長打卡下班,能聽見他解領帶時窸窸窣窣的聲響,麥還開着,可能他待會兒還要發佈重要講話吧。
‘黑屏?’
聞訊而來的狼友們很快發現了這個問題,在評論區里開始帶起了節奏。如此重要的講話,開學第一天誒,這麼多人看着呢,露個臉不過分吧?
吳景石自然也想加入進去,但還是忍住了,真要被她記恨上,記在小本本里,那可就完蛋了。她本身就是學生會的高管,加上今天這麼一遭,學校還不得把她當寶供起來。
“糊塗啊,為了看美女,連命也不要了。”
更關鍵的是,評論是實名的,課程還有回放機制。
終於狼友們的電腦上出現了彩色的畫面,蘇茗坐正,落落大方地解釋道:“不好意思哈,剛才攝像頭被擋住了。”
‘hhh太真實了!’
大家都想起了開心的事,引起共情這事就算揭過去。為了防止老師的連線,如果不會關掉攝像頭,最直接的方法當然是擋住它。
她看了一眼放在右手邊,早就準備好的發言稿,眉頭微微蹙起。
今日她略施粉黛,因為正常情況下,真人還是要比未精修的照片要來得好看。
吳景石憤恨道:“可惡啊,她還是一如既往地好看,都給學校懂完了,為提高真實收視率,不擇手段!”
“自疫情發生以來,全國各地的白衣天使勇敢‘逆行’······他們是英雄,但同時也是平凡的血肉之軀,我們這些志願者,力所能及的就是,竭盡所能為他們解除後顧之憂,讓我們向這些可愛的‘逆行者’致以最崇高的敬意!我代表全體學生髮起倡議——”嘴角微不可查地抽動了一下,繼續進行自己的講演。
倡議的內容很無聊,無非是好好獃在家裏,所以為什麼蘇茗說的全都是套話,自己的故事呢,死在群像里了?不該呀!那幾次面對楊羧的攻勢,她不是很勇的嗎,這才一個月不見就大變樣了?
最後的最後,她向屏幕前的各位點頭示意,校長那邊也切斷了連線,畫面再度陷入黑屏,不過沒下課,還剩約莫幾分鐘的樣子。
以為她能和傳統的好學生有所不同,是有自己的脾性的;原本滿懷期待,以為她能做出些許顛覆,講有趣的東西。吳景石覺得自己小半年的青春都餵了狗,竟然看錯了人,簡直無聊透頂!
“俗啊,俗不可耐,還沒有我手機里幾個嗷嗷待哺的靈魂來得有趣。”
曾經的神女哪去了?曾經明艷可愛、張牙舞爪的元氣少女哪去了?
話說得有些重,畢竟那李嘉武是蘇茗認可的男人。本來因為她氣質出塵,啊,主要是長得漂亮,多顧念了幾眼,她也確實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被人算計、遭人落井下人,湊巧被吳景石看見,於是出手相助,說到底她遭罪也有楊羧嫉恨自己的成分在,說到底並無太多真切的情感在,說忘記也就放下了,只是心裏有些煩。
所以沒個靠譜的伴侶幫襯點、替她留意小人,那怎麼行?吳景石恨不能取而代之。
要是換做別人,會不會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看心情吧!
這時潛水的楊羧在評論區里冒泡,‘大家有條件的可以點個免費的贊,動動手指複製黏貼一下,最好能轉發一下,擴大影響力,我們學校要把這張響亮的名牌給打出去!’
破案了,破案了,那些負面評論就是學校自己刪的,請的還都是高級水軍,不用錢“免費”的那種呢。
門門道道大家都懂,但為啥還不下課——校長的設備還是開着的。
“喂,老唐啊,你服不服輸?這幾年不管升學率,還頂尖人才的產出,咱都難較個高下,你說想玩花的,呵呵,你們學校那招生簡章發到網上,真就是一點水花也濺不起來,喂喂,咋還掛了,哈哈哈!”
校長有些油膩的聲音從電腦里傳來,原來人陰陽怪氣的時候普通話可以這麼標準,連口音都忘記“戴”(普通話不好是偽裝的)好。
可能他家裏網不好,也可能是學校自己開發的軟件出現了致命性的差錯,比如他以為連線后切換屏幕,就是把控制權交出去了,從他迫不及待地解領帶就可以看出。蘇茗講完后,他的確沒有在這節課里再次上鏡過,會不會是他單純忘記關麥克風了呢?
但無論有意無意,魔都幾個最棒的學校里是有個姓唐的校長,得意忘形之下,旁觀者很難覺得那是假的,而且他也沒有愚弄學生的理由。
“狗逼學校,把人當工具?TM把名聲打出去了,讓學生成為活靶子!”
很快,吳景石冷靜了下來,事不過三,自己沒有任何立場再去做所謂“為她好”的事情了,顯然這是她經過深思熟慮后的決定。
這種東西,放在公眾號里小範圍傳播就行了。
早該想到的,就那麼點殭屍粉的官博,除卻重大人事變動、每年畢節季公佈一下喜訊和招生簡章,平時動都不動,何以專門要替她“宣傳”。
這該死的如罌粟般的流量!
這波營銷比任何的招生簡章都管用,這麼說吧,哪怕再好的學校,在沒見過世面的學生眼中都是不存在的,也就是到了要考慮進一步學習的時候,一個個“選擇”才會爭先恐後地出現在你面前。
大學是個特例,哪個狂放不羈的青年小時候沒說過我要上清華北大,有些是不切實際的,高校名額有限,最後發現自己能考上一本就已經謝天謝地了。
首先是物以稀為貴,最頂尖的高等學府就那麼幾個,民眾的意願能集中到一處,同時更容易被大家認可;再者歷史悠久,生源廣闊優質,總歸出現了那麼幾個引領時代潮流的人。也正是利用了互聯網打破壁壘的特性,實現降維打擊,直接在小朋友心中根植下夢想。
人一旦有了目標,至少不會太盲目。
即使以後有了更多的學校作為“選擇”,但先入為主,好感在,更何況實力過硬。
美女、貧富差距、爭議這些都是噱頭。噢,再疊個男女對立的buff,標題都想好了“一個頂倆!她完成了99%的男性都做不到的任務!”
這種事做了就做了,還硬要放在枱面上,吃相實在難看,噁心!
有人喜歡你,就會有人討厭你,反過來自然也成立。如果一個黑子能換來一個粉絲——正巧很多平台是只能關注粉絲量的,或者說大家也只會看到粉絲的多少,而商業價值更在於話題度。
這波操作,雙方得利,蘇茗得以進入大人物眼中。
怎麼可能,哈哈哈,頂多是有些社會實踐經歷,三好學生、最美少年之類的頭銜能好評一些,也就是錦上添花的作用。
能讀貴族學校,要麼學習能力強,要麼家庭背景過硬,老天爺賞飯的幸運蘇茗自然兩者兼具,揚名立萬,成就或者繼承一番事業都是遲早的事。
邏輯呢?為什麼蘇茗要和學校狼狽為奸,還主動吸引火力,真到了某博上,可就不止現實里善妒的小女生出言譏諷、耍心機那麼簡單了。
還是高清照片,連學校、姓名、性別都有人主動提供,分分鐘把你給人×出來,屆時,污言穢語可是紛至沓來,就算關了私信和每條微博下面的評論功能,也總有那麼幾個“熱心腸”的人,時時刻刻在彙報敵情。
【圖片】×n
‘這些人太過分了!互聯網不是法外之地!’
‘誒呀誒呀,寶貝,咱不理那些蛆,還有好多更下流的,我沒敢截給你看,我擔心你會遭不住呀!’
‘拿起法律的武器,告他們名譽侵權!寶貝,你太軟弱了,我這是為好!’
熱知識:如果散佈的是客觀存在的事實,雖然有損於他人人格、名譽,但不構成誹謗罪。而名譽侵權行為,即使所述的內容不是真實的,但只要是法律禁止公開宣揚的,公開了將有損於他人人格、名譽,也可以構成名譽侵權。(來自網絡)
“歷劫?”吳景石醒悟了一些,因為自己也曾有過一樣的想法。
通俗來說,我們接受的是成功教育,不太會去想失敗了應該怎麼樣,然而對於普通人來說,幾乎沒有退路。意思就是,在年輕的時候,不斷用可以接受的小失敗,來磨礪自己,等長大以後,真的遇到難過的坎兒,不會輕易承受不住,盡想着逃避,哪怕逃避很管用。
是要為年少成名打背書嘛。
想到之前看過幾張,從初中同學那裏流出來的圖片,大寫着失敗,神女也會流連在愛情中,得不到嗎?事實就是如此,包括懷疑生活不過就是一場騙局,自己的優秀完全是由別人恭維出來的,但被她拒絕的舔狗還是絡繹不絕呀,就很矛盾。
‘如果情感上的失敗能換來學習事業上的成功,那這一切就是值得的,我心甘情願走不出去。’
喲,小情侶間鬧矛盾了呀,那看來離分手不遠惹。
不對,可能從一開始就搞錯了一件事,想當然地以為李嘉武是高攀了,外在顏值的濾鏡過分恐怖,足夠擾亂人們對事情本身的認知,或許那傢伙根本就沒打算接受這份感情。
打個不恰當的比方,兩人的關係就像酶和底物一般,“底物”蘇茗游啊游,這世上只有極少數的“酶”是能接受她的。特異性結合之後,“底物”模樣大變、情動心傷,“酶”還是那個酶。
就TM讓那個狗逼李嘉武撞上了!肏!
“等價交換嗎,呵呵,哪有那麼好的事,賊老天不收中介費就不錯了。”
似乎之前的不愉快統統被拋卻,吳景石愈發對蘇茗感興趣了。
這場風波尚未就此罷休。很快,有人利用高科技,連帶畫面和聲音,把這段給錄了下來,發在了班級群里。
遇事不懂,就問交際花兼婦女之友謝方啟,憑藉著痞帥的樣貌和幽默的口才,幾乎每個班裏都有他比較熟的女生。
謝方啟:‘聽說是3班的潘絲絲,我也是聽別人說的,是好像啊,別跟別人亂講【棒】’
吳景石:‘叫啥真不重要,長得漂亮嗎?漂亮的話,我救她一手,我有學校那幾個老頭的把柄,這件事校長有“錯”在先,大家把話說開了就好’
‘好像還可以?見過幾次,戴着個眼鏡,乖乖巧巧的,還是語文課代表,舞技也不錯,之前和蘇茗跳舞的就有她。不過太小了,給你看照片,你應該不喜歡。我說的不是那個小,是挺矮的,你別想歪【狗頭】’
【圖片】×1(紅筆圈畫)
‘啊這,上次在後台見過,還行吧...主要最近在網上美女見多了【笑哭】哼,連蘇茗也不過如此!嗐,我與這潘絲絲無緣,讓她自求多福吧’
吳景石一般只用笑哭和大拇指這兩個表情,在網上和女生說話的時候最多再加上個狗頭,是不是有老幹部那種感覺?
定睛看那照片,是東方綠洲文藝匯演后,幾個小姑娘在一起拍集體照,留作紀念。蘇茗當仁不讓,身居c位。
那層迷霧終於消失了,小美人難上鏡啊,還是需要好好拾掇拾掇的,她那天匆忙補妝,角度不好,“攝影師”拍照技術很不好。
其實她長得很刻薄,眼神冷冽,恐懼感能穿透次元傳遞而來,也就那樣。相信這能很好地幫助吳景石在接下來的幾個月裏,對她、對構想而出的“夢中情人”再次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