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雷雨
頭頂濃墨翻滾，悶雷陣陣。很快豆大的雨點就劈頭蓋臉地砸了下來。
真是糟透了。江凌塵心想。他看着前擋風玻璃迅速變得模糊不清，甚至雨刮器瘋狂擺動都無濟於事；暴雨澆在車頂的噪聲也讓他心中的不安感成倍增加。
剛才警局已經用短訊提醒了所有警員，目前由於基站出現不明問題，n市全城斷網。已經有信息部門的專家組協同各大通訊公司的員工前去緊急搶修，同時全城也加派了更多警力執勤，防止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雨會造成更多損害。
暴雨應該是天公不作美，但是斷網則很大概率不是巧合……江凌塵皺緊眉頭，不斷地吩咐出租車司機再開快點，他必須儘快趕回警局。
”我說小同志，下雨天不能開更快了。”司機終於忍不住回頭說道，”我理解您很急切想回到崗位上，但也得注意行車安全不是……”
二人的視線都沒在前擋風玻璃上，加上暴雨模糊了視線，因此二人也都沒料到接下來會發生的事。
江凌塵無心和司機爭論，當他抬起頭時，已經晚了。他驚駭地發現在前擋風玻璃的視野里，車大燈已經將一個蒼白的人影照得透亮。
”師傅！小心前面！”
司機驚得爆了一句粗口，猛踩剎車。刺耳的輪胎擦地聲響起，兩人皆因為慣性被推得前傾，江凌塵更是從後座生生溜了半截身子到前座去。
但還是無濟於事，因為暴雨導致路面濕滑，車速很難迅速降下來。司機剛想急打方向盤，江凌塵卻撲上前死死鉗住了他的手，”別打！雨這麼大會側翻的！”後視鏡里雖然沒車，但是誰知道旁邊的路況如何，如果車輛側翻，說不定會造成更慘烈的交通事故。
於是兩人眼睜睜地看着眼前那個人貼上了車頭，隨後仰頭向後倒飛了十幾米遠，最後狠狠地摜在地上。江凌塵在警校的時候見過交管專業的人們對碰撞的模擬，這個時候，這反倒成為了折磨他的工具，因為他的腦海里反覆播放着那人被撞的慘像，以及這種程度的碰撞所帶來的損傷畫面。
汽車剎住停穩。車內一片死寂。這種程度，不用下車都能知道沒救了。
好久，江凌塵才聽到司機顫抖的哭音，”我……我殺人了……”
”警察同志，這，這不怪我！真不怪我！他自己衝出來的！我都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衝到路中央來的！這裏沒有斑馬線，是他沒遵守交規！”司機回過頭，臉上的表情已經因為極度的恐懼而扭曲得不成樣子。
”小同志，您說句話！您都看到了對吧！他自己衝出來的！對吧？！”
”你他媽給我閉嘴！”
一聲暴喝讓司機瞬間噤聲，他戰戰兢兢地看向坐在後座的青年，卻發現青年的臉色也是一片煞白，沒有一絲紅潤。
”打120，110也一起打。”青年嘴唇都快咬出血來，”人來了之後把責任全推給我，這樣你能少關幾天。”
”我下去看看。”他推開車門，也不管外面暴雨如注，徑直下車。雨點夾雜着冷風狠狠拍在他臉上，嘲弄着他的莽撞。
他心知肚明，根本沒有檢查的必要。但是他脫下警服外套，準備把死者蓋住。
然而，下一秒，他前進的步伐就僵住了。
死者緩緩從地上站立了起來。他的姿勢東倒西歪，渾身已經扭曲得像一條蜈蚣，但他還是緩緩地，緩緩地站起身，像個暴死之後借屍還魂前來索命的惡鬼。
大雨依舊傾盆，可是這個時候江凌塵卻彷彿已經感覺不到了，他的視線全在他面前那個本應該死了的人身上。
他全身都應該粉碎性骨折了……從他甚至直不起腰的樣子來看，他的脊柱也已經斷裂，正常人直接會當場死亡。可他面前的人……如果還能用”人”來稱他的話……
那人似乎沒注意到他，又像是剛才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若無其事地繼續向道路另一邊挪過去。如果不是他全身上下的骨頭都錯位了，現在移動的姿勢更像是一條蛆在地上爬行的話，江凌塵都不敢相信這人剛才被一輛高速行駛的汽車撞過。
他忘記了自己剛剛下車要幹什麼，也沒有勇氣追上去看個究竟，而是逃也似地鑽回了車裏。
他止不住地大口喘氣，待稍微平靜了一點，他聽前座的司機已經失魂落魄地說了句，”撞鬼了……”
”那個東西絕對是鬼……它會來找我的……”今天一連串的詭異事件已經完全顛覆了這個普通人的大腦思維。江凌塵沙啞着嗓子問道，”電話打過了沒有？”
”120打過三遍了，沒人接……”司機喃喃道，”110還沒有打……”
江凌塵使勁抹了把臉，擦掉面頰上的水漬。他從兜里摸出錢包，把裏面全部現金全點給他，”千把塊錢，不算多。這幾天別跑單了，回家靜一靜。”
”我沒坐過你的車，你也沒見過我。”他低聲道，重新鑽出車門，獨自朝警局走去。
走了沒多遠，頭頂傳來螺旋槳的轟鳴聲。平常停在警局樓頂、幾乎從沒起飛過的警局專用直升機呼嘯而過，同時，直升機上還重複廣播着給n市全城居民的告示。
”各位n市市民，現在n市全城進入緊急狀態，市醫院及附近五個街區已經被我局和武警部隊封控。大家不要前往！不要前往！請還在室外的居民儘快回到自己家中！室內居民請關好門窗，等待進一步指令！重複，現在我市已經進入緊急狀態！所有進出城市的路口皆被封鎖，所以請大家待在家中！待在家中！”
江凌塵顧不上太多，迅速朝警局飛奔。所幸警局已經離得不剩下多少距離，跑步的話幾分鐘就能到。
但是跑着跑着他越發覺得不對勁。這裏可不屬於市醫院那邊的街區。那剛才那個詭異的”人”……又是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