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縣令張甫彥
陳冰心中好奇,側耳傾聽了一會兒,原本想要出去看看熱鬧,可轉念一想,爹爹和哥哥都去捕魚了,自己絕不能把有孕在身的母親一個人留在家中,因而打消了出去看熱鬧的念頭。
她重又回到廚房,自己胡亂吃了些蒸餅飲了兩口白粥,緊着先把自己的肚子填飽。便從中揀出了兩隻大一些的蒸餅,又去後院的雞窩裏摸出兩枚才生出的雞蛋,她心中欣喜,忙回廚房干煎了兩隻荷包蛋,夾在了開了縫的蒸餅內。陳冰把蒸餅並着一碗白粥擺在木托盤內,一齊端去了葉美娘的屋中。
約莫過了小半個時辰的工夫,才服侍着葉美娘吃飯漱洗完畢的陳冰,剛推了一個太極的雲手,院前傳來陣陣急促的敲門聲。陳冰心中不耐,心想是誰,怎的如此無禮。雖只如此腹誹,可也不得不去開門。她收了太極拳的手勢,拉開院門,見了來人,心中一怔,而門口那人見了陳冰也是一怔,二人異口同聲道:「是你?!」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長興縣城的縣尉,曹之易曹縣尉了。
曹之易雖與柳福交好,與柳志遠亦是有些交情,可畢竟也是一個官,陳冰忙向他行了個萬福。曹之易將她扶起,樂呵呵的說道:「原來救了張縣令女兒和侄女的人便是小娘子你啊!那柳知行啊柳知行,既然知道是你,也不提早對我說一聲,我也好有個準備呀!」
陳冰被曹之易這一番話說的一頭霧水,心想連我自己都是知行所救,又怎能救得了那張氏姊妹呢。她聽着外頭嘈雜聲又起,微微扁過頭,見曹之易身後的陣仗有些不對,似有許多陌生人正往自己方向而來。她頭皮發麻,忙問曹之易道:「曹大人,外頭這許多人是……」
曹之易仍是樂呵呵的笑着對陳說道:「哦,那些都是長興縣衙門裏頭的差役,張縣令出城來此,這些人便是用來開道的。」
說罷,他瞄了自己身後一眼,忙上前一步,對陳冰低聲說道:「張縣令此行一來是為了接自己女兒的,二來便是要答謝二娘的救女之恩的,只是可惜那張淑碧性子極倔,無論張縣令怎麼說,她都不願意一同前來,直說自己住不慣這鄉野地方,要早些回家。張縣令無奈,只得差人先行護送那二姊妹回了縣城。哎,還望二娘見諒。」
陳冰心中哪裏會在意這些,不過心中頗覺得好笑,心道:「呵,看來那張淑碧昨夜沒少在月柳園內鬧騰啊。嘻,知行當時的臉色,想來要比吃了黃連還要難看罷。哎,真想看看他當時的樣子吶!」
不過陳冰的這些心跡她自然是不會表露出來的,便大大方方對曹之易言道:「曹大人說的這些我自然理會得,只不過……」陳冰話鋒一轉,說道:「只不過我家皆是鄉野之人,家中也不甚大,容不下外頭這許多差役,況且家中也無甚好茶好點來招待張縣令,我怕會怠慢了。哎,救人也不過是舉手之勞,又何必言謝呢。」言下之意便是我家小,容不下張縣令這尊大佛,要謝我,我心領了,至於要來,那還是別來了。
只不過曹之易卻完全沒有聽懂陳冰這番話中的含義,卻是說道:「那不打緊。張縣令是個極不講究的人,你若是甚麼安排好了,甚麼都上最貴重的,他反倒是會不高興呢。」
曹之易這話方才說完,那群吹吹打打的差役也已行至門前。陳冰這是第二回見到如此陣仗的差役了。上一次見到還是在被擄走的那日,只不過那日的圍觀人眾眾多,她也沒看清甚麼。這回就在自己眼門前,她便瞧了個明白。
只見這群差役人人挺直了腰桿,行令整齊劃一,成對排成了兩排。顯然,這些人平日都是有過訓練的。
在隊伍的外側,則聚攏這不少來看熱鬧的花湖村村人。眾人議論紛紛,都覺陳家能得縣令的光顧,一定是做了甚麼了不得的大好事。當然,亦有在背後嚼舌根子的人,言說陳家做了傷天害理
之事,縣令是來捉人的。村眾眾說紛紜,不過好在大多數人都認為陳家是做了好事。而能讓縣令來花湖村,自也覺得面上有光。
隊伍後面忽的傳來一陣鼓點之聲,那群差役齊齊向兩邊各退開了一步,讓出了中間一條道。此時,一身着綠色官服,身形微胖,頷下留有一小撮鬍鬚,年歲約莫四十五歲上下之人緩緩向陳冰走來。而伴其身旁一齊走來的便是柳志遠了。只不過他並未身着官服,仍是穿着他那件藍色長衫。
他二人跨過院門門檻,張縣令上下打量了一番陳冰,微微笑道:「你便是陳家二娘陳冰?」
陳冰應聲答「是」,上前一步,正要下跪行禮時,卻被邊上的柳志遠一把扶住,說道:「既是張縣令令嬡的救命恩人,又何須行此大禮呢。」
張縣令眯着雙眼,笑呵呵的點頭說道:「知行說的是,二娘是我小女的救命恩人,自可不必行此大禮,我也不講究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
陳冰只得微微欠身後,便引着他三人進了正堂。陳冰讓張縣令居上首而坐,又給三人各添了一盞米湯,上了一盤新鮮枇杷后,自己則坐於了柳志遠身旁,對張縣令說道:「爹爹和哥哥出去捕魚了,並不在家中。我娘還有身孕,也不便出來會見外客,而我家貧,也無甚像樣的茶點招待,只有些米湯和野果子,都是些鄉野之物,還望張大人,曹大人,莫要見怪了。」新
張縣令吃了口米湯,卻覺甘爽清甜,心中暗暗稱讚,外加方才陳冰的那番話說的又頗為得體,心中更對她多了不少好感。便樂呵呵說道:「不打緊不打緊,我今日就是想來看看是甚麼樣的小英雄,小女俠救了我家碧兒的,這一見之下呀,當真是英雄了得啊!」
說罷,他對曹之易使了個眼色,曹之易會意,起身便出了院子。須臾,他帶着二名差役,推着一輛小車進了院子,而那車上卻擺着滿滿當當的各色禮品。
陳冰側頭望向身旁的柳志遠,而柳志遠卻這是微微搖了搖頭,並未多說甚麼。曹之易了進了屋,對張縣令拱了拱手后,便又坐回了原位。
張縣令指着門外那擺滿了禮品的車子說道:「也不知道二娘喜歡些甚麼,倉促之下也只得略備一些薄禮,以表我心中的感激之情。哦!還望二娘莫要推辭,莫要推辭了。」
張縣令話已至此,陳冰哪裏還好意思拒絕,她站起身子,向張縣令盈盈行了個萬福,大大方方道:「多謝張大人的垂愛,那民女便恭敬不如從命了。這些禮物我便收下了。」
張縣令心頭高興,拍手叫好,心道:「這小娘子當真是個伶俐之人,尋常村女見了當官的怕是嚇的連話都說不上來,而她非但與我對答如流,更是對我所說的話應對從容。我為官將近二十年,像這樣的鄉野女子當真是僅見吶。哎,若我家碧兒能有她一般的聰慧那該多好啊。」
他心中連連嘆息,伸手揮退了門口那二名差役,對陳冰說道:「所謂知女莫若父,我家碧兒生性頑劣,二娘在救她之時,想來沒少給二娘添麻煩罷。」
陳冰卻只是對張縣令微微一笑,並未說話,給他來了個默認。
張縣令尷尬的嘆了口氣,說道:「碧兒若有不敬之處的,我在此代她賠個不是。哎,她母親去的早,而我呢,忙於公務,也未續弦,碧兒她又是我的獨女,我對她便傾盡了所有的寵愛,只要是她想要的,我便儘力滿足她。平日對她確是疏於管教,也放縱了些,寵溺了一些。」
陳冰心中冷笑,心想你這何止是放縱了一些,寵溺了一點兒,我和芸娘可是險些害死在她手上。念及至此,陳冰毫不客氣地說道:「張大人,恕我直言,令嬡自小便在這蜜罐裏頭長大,被大人你呵護的太周全了。她並不知道外邊的世界有多麼的兇險,她以為只要報上自己爹爹的名頭,便能鎮住
所有人,嚇退所有的魑魅魍魎。張大人,若你不能做出些改變,她將來還會吃更多的苦頭,受更大的磨難。張大人,現在改變還來得及,再晚就真的晚了。」
陳冰這番話雖是刺耳,但卻句句肺腑,曹之易聽了心中暗贊了得。張縣令長嘆一聲,說道:「二娘說的很對。哎,不瞞你說,就在碧兒和儀兒被擄走的前兩日的夜裏,還因為這規矩的問題,碧兒同我大吵了一架,她說以後再也不想見到爹爹了。我當時很生氣,也說了一些狠話,我與她二人當夜也就不歡而散。第二日一早,碧兒帶着儀兒便要出門,我問她要去哪裏,她說要去城南郊外墓地看看母親,要在母親面前告我的狀。她說完就拉着儀兒出了衙門。我心中擔心,可公務纏身,也不便離開。便差了兩名頗有些武藝的小廝,跟着後頭護着二人。待到了申初時分,她二人還沒回來,我心中焦急,也顧不得甚麼公務不公務的,帶着人便去了南城。到了南城墓地,卻見我差去的兩小廝倒在了我妻子的墓碑前,已死多時,而墓前香燭值錢胡亂堆在了一起,顯然是她二人做着祭拜準備時,被人忽的下手擄走的了。」
聽至此處,陳冰心道:「原來張氏姊妹是這樣被人擄走了的,和我原本所想的完全不一樣嘛。可是,可是這點卻是說不通啊,怪了。」陳冰心中有所思,張縣令之後說了些甚麼,她便全然沒有聽進去。
幾人又略略坐了一盞茶的工夫,張縣令便起身,說道:「二娘,這衙門裏還有些公務要處理,我也就不再叨擾了,這就回長興了。」
陳冰心中鬆了口氣,把張縣令送至了院門口,張縣令擺了擺手,說道:「好了,馬車就在門外,你就不要送了。以後若得空閑,多來縣衙坐坐。」說罷,便同曹之易一同上車離開了花湖村。
柳志遠送他二人上車后,又返回了陳家院子,此時門外圍觀的村人也已散的差不多了,柳志遠順手關上院門,陳冰卻忽的問柳志遠道:「知行,你說,清歡為何要擄走張淑碧張淑儀二姊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