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黑水安保
遠遠地有火光一閃，震耳欲聾的槍聲傳來。
路莎下意識地俯趴，卡因卻沒有動。他沒有感受到威脅，所以沒有閃避，這一槍只是警告亦或是對此地主權的宣誓，鋼芯彈頭擦着側臉掠過，卻沒能對他的面部皮膚造成絲毫擦灼傷害。
這種火藥動力槍械早已被時代淘汰，可勝在製造方便，一些管制不嚴的區域可以繞過巡天系統的監察，尤其在147星這種幾乎被伯利恆公國廢棄的星球廣受歡迎。
為首的騎士直到逼近十米的範圍才開始減速，機車兩側的噴管反向噴射出強大的氣流制動，掀起的沙土蓋了卡因滿滿一臉。
“路莎，渣客鎮的小貓女！幾天不見，你的取向已經這麼奇葩了？”騎士在面甲上摁了摁，頭盔流暢地收攏進戰鬥服的背部，青年的臉露了出來，稜角分明，像是舊時代美術專業的畫像雕塑，金色的捲髮遮住了額頭。
“我的部下們彙報，這裏有一處商梭墜毀了。時刻表顯示，最近班次的出發地都是伯利恆星圈，三七重工向隔壁132礦星運輸了一批惰性中微子，這種東西你帶不走也賣不掉。”他一邊說一邊看向卡因。
“喲，肌肉線條不錯。”他讚歎地上下掃視着卡因的身體，回頭向身後的部下們招了招手：“咱們的小路莎長大了，知道男人的美妙！猜猜看，她在這小白臉身上花了多少信用點！”
男人們紛紛收攏頭盔，鬨笑聲蔓延開來。
路莎並不氣惱，只是微抬短管霰彈的槍口，向那挺機炮緩緩靠攏：“不是商梭，是客梭，值不了多少錢。迪倫，這點錢對你可有可無，但兄弟們不能白來一趟，七三開怎麼樣？你七我三，就當給兄弟們的辛苦費。”
迪倫瞟了一眼機炮的底座。彈鏈一直連接到履帶式機甲的機艙中，底座虛擬屏上常亮的綠點顯示它已經做好了預熱。
“一台老掉牙的農用機甲，一挺現役的制式機炮......你威脅我？”他微笑起來，繞着路莎和卡因緩緩度步。
“小路莎說了什麼辛苦費，我沒聽清，誰來重複一遍？”他環視四周的部下們。
一名光頭壯漢肩頭扛着一枚手炮，露出幾顆白牙：“頭兒，她說收益九一開，您九她一，就當給咱們的辛苦費！”
“聲音太小，沒吃飯么！”迪倫大聲斥道。“再重複一遍！”
壯漢面色一肅，挺直身軀以最大的聲音咆哮：“報告迪倫衛戍官！她說收益都歸迪倫衛戍官所有，那台老掉牙的農用機甲和機炮是送給迪倫衛戍官的辛苦費！”
迪倫拍了拍壯漢的肩，似乎終於滿意了。
“小路莎，聽清了么？”他轉頭看向女孩。
不等路莎回答，他自顧自地走到氣密艙旁，向一名騎士招手示意。那名騎士半邊臉的肌膚都被金屬取代了，金屬義眼鑲嵌在右側眼眶中。
接到迪倫的示意后，騎士走上前，緊貼着氣密艙俯身趴下，義眼釋放出波長不等的頻譜，一副三維立體的透視圖正在騎士身側緩緩成型。
“本地人？”在透視圖成型的過程中，迪倫轉頭瞟了瞟卡因。“跟路莎混在一起，你是哈伯斯新收的繼子么？”
卡因搖搖頭，“我是迦南人。”
“沒聽過，不起眼的小地方。”迪倫揮揮手，示意卡因遠離自己，“老頭子那兒又流行什麼新風氣了，現在組員們時興不穿衣服么。”
“哈伯斯閣下從前待你不薄，做人總要留一線......一成利，這次的收益我只要一成利！”路莎上前一步，盯着迪倫雙眼。
迪倫的表情突然陰沉了，眯起雙眼，電光在金屬指尖流動而過，擊穿空氣準確地打在女孩左臂。強電流讓金屬義肢短路，短管霰彈滑動變回手臂的模樣，無力垂落。
“我對你已經夠包容了。路莎，一周前拜倫歌大人的府邸網絡被攻擊癱瘓，你真以為我查不到是誰做的么？學到一點小手段就肆意賣弄，老頭子早晚要被你害死！”他狠狠推開女孩，重新將注意力集中到三維透視圖上。
“沒有檢測到惰性中微子的輻射波長，梭體形態也與三七重工的商梭不符。”負責檢視的騎士起身彙報。
“真是客梭？”迪倫一愣，“鎏印標記隸屬哪個家族？”
“檢測不到鎏印標記。”騎士彙報，“梭體好像經過了特殊處理，我測試了所有掃描頻譜，沒有一種能穿透梭體表層。”
迪倫的眉尖緩緩擰了起來。那名騎士的義眼是拜倫歌大人賜予的，拜倫歌大人是機械新派新晉的男爵，他賜予部下的義眼是新派的前沿產品，沒有機械造物能逃脫這隻眼的掃描。
除非......
他看向赤身的卡因。直到此時他才注意到，卡因渾身似乎沒有一處金屬義體，肌膚渾然天成，乾淨得像剛出生的嬰兒。
“舊派貴族？”迪倫看向路莎，低聲問道。
話剛出口，騎士們條件反射般列成陣型將卡因團團包圍，制式的電磁武器紛紛脫離義體，蓄能產生的強大磁場疊加覆蓋了這一小片焦土！
就在電磁武器蓄能完畢的一瞬間，卡因從眾人視野中消失了。他從那些微微振動的武器上感受到了威脅，身體的本能讓他下意識地率先展開攻擊。
一隻手臂搭上了迪倫肩頭，軟塌塌的仿若無骨。
迪倫義肢安裝的電磁防護裝置檢測到未知的攻擊，自動展開了防禦屏障。
幼稚，他心想。
下一刻，電擊引起的肌肉僵直讓那隻手牢牢地托住了他的下頜，卡在他肩側的肘形成一個直角，他的脖頸在巨大的力量下不受控制地向後彎折！
頸骨即將折斷的瞬間，迪倫及時關閉了電磁屏障，右臂義肢反向彎折，伴隨着呼嘯的風聲將卡因狠狠擊退。
攻擊並沒有結束，那個赤身的影子鬼魅般閃到正前，一記迅猛的勾拳將迪倫砸得頭暈眼花。他一邊後退一邊釋放了義肢中儲備的納米炸彈，這些肉眼不可見的炸彈在激光引導下附着在卡因的皮膚，細小密集的火花在肌膚上成片綻放，飄蕩的血霧遮住了迪倫的視線。
他並沒有放鬆警惕，那箇舊派貴族明顯有些不對勁，速度太快了，力量之大連金屬義肢都無法與之媲美。他平舉義肢，蓄能完畢的電磁槍展開了磁場，彈丸在以厘米計的磁場路徑內瞬間加速到超過10馬赫，在卡因的身前身後的空氣中留下一道淡淡的痕迹。
“搞定。”
迪倫鬆了口氣，轉身一把揪住路莎的衣領：“你瘋了！這裏是機械新派的領地，拜倫歌大人若發現這裏出現一名舊派貴族，他會毫不猶豫地毀滅整個渣客鎮！”
“你才瘋了！”路莎一巴掌抽向迪倫，目光凶得像炸毛的野貓，“拜倫歌給你吃了什麼迷魂藥，你忘記了他對渣客鎮做過什麼，你忘記了他對哈伯斯閣下做過什麼！你換上他賜予的義肢，就完全變成了他腳下的一條狗！”
迪倫毫不退讓地與路莎對視，“沒有我這條狗，你......”話未說完，他聽到身後有唱歌般的音調傳來，回頭看去。
真的有人在唱歌。卡因的胸膛被彈丸貫穿了，卻只有少量的血沿着肌膚流淌而出，他單膝跪地支撐着身體，從喉嚨中爆發出抑揚頓挫的音節。
那是一連串金鐵鏗鏘的爆破音，正常人的咽喉絕對無法發出這種劇烈的音節。這種語言超出了迪倫的認知，不屬於已知的任何人種，可這些音節組合在一起卻能讓他明白其中蘊含的意義。
癒合，那個詭異的舊派貴族作出祈禱的手勢，以某種未知的語言唱誦出‘癒合’二字。
“神官......他是神官！舊派的教廷神官！”迪倫顫抖着指向卡因，步步退後。“有神官的地方就會有‘基路伯’型快速反應機甲！一名失去了機甲的神官，殺死他！找到他的機甲，連帶着他的頭顱獻給拜倫歌大人！”
部下們反應極快，一支支蓄能完畢的電磁步槍鎖定了卡因的要害，可他們終究還是晚了一步。
更加高昂的爆破音節鏗鏘振鳴，這次的寓意是‘失能’。以卡因為圓心，強大的電磁場域震蕩開來，肉眼可見的細微電光在空氣中閃爍。強烈的電磁效應讓在場所有人的義肢和武器都爆出電光，強磁場超過一百八十分貝的噪音讓黑水隊員們暈眩倒地。
卡因站起身，一把提起正在乾嘔的路莎，鑽進那台老式農用機甲。路莎強撐着將它啟動，在引擎的轟鳴中絕塵而去。
許久之後，迪倫艱難爬起，挨個踢醒了部下們。
“連線拜倫歌大人，就說有一個舊派的教廷神官混進了147星，一個第三序列的大神官！不依靠‘基路伯’的輔助就能釋放那種程度的神言，至少是第三序列！”他揪住通訊官的衣領咆哮。
“我們的電子設備都失效了......”通訊官戰戰兢兢地指向自己冒煙的機車。“頭兒......機車也壞了，我們怎麼回去？”
迪倫惱火地將通訊官踹倒。
“走回去！走他個兩天兩夜！”他晃蕩着失能的右臂義肢，惡狠狠地將機車接連踢倒。“路莎，路莎！回去之後立刻申簽她的通緝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