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大年（三）

和柔帝姬行二，小慎平帝姬一歲，面龐雖稚嫩，卻已可預見傾國顏色。她膚白勝雪，眉長入鬢，指如削蔥根，口如含朱丹，容華若桃李。她本身量較高，身着月白掐牙百蝶穿花堆紗襖，鳳仙粉織金仙鶴祥雲襕裙，項戴羊脂玉水蓮項圈，圍一個白狐腋風帽斗篷，通身貴氣。不同於縉歡帝姬杏眼中透出自矜、慎平帝姬垂眸懦弱乖順，和柔帝姬一雙丹鳳眸微微揚起，明如攪碎一池月色波轉粼粼，媚若撫弄一江春水涵煦潺潺；說清冷，又含幾分暖情；說嬌妍，也帶三分冰玉之姿。咯咯嬌笑間點染上孩童可貴的天真可愛，好似春日次第綻放桃花朵朵，這雙美眸便教人不捨得移開眼睛。

淑恬不覺撫面自慚，低聲讚歎：“真天女耶！有女如此，明昭貴妃當是如何顏色？”

陳婕妤微笑道：“今日宴訖，妹妹到我宮中看看貴妃畫像便知。”說罷悠悠道：“我從沒見過那樣美的女子，你見了畫像，會覺得她如洛神般清麗脫俗，但其顏色決不可從畫像中得知。日後和柔帝姬大了，許能勝過貴妃，不知哪位青年才俊有這潑天的福氣，能尚得和柔呢。”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旻昌王提議到三友園賞梅。皇帝剛想應下，皇後起身勸道：“皇上剛喝了酒，不宜到外面吹風。偏殿擺好了花房新培的水仙花，皇上若是吃宴悶了，不妨去偏殿罷。”

皇帝喝了些酒，有些薄醉，擺手不耐道：“花盆裏養的水仙，哪能與清冽梅花相較，自有一番趣味。皇后病着，好好在殿中歇息罷。”

末句是明顯的關切。皇后卻是遽然一凜，忙欠身請罪：“臣妾陪皇上前去。”

皇帝自覺失當，摸了摸皇后冰涼的手，軟語道：“朕喝了幾杯酒，竟糊塗了，皇后莫放在心上。手這樣涼，還是好好歇息罷。”

皇后搖頭，決意陪皇帝前去。梅林里除了花還會有什麼，她比所有妃嬪清楚多了。

一行人迤邐出門，太后告乏先回，益陽王、彥景王、穆慎王隨太后而退。皇帝身邊便是旻昌王與漢陽王陪着說話。皇後幾次欲上前去，見皇帝賞梅興緻勃勃，與漢陽王論詩詞歌賦，自知不懂，只好退卻一邊，向眾位妃嬪笑道：“諸位不必跟着了，咱們都各自散了賞梅罷。”

淑恬正巴不得聽到這句話，牽着巧蘭的手便快步向前去，道：“我前幾日來，見有幾株白梅生得極好，咱們去看。”

巧蘭伸出手在白梅黑黢黢的枝條上摩挲，笑道：“我瞧那些紅梅襯着雪極美，真不知白梅有什麼好看。一眼望去白茫茫的，什麼都看不清。”

淑恬認真道：“‘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塵。’王冕這話我覺得甚好，紅梅雖是梅，卻也如桃花般嬌艷燦爛，終比不得白梅孤傲清冷，出世絕塵。”淑恬見巧蘭似懂非懂地一壁笑，便笑道：“只是紅梅有紅梅的艷，白梅有白梅的冷，你若喜歡紅梅，我折兩枝好的給你插瓶兒。”

巧蘭歪起腦袋思索片刻，有些不確定地說道：“我從前聽過一句詩，彷彿是‘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

“這就對了！”淑恬撫掌而笑，“今有白梅，既不輸白色，又勝過香氣，可謂完全了。”

巧蘭摘一朵白梅在手細嗅，道：“我見姐姐與昀瑤論詩談史，心裏艷羨得很。姐姐可否就這白梅教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