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千歲
林志忠見那衙兵搖了搖頭,他也只能裝作沒聽見:“收堂!”
百姓們看的傻了眼,瞬間民情激憤。
眾人眼看着就要鬧起來,幾個和虞華月關係好的公子哥都趁亂笑罵起來:“什麼驍騎侯府嫡女,不過沒有爹娘的野種罷了!”
那公子還想繼續諷刺什麼,開口的剎那一柄長劍破空而來,凄厲的風嘯聲刺的眾人不住捂住耳朵。
長劍的劍身鏤着霜花,沉銀的劍柄打在那公子的嘴上,瞬間便血肉模糊。
他慘叫一聲翻滾在地,掙扎着壓制痛苦。嘴上的皮肉已經爛開,血水和碎牙齒順着血洞滑落一地。
“殺人了啊!!!”
跟着他的幾個公子已經嚇得癱軟叫喊起來,這騷亂倒是驚動了林志忠。
他只能停下腳步,怒斥道“何人敢在大理寺行兇!”
“呵呵。”
溫柔的笑聲傳來,可林志孝只覺得後背一涼,一種從心底深處升起的恐懼讓眾人渾身顫抖起來。
“本座倒不知道,這洛京之中,還有東廠不能管的地方了。”
那聲音無疑是悅耳的,可落到眾人的耳朵里卻像刀子一樣凌厲。
人群自發散開,眾人連大氣都不敢出。
一個人緩步而來,他極高,抱竹花上的葉子剛好掃過墨色的冠,細細的朱紅流蘇從發冠兩側的蛟龍圖案垂下,落在那人的臉的兩側。
細長的眼,薄唇微抿。
若說面容雖不及沈佑棠和東陵玉的精緻,卻也是萬里挑一。
看起來他的年紀比東陵玉稍大一些,但也不過是二十三四的模樣。
本說這面容比一般的姑娘還白凈,卻被眉目間戾氣掩蓋的沒有一絲女氣。
他穿着得體的官服,胸前綉一隻栩栩如生的蛟龍。腰間一條墨色的金絲長帶勾勒出挺拔的腰身。
骨節分明的右手還握着空的劍鞘,很顯然方才那柄劍是他扔出來的。
此人同東陵玉一般,氣質都是冷的。
不過東陵玉的冷,是月色蘭花一般出塵遠闊的冷,冷的仙氣。
這人的冷,卻像是上好的兵器泛起的寒光,冷的刺目。
林志忠暗道一聲倒霉,只能行禮:“臣參見九千歲!”
餘下的眾人也生怕被他注意上,趕忙跪下:“參見九千歲!”
林志忠的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濕了,他這也是進退兩難,怎麼都不是人了。
若說前世的虞傾梟是個在邊塞可止小孩夜哭的英雄,那這個男人就是個活脫脫的羅剎。
東廠內侍長閻昭城,人前敬稱他一聲九千歲,人後道一句鬼閻王。年紀輕輕便身居高位,手腕狠辣又深得皇帝器重。
他的目光輕輕落到虞傾梟身上,竟然傾身一禮道:“虞四小姐。”
奉天並沒有東廠這樣的機構,她也確實沒有見過如此權臣,只能學着眾人還禮道:“九千歲。”
不料閻昭城卻溫和一笑,竟有幾分柔和:“四小姐生分了,喚我昭城即可。”
“呃……”別說眾人看傻了眼,虞傾梟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閻昭棠待她如此親和。
他自然明白她的疑惑,此番卻是對着所有人說道:“虞四小姐在驍騎侯府被欺壓一事,乃是淮南世子殿下親眼所見。”
他又冷聲道:“今日世子本想親自前來,可太子殿下說他性子溫和怕不能服眾,便讓本座代為出堂作證。”
閻昭城目光一轉,落到林志忠身上:“林大人,你可聽明白了?”
東廠,世子,太子……
林志忠哪裏知道一個足不出戶的小姐能牽扯出這麼多可怕的人,他暗道倒霉,只能連連稱是:“知道了,下臣知道了。”
虞傾梟卻更加一頭霧水,她什麼時候喊過沈佑棠,她又什麼時候和東陵玉關係這麼好了。
不過見虞二夫人面如死灰的跪倒在地,她心情大好道:“大人,現在可否繼續了?”
林志忠擦了擦汗,尷尬不已:“自然可以。”他又收斂起窘態,“傳證人!”
閻昭城已經坐到了右側主位上,一副唯我獨尊的模樣,可偏偏無人敢再放肆。
連先前的議論聲都消失殆盡,整個堂前鴉雀無聲。
兩個婆子張皇失措的被攆到堂下,她們不敢再看舊主,只能跪下高呼:“草民參見大人!”
林志忠也漸漸平靜下來,再度拿出了氣勢:“虞四小姐所說,是否屬實?”
堂下的婆子自然是昨夜沒有被虞傾梟攆出去的那兩個,此刻都一邊發抖一邊道:“是,四小姐說的都是真的。自從侯爺失蹤之後,二房的小姐們便將四小姐攆去了荒院住。吃食都是餿掉的,還不是頓頓都有。她們還動輒打罵四小姐。久而久之,就連我們這些奴婢也敢動手……”
虞二夫人已經氣的快死了,她怎麼都想不到,只是一個晚上她最器重的兩個嬤嬤就出賣了她。
虞傾梟那個賤人到底是使了什麼妖術,竟然能讓這兩個嬤嬤開口。
她當然不會知道,今早柳露沉和杏落就按照虞傾梟的吩咐,直接找上了兩個嬤嬤的私生子。
她們一點勸誡的意思都沒有,只說如果今日扯謊,定殺了他們。
兩個嬤嬤都活了大半輩子,一心牽挂的只有兒女。她們也都知道自己罪孽深重,今天將真相說出口,也只當是贖罪了。
不過虞二夫人也不會坐以待斃,眼看旁人靠不住,她只能謀求自救。
她直直起身,便是淚流滿面道:“四小姐又是九千歲坐鎮,又有世子青睞,收買兩個婆子是多簡單的事情啊。”
她故作心如死灰的樣子,痴痴一笑:“不過幾句話,便將我對你這麼多年的苦心化作虐待。二娘真是,心寒啊!”
她的話看似是說給虞傾梟聽的,實則是讓在場百姓都明白。
這兩個婆子是被收買的,虞傾梟這是藉著沈佑棠的威勢給她潑髒水。
果然,百姓之中已經有人信了她的可憐樣子,又開始小聲議論。
虞二夫人順勢拉起虞華月,泣不成聲:“可憐我的月兒,好心去看落水的妹妹卻被打斷了手臂。她也不敢還手,也不敢怨恨。只是如今,只是如今還要被誣陷成殺人兇手!”
虞華月難得聰明了一回,也跟着淌下淚來,她凄凄切切道:“母親,月兒今天就是死,也絕不被按上這污名!”
虞華月憤而甩開虞二夫人的手。一臉壯烈與悲憤,就要撞向柱子。
虞二夫人趕緊拉住她,哭喊道:“月兒,我的月兒啊!”
她再度跪下,右手立誓,淚糊了滿臉:“我虞氏在此起誓。若虐待過虞清宵,甘願天打雷劈,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