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海王022
第二十二章
諸伏景光望着漫畫中自己,回憶起四年前的心情。
時至今日,他依然清醒的明白,月照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控制他。
或許月照就是有個魔力,讓人即使知道真相,也無法拒絕他。
諸伏景光垂眸,翻開了第四話。
遠在千里之外的安室透也正在看這一話的劇情,景光一向報喜不報憂,如果不是漫畫,他從來都不知道景光竟然還遭遇過這些事情。
仔細回想,他曾經確實在景光的臉上看到過類似的划痕。
他也曾詢問過景光,是怎麼回事,景光只說是任務中不小心造成的。
他更沒想到,月照曾經幫助過景光。
月照……
安室透心中複雜,如果當時的他知道月照的想法,肯定以為月照沒安好心,現在,他卻不願意深想月照當時的心情。
和心情複雜的兩人不同,月照本人倒沒有太多感觸。
他很了解自己,看到漫畫中自己的行為,他沒有絲毫的疑惑。
這些行為與前幾話中,他誘哄城內教授是一樣的事情。
沒有無緣無故的幫助,他對諸伏景光的幫助不過是想要控制他。
不過,他想要控制景光,是為了什麼呢?
月照用筆點了點筆記本上的問號,稍稍有些頭緒。
想要賺取人氣值的自己不僅沒有和卧底兩人組交好,反而成了他們的敵人,難道是因為,他無論再怎麼取得卧底兩人的信任,也不過是主角們的陪襯。
讀者喜歡他,也是基於對安室透、諸伏景光的好而喜歡他。其人氣無論如何也不會超過這兩人。
但是,如果成為他們的敵人那就不同了。
再怎麼說,他也不是警察,而是組織成員,比起討好安室透、諸伏景光讓讀者喜歡,忠於自己的立場,策反一個卧底,豈不是更讓人……喜歡?
會喜歡嗎?
這樣將好人策反的行為,會讓讀者討厭吧?
月照眉頭皺的更緊,這個計劃不能說有問題,就是成功的幾率也太低了,四年前的自己太過劍走偏鋒。
月照搖了搖頭,人氣值的事情暫且不說,說起來,策反諸伏景光,他成功了嗎?
月照回想起在秀場中諸伏景光怪異的表現。
他無聲地彎起唇,看起來,即使沒有成功,諸伏景光也不會是他的敵人了。
月照又想起那天秀場結束,安室透神色複雜地向他提及諸伏景光,心情不知為何感到絲絲縷縷的愉悅,就像是在房間中發現了自己藏起來的錢,有一種意外之喜。
他心情愉悅地繼續翻看第四話,看自己究竟是如何讓諸伏景光態度大變。
【月照為諸伏景光出頭,並沒有讓組織成員對他的敵視變少。
反而,因為月照對他的另眼相看,諸伏景光在組織內部越發有名。
所有人都覺得諸伏景光完全憑藉運氣,被月照另眼相看,他們不懂諸伏景光到底有什麼出色之處。
說來說去,還是實力無法服眾。
諸伏景光也是有苦難言,進入組織成為卧底,他對外展露的能力一直是比普通人稍微優秀一點的狙擊手。
一是不想太過引人矚目,二是不想因為技術出眾,被賦予更多狙擊任務。
所以就算現在他想要清凈一點,也沒有辦法曝光自己的實力。
而更令人煩躁的是,因為月照的庇護,眾人不敢明面上找他麻煩,分給他的任務卻越來越多了。
與安室透不同,狙擊手的任務就是殺人。
無論好人還是壞人。
子彈射入腦殼,血液迸濺
。
這段時間,諸伏景光睡夢中都是血液的顏色,並且經常在夢中驚醒。
組織內部四面八方皆是眼線,卧底的他又得時時刻刻緊繃,不敢流露出一絲疲憊。
眼底泛起青黑,他的狀態越來越不好。
零似乎察覺到了他的焦慮,嘗試開導他,可是現實的困擾又豈是一兩句能夠開導的,零自己也得時刻緊繃著神經,壓力不比他少。
-
「這是這次新的任務。」琴酒將三張照片遞月照。
這是一次暗殺任務。
組織想要在霓虹政府安插自己人,但是有些政員擋住了他們的道路,讓他們無法順利升遷。
組織沒有透露安插在政界的組織成員,只是將需要暗殺的人下達給他們。
一共有三個人。
「我知道了。」月照微笑,接下了這個任務,
兩天後。
組織成員追蹤着目標行蹤,諸伏景光與月照埋伏在大廈之上,等待着即將而來的任務目標。
今天是一個艷陽高照的好天氣,大廈之上的太陽很熱烈,風也很大。
月照的銀髮被吹得盪起,不斷撩過睫羽,衣角蹁躚,他坐在大廈的邊緣,聽着耳麥內其他成員的彙報,手中拿着望遠鏡。
諸伏景光則是坐在木盒上,組裝着自己的狙擊槍。
整個大廈上面,只有他們兩個人。
氣氛沉默。
月照的耳麥響起,「目標人物還有十五分鐘來到目的地。」
月照百無聊賴地拿起望遠鏡向著遠處望去,酒店入口的保安板正的站立着,車來車往間,一派祥和。
「目標人物還有十五分鐘到達。」月照重複耳麥內的話。
諸伏景光將組裝好的狙擊槍對準遠處的高樓入口,通過瞄準鏡,和月照望向同一個地方,他開口:「我聽到了。」
他的耳朵上也帶着一個耳麥。
月照放下望遠鏡,側眸看向身邊的諸伏景光,他的狙擊時很專註,平靜的臉上看不出一絲的猶豫。
冷漠的彷彿真是組織內的冷酷殺手,想像不到他藏着面容下的焦慮。
可是月照卻想起了他的身份——警察。
月照眼珠微轉,狀似好奇地問:「做這些會感到壓力嗎?殺死別人,奪取他人的性命,晚上睡覺,會做噩夢嗎?」
諸伏景光眼神微頓,即使他知道月照貌似已經猜到他們的身份,他也不做任何可以留下把柄的話語。
「怎麼會。」諸伏景光緊着來來往往的人群,回道:「只是工作而已,作為工作,一個月只工作幾天,已經很悠閑了吧,還是說,對於月照先生來說,這份工作很有壓力。」
月照笑起來,「是,相當有壓力,畢竟這是一份危險的工作,一不小心,奪去他人性命的我們,就要被他人奪走性命了,你說是吧?」
他暗暗點諸伏景光的身份。
諸伏景光架着狙擊槍的手收緊。
月照也沒有在意他的停頓,他好像閑聊一樣,再次開口問道:「把加入組織當成工作,這麼說起來,你是為了錢?」
諸伏景光警惕月照的明知故問,但是他仍舊回道:「是又怎麼樣?」
月照唇角越翹越高,「那這樣的話,為了錢,私人訂單你會接嗎?」
諸伏景光一愣,還沒有意識到月照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又聽月照道:「還有十幾分鐘,目標人物才回來,要不然這樣好了。」
他拿起望遠鏡,朝另一個方向看了看,遠處大橋下的輕軌正在緩緩駛來,正好在諸伏景光的射程之內。
「我出三千萬日元的價格,你把輕軌的行駛路線打偏,這樣的話,那位政員為了自己的名聲,
肯定會飛速前來,我們也不用等那麼長時間,而且還很有趣。」
月照語氣溫柔,一點也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
諸伏景光攥緊了手中的狙擊槍,他明明知道這是月照的試探,心中依舊難掩憤怒,月照將他人的性命當成什麼了。
他壓抑自己心中翻湧的情緒,忍耐地說道:「不要,我們真正的任務目標是板上政員,我可不想節外生枝,任務出現什麼紕漏。」
他忍不住看向月照的方向,對上了月照定定望着他的眼神。
和月照往日的眼神不同,湛藍的瞳孔微笑着,卻深深地看着他,彷彿要看到他的內心深處。
諸伏景光忍着沒有撇過腦袋。
月照莞爾一笑,「是啊,出現什麼紕漏就不好了。」
諸伏景光垂下眼眸,輕軌從他們身邊滑過,他望着援助鐘樓之上的時鐘。
秒針一點點挪動。
還有十分鐘,十分鐘后,目標人物就會出現在遠處酒店門口,他作為組織成員,需要做的就是在他來到時,親手狙擊他,為組織成員的升遷幹掉他。
可是,在接到這個任務后,他和零將這個消息傳遞給公安,在他們的安排下,公安會在政員到來的路上製造出事故,然後請求板上政員的配合,向外發出身受重傷的消息,讓組織認為他與那位政界卧底沒有競爭了,以此規避開風險了。
當然,這種方法只能保證得了一時,卻無法一直保證板上政員的安全。
為了大家的安全,他們需要儘快找出那位組織成員,在他們板上政員遇險之前,解決掉他。
諸伏景光正想着,他耳麥中傳來聲音。
「等下,板上的車子被車撞了……」
諸伏景光被風衣擋住的唇微微勾起,然而不等他為自己的計劃成功感到高興,那邊的聲音再次:「等等,我看錯了,那不是板上,他的保鏢為了保護他的安全,檔在了他的前面。」
諸伏景光的唇僵住了。
怎麼會……
「你們準備好,目標很快就到了。」
「了解!」月照。
諸伏景光腦海亂成一片,他怔怔注視着瞄準鏡后的場景,巧合?還是公安中也有卧底?亦或者組織的人看穿了他們的目的?
更或者是一個圈套?
諸伏景光腦海中亂成一團,他找不到線索。
耳邊,月照狀似好心地詢問:「怎麼了?蘇格蘭,你看上去神色很嚴肅?」
諸伏景光扭頭向月照望去,他看到月照不知何時來到他的跟前,微笑地看着他,彷彿再說,你在掙扎什麼,你無論如何掙扎,也逃不脫我的手掌心。
「不……沒事。」諸伏景光身體僵硬轉過頭,艱澀地回道。
他不能露餡,他現在還有卧底任務,不管如何,他最先要做的事情就是完成自己跌卧底任務。
「沒事的話,好好看着目標,他的車似乎已經來了。」
輕柔的嗓音滑耳道,卻彷彿惡魔的竊笑,瞄準鏡內,黑色的小轎車在其他人的簇擁下暢通無阻地停在酒店門口,等在門口的人認出了來着,不論門童還是其他人,全都地湊上去。
西裝男人沒有讓門童出手,而是自己親自打開了車門。
視野中,一個頭髮微凸的男人從車上走下來,在眾人的簇擁下,他踩在紅毯上,一步步向酒店內部走去。
「怎麼了?蘇格蘭,目標任務出現了。」月照的聲音好像惡魔的催促。
蘇格蘭感到自己按在扳機上手指僵硬的像石頭。
真的要殺死眼前的政員嗎?板上政員,蘇格蘭記得他,他雖然不太出名,但是卻從未貪污,一心為公民服務。
他真的要為了自己的卧底任務殺
死他嗎?
冷汗從蘇格蘭的額頭的滑下來,時間一分一秒,在他這裏過得格外粘稠,瞄準鏡中的人一步一步走遠。
「蘇格蘭。」月照的催促又來了。
蘇格蘭保持冷靜,要不然、要不然……就失手一次吧。
就算失手,也有二分之一逃脫懲罰的機會,他可以說自己狀態不好。
這樣想着,蘇格蘭再次下定了決心。
「你真的要這樣做嗎?波本真可憐……」月照的聲音泄露出一絲得逞的愉悅。
波本——零——
那一瞬間,蘇格蘭的腦海中想了很多,他想到漫畫中的種種,想到今天的一切,全部全部都是月照的計劃……月照除掉他的計劃,如果他這樣做的話,月照絕對會給他按上叛徒的名稱,對付完他后,下一個就是零,甚至在這一次任務中,他就會連累零……
稍微挪開的槍口無論如何都挪不動了,甚至比思緒更快,他的手為他做出了選擇。
消音槍微弱的一聲槍響。
不好。
幾乎是他在扣動扳機的瞬間,瞄準鏡中的目標便腦袋中槍,倒下了下去。
一切都彷彿是慢放鏡頭,他遙遙地看着板上政員倒下去,看着他周圍的人一片驚慌,看着血跡在地面上不斷蔓延,似乎蔓延到他鏡頭上,將他的瞄準鏡都堵住。
蘇格蘭僵硬在原地。
總是這樣……即使在進入組織卧底之前,他們的長官就告訴過他們,他們可能會面對兩難的抉擇,那個時候不要猶豫,以保全自己為首任。
但是……不是第一次了。
蘇格蘭想要垂下眼眸,但是內心的道德與正義感卻讓他無法挪開眼睛,他要看着這一幕。
他又一次殺人了,這一次是無辜之人。
而就在這時,一雙溫熱的手覆蓋在眼睫上,遮擋住了他的視野,帶着淡淡的咖啡味,月照不知何時來到他的背後,從後面抱住他,捂住了他的眼睛。
當他想要哄騙一個人的時候,那個聲音真的很溫柔。
「不要傷心,他是一個壞人,雖然他明面上是一個為民眾竭盡付出的政員,但其實他是一個無比縱容兒子的混蛋,他的兒子已經逼死了自己三個同學,他是罪有應得。」
月照像是哄着自己受驚的孩子那樣溫柔。
蘇格蘭的心微微顫了一下,即使對月照防備萬分,聽到他這樣的話,他也不由有了片刻的喘息之機。
察覺到自己這個想法,蘇格蘭心中自嘲,這算什麼,自我安慰。
無論被殺的人又怎麼樣罪惡的過去,也掩蓋不了自己殺人的事實。
他扒下月照遮擋住他眼睛的手,仰起頭看向身後的月照,月照也低頭看着他,在被風吹得凌亂的銀絲中,他看到月照被背景天空還要藍的眼眸。
溫柔、憐愛、又帶着包容,彷彿他並不是一個犯錯的孩子,而是一個自己傷害自己的笨蛋。
看不見一絲往常的惡意與嘲弄。
明明這一切又都是他造成的,為什麼月照在設計他做了不想做的事情后,又可以那麼自然地做出這幅姿態。
怪不得月照哄騙他人總是輕而易舉的成功,蘇格蘭回憶起預感漫畫中的種種,無比清醒,所有的一切,全部都是月照想要掌控他做出的假象。
月照想要掌控他,讓他淪陷,讓他痴迷、讓他掙扎……
諸伏景光不知道他沒有關耳麥,面對月照的種種詭計,他冷靜地回復道:「我沒有傷心,一切都只是工作,月照先生你把我想的太過太過脆弱。」
風聲有一瞬間的沉寂。
諸伏景光看着月照,見他有一瞬間的怔愣,而後像是逗笑般,他輕聲笑起來。
「那就好。
」他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輕輕從諸伏景光後面挪開,自然地說道:「警察恐怕很快就會找到這裏,我們趕快離開吧。」
他唇角的笑依然,轉身離開。
遠處的晴空萬里,陽光絲毫未察覺他所照耀之下,誕生了怎樣的罪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