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不是訣別

第七章 不是訣別

所有的訣別或許都不是訣別,有的人冥冥中與你必有千絲萬縷的細絲牽引,時不時扯着你的心又痛了。即使兩人已成平行線,不會交集,他什麼也沒做,可就是若隱若現的蝴蝶效應一樣影響了你。

方佳不知道怎麼回事被送回了老家,大伯大媽在照顧她,那時候記憶很模糊,她還不夠上一年級的年齡,但是卻去老家上了一年級,只記得老家的小學是紅磚房,一進校門就有一個碩大的五星紅旗。陌生的環境使她害怕,不是她太敏感了,而是周遭太粗糙了。後來十幾年後她從大人那裏得知這段時間是她父母在博弈,拿她在博弈。她成了一個東西,一個可以拿來威脅,可以拿來賭氣的東西,推來推去,一會又成了一個包袱,誰也不想背着的包袱。即使是時間也撫不平這段時間帶來的不安全感,巨大的恐懼感籠罩着她,即使她還不知道什麼是害怕,一舉一動她都害怕,害怕陌生,害怕父母。她誰也不想理,更不想說話。

沒多久,方佳又回到了家裏,這個家裏從此再也沒有父親的存在。爸爸,好久不見了,他是去做了其他人的爸爸。雖然沒有爸爸,可生活卻異常的平靜,方佳和姥姥姥爺小姨在一起很快樂,她並沒意識到爸爸是多麼重要的角色,她以為她和別人過着同樣的生活。姥姥姥爺把方佳捧在手心裏,姥爺常說,你要月亮你姥姥都能去給你摘。姥姥會滿足方佳的所有需要,在姥姥姥爺這裏,她不是包袱,不是東西,是小孫女,是個人。而她不知道,此時父母早已“訣別”,是他們三個永遠沒辦法再同框,再一起去公園,爸爸沒辦法再給她和媽媽拍照的那種“訣別”,是他們三個沒辦法擠在一個床上的那種“訣別”。一場沒有問過她意見的“訣別”卻潛移默化的影響着她的三觀,影響着她的心態,影響着她的成長,屬實過於殘忍了。

把方佳送去老家的那段時間,顧曼終於斷舍離了,說句實話,她恨了生活,恨了方嚴,甚至方佳。禾青青的出現打破了她全部的生活,磨滅了這個女人的全部生機,她不過是一個不到三十歲的可憐女人,被寵大的她怎麼也想不到生活這樣玩弄她的靈魂她的身體她的婚姻,很巧的是,禾青青和她年齡一樣大,方嚴的出現卻讓她恢復了生機,以至於不顧一切也要搶到手,大概無所謂道德,無所謂素質,無所謂臉面,這是愛嗎?誰能知道呢?

那天很晴朗,還是九月九日,一個好日子,顧曼起了大早,和方嚴同時出現在民政局門口,方嚴面無表情帶着一些歉疚一些無奈。顧曼還以為這是一場夢,一場可以醒來的夢,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人,走到這一步,周圍的一切都足矣傷害她,彷彿把她暴露在槍林彈雨中,心裏被擊穿成無數個小洞,機械的簽字,機械的走開。拿走屬於自己的房子,股票,不留給狗男女一絲一毫的東西,令人作嘔。顧曼簽了字就徑直走回了家,沒一句道別,方嚴的內心我不信他不苦澀,苦澀又能怎樣呢?這個世界真的是你不爭取,自有人來爭取,佛系在方嚴這裏真的過不下去。

方嚴和禾青青在一起真的快樂嗎?和顧曼在一起完全不一樣,如果顧曼是個公主,那禾青青就是廚娘,她可以一天到晚做飯做家務不帶停的。方嚴享受的是被捧的高高的快樂,禾青青一家人對方嚴早就達成一致了要捧殺。當他是個公子,當他是個尊貴的稀有的公子哥,其實他是嗎?聽不出話真假,識不出人忠奸可能會毀了他一輩子的內心世界,這無關現實生活過得怎樣,是內心受折磨,是拉不下臉皮承認自己的錯誤。這是沒有擔當嗎?倒是有的。擔當了禾青青的後半生,擔當了禾青青兒子的後半生。

方嚴迅速組建了新家庭,和禾青青,還有季小朋。迅速搬離了舊居,新房子是廠里原來給顧曼方嚴分的一室的房子,顧曼把這個房子給方嚴了。方嚴在這個小地方迅速和禾青青佈置開了,同時和家裏人拉開了架勢,誓死不離開禾青青,說真的,他也說不清是哪根筋出了問題,就非她不可了。在廠里抬頭不見低頭見,禾青青和顧曼,他和顧曼,他可以全然忘記方佳,忘記這個小女孩沒有爸爸。私慾充斥了他的腦海,講真的好像他還未成年一樣衝動,幼稚,猶豫不決。禾青青這下把心放到了肚子裏,撬來的牆角總算是落定了,她還不忘巴結巴結方嚴母親,硬是把顧曼沒做到的巧言令色都做了一遍,或許就是命吧。

禾青青父母去的早,家裏三個個哥哥三個姐姐,家族勢力是挺大的,比起顧曼,少了一絲書香門第多的是絕地反擊的勇氣。從小她下定決心要進城,要風光,她不要在農村活着,在農村爛掉,她要豁出去,活下去。十幾歲跟着二姐來到捷視廠,給小侄子做飯,打掃房間,確實看夠了眼色,學會了做飯做家務,勤勞,卻不知從來也學到了勾引男人的一套。禾青青和顧曼可不同氣質,她帶點風塵,帶點妖嬈,確實可以滿足男人膚淺的想像,皮膚白,臉白,確實是有韻味,有故事。方嚴從未見過這樣的女人,難逃這一劫。禾青青為了在城裏落戶安家,嫁給了季小朋他爸季楓,那個男人後來抽上了大煙,禾青青也是無奈的操持着家裏,開了理髮店,季楓也算又高又帥,可是抽大煙這誰也受不了。禾青青在理髮店見過各式各樣的男人,方嚴卻是她見過出身最正氣的,在廠里也算個小領導,難免有了非分之想,她再想起季小朋的未來,決心給他換個靠譜的爹,即使,這男人曾是別人的爹,即使,這男人還是別人的男人。她也,可以有辦法,說句難聽的,小三這個詞,她無所謂,只要可以過上她想要的生活,這又算什麼呢?

離婚之後,顧曼夜夜難眠,她似乎還妄想方嚴會回頭,而一邊的方嚴早已和禾青青拍起了結婚照,禾青青迫不及待上位,豈是顧曼可以想像的?純是心思過於純真了。顧曼把方佳扔給父母,還無暇顧及,就想着怎麼能讓方嚴禾青青不好過。

時間這幾年走的很慢,發生的事顧曼始終歷歷在目,物是人非對顧曼對方佳來說,體會的深入骨髓,依然是廠里傍晚灰暗的燈光,依然是那個三室一廳的房間,依然是廠里上下班廣播的音樂,依然是哪那個廠門口那間早餐店。每一處都是灰色,每一處有她的影子的地方此時都幻想成禾青青。心立刻被揪着一樣疼,真的快要死了,真的是苟活。

廠里的風言風語也多,尤其是他們這對金童玉女,方嚴扛着被人戳着脊樑罵的話語維持着與禾青青來之不易的小家,往日上台表演的風采和自信早已不在,他和許多朋友斷了聯繫,不愛與人交往了。逼不得已就圍着禾青青。方家人也看不慣方嚴和禾青青,沒事也不會過多聯繫,方嚴在自己的世界裏,捧殺着,酥麻着,沉醉着,不想掙扎,也不願回首往事。如此就好。方佳的事他也忘記於心,禾青青拉着他教育季小朋,方嚴很是上心,管教嚴格,平時也允許季小朋去看他親爸家,方嚴也很大度,作為繼父來講,“在其位謀其事”,禾青青家人更是把他越捧越高,簡直成了教育家,思想家。

人生有很多個車站,在這個車站,二十九歲的顧曼和三十歲的方嚴告別了,四歲的方佳和三十歲的方嚴告別了,即使她什麼也不知道,什麼也做不了。而二十九歲的禾青青霸佔了顧曼的老路繼續走,方嚴成了季小朋的爸爸,成了禾家的一位座上客。

至此,方佳在學校依然很快樂,她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加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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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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