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此生不得善終
前廳內,氣氛極為沉默。
想到近幾日京中的流言,縱然裴家規矩極嚴,丫鬟也忍不住熊熊燃燒的八卦之心,紛紛將目光投向廳內的兩人。
顧清秋坐立不安,感受着那一道道視線,她面頰染上一抹羞惱。
這幾日,京中除了流傳顧雲婉即將下嫁舉人一事,還有另一個流言……說她與端王……
想到這,顧清秋下意識抬眼。
但她每當看到對面男人那張英俊的臉龐時,面上便又浮現出了一抹紅暈。
她平靜的心湖,因男人眼中的那抹柔情,泛起了一絲漣漪。
就在這時,一道窈窕的身影穿過游廊,帶着陣陣香風,走入了幾人的視野中。
“寧兒。”
隨着低啞磁性的男聲響起,顧寧冷冷地掀起眼皮,無悲無喜地看着他。
眼前這人,正是原書中的男主——端王楚雲逸。
書中說此人手腕強硬,利益至上,唯獨顧清秋是他的軟肋。
他對原主十分厭惡,平日裏對原主是避而遠之,而他今日一反常態,主動來找自己,想必就是為了這幾日京中的流言了。
至於顧清秋……想必是在試圖除掉孫禹以絕後患時,發現孫禹已在裴府,這才不得不上裴府,試圖將孫禹帶走,好取消這樁婚事。
未等楚雲逸開口,顧寧便率先發難。
她指着顧清秋,冷笑道:“怎麼?端王殿下今日來裴府,是想要退婚轉而求娶她嗎?”
“三妹妹何出此言?”顧清秋聞言,大驚失色,鬢邊的步搖也因為主人的驚慌,止不住搖晃起來,她下意識將求救的目光投向楚雲逸。
楚雲逸皺着眉,他不敢訓斥顧寧,便將怒火轉到了春玉身上,“你們怎麼伺候的!竟讓這些腌攢消息污了縣主的耳!”
他注視着顧寧,眼中誠懇萬分:“我今日來,正是為了同你解釋此事,那些捕風捉影的消息怎能輕信?”
顧寧心中冷笑連連,要真是那傻兮兮愛慕楚雲逸的原主,說不準就上鉤了。
可是渣男又怎會料到,這些消息就是她命人傳出去的。
任由楚雲逸如何勸說,顧寧始終沉默以對。
楚雲逸的眼中劃過一道陰霾,幾日不見,那個對他言聽計從,一見他就恨不得貼上來的蠢女人,竟像是換了個人。
就在這時,顧清秋開口了。
“三妹妹,我與殿下清清白白,絕無任何苟且之事!”
“如何證明?”顧寧冷笑一聲,揚起下巴,冷冷地望着她,一雙清凌凌的桃花眼彷彿能將人內心看穿。
顧清秋不覺往後退了一步,話到了嘴邊,卻說不出口了。
此刻她腦海中浮現的,是與楚雲逸相處的點點滴滴,她心中猛地一顫,攥緊了衣袖。
她與殿下,當真算得上清白嗎?
顧清秋緊咬下唇,精緻的臉上血色全無:“我……”
“不過是些流言蜚語,你何必為難她?”
楚雲逸見心愛之人進退兩難,臉色陰沉不少,撕下了那層溫和的偽裝。
他待顧寧,向來是嚴詞厲色。
而向來刁蠻乖張的顧寧,總有千萬般不願,也只能平白受着。
只是他沒想到,今日站在他面前的顧寧,早已換了個芯子。
幾乎是在楚雲逸話音落下的一刻,顧寧便高高揚起了眉毛,紅唇輕啟:“殿下果然疼惜大姐姐,捨不得讓她受一點委屈。”
“顧寧!”楚雲逸不悅呵斥道。
“端王大駕光臨,是老身失禮了,竟未親自迎接。”
一個滿鬢珠翠的老婦人在下人的攙扶下,走進了前廳。
她一到,整個屋子都安靜了。
楚雲逸神情微變,卻在一瞬間收斂了怒色。
“姑祖母,您怎麼回來了?”
顧寧也有些驚訝,此時大長公主應該在行宮避暑才是,怎麼會提前回來?
見楚雲逸畢恭畢敬地走上前,試圖攙扶住大長公主。
顧寧頓時將這些疑惑拋在了腦後,三步做兩步越過楚雲逸,搶先一步挽住了大長公主。
“外祖母,寧兒想您了!”
她依偎在大長公主身邊,隔開了楚雲逸伸出的手。
楚雲逸生生忍住了心中的不耐,擰眉道:“寧兒,姑祖母年邁,你怎能……”
“寧兒也只是許久沒見我了。”大長公主看也不看他一眼,而是關切地將顧寧上下打量許久。
“今日府中倒是熱鬧。”
她說話時,一雙精明的眼眸,便將在場幾人悉數掃了一遍。
顧清秋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見過長公主。”
大長公主的眼神猶如實質,讓顧清秋倍感不安。
她緊捏住了衣袖,輕聲道:“三妹妹賭氣離家,還將孫禹帶走,我今日來,是想求三妹妹放了孫禹。”
大長公主眯起雙眸,意味不明道:“寧兒性子素來軟和,怎會離家出走?定是你們欺負了她。”
顧清秋小臉一白,那日分明是顧寧不敬長輩,仗着有人撐腰對她們百般奚落,怎麼到了大長公主的口中,卻成了她們欺負顧寧?
那一百多個禁軍將顧府堵得嚴嚴實實,她們又怎能欺負顧寧?
正在顧清秋委屈之際,一道聲音比她更快。
“外祖母,您不在京城,我可被人欺負慘了!”顧寧晃着她的胳膊,委屈巴巴地道,“先是父親夥同兩位姐姐將與人私通的罪名按在我頭上,再然後……”
楚雲逸眼皮一跳,連忙出聲打斷了她的話:“寧兒,我與你早有婚約,我心中也只有你一人。”
“那可不一定。”顧寧冷笑道,“殿下這樣急不可耐地打斷我的話?是怕自己做的醜事被人知道嗎?”
她伸出一隻過分白皙的手,直指楚雲逸與顧清秋二人。
寂靜的前廳內,聽得顧寧一字一句冷聲道:“我發現我的未婚夫,竟與我那溫柔嫻淑的大姐姐暗通款曲!”
未等大長公主開口,楚雲逸便疾言厲色道:“一些風言風語,也值得你鬧到姑祖母面前?”
顧寧譏笑一聲,一改平日裏在楚雲逸面前的溫順。
她抬起下巴,與楚雲逸對視,反問道:“這可關係到我的終身大事,怎麼不值得?況且我不告訴外祖母,外祖母怎麼替我做主!”
大長公主臉上的笑意逐漸消失:“寧兒,你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當然!”顧寧高聲道,“我還有證據!”
顧清秋心跳如雷,她將袖口捏得皺成一團,心底那絲不安,在此刻達到了頂峰。
她尚未來得及反應,便被顧寧絞住了雙手,動彈不得,眼睜睜地看着顧寧將她袖中那枚金釵拿了出來。
“這枚鑲嵌着東珠的金釵,是當初殿下贈予我的定情之物。”顧寧將拔下鬢間的金釵,任由髮絲散落,高高地舉起兩枚金釵,呈給了大長公主。
“巧的是大姐姐那也有枚一模一樣的簪子!”她直直地望着顧清秋,恍若能看穿她的心底,“東珠何其珍貴?加之金釵的工藝特殊,絕非民間能夠打造,敢問大姐姐,你這枚金釵從何而來?”
顧清秋臉色慘白,她當時收下這枚金釵時,並非出自與顧寧一爭高下的心思,更不知這是與顧寧一模一樣的……
“大姐姐,還沒想好說辭嗎?”顧寧冷笑道,“那就由我來替你說吧,早在我與殿下訂婚前,你便與他有了首尾!這枚金釵,就是物證!”
“大姐姐平日裏總愛去東湖泛舟,巧的是殿下的一處宅子便在東湖旁,你究竟是去泛舟?還是與殿下私會?”
“不!”顧清秋失聲道,“我與殿下之間從未有過逾越之舉!”
她小臉蒼白,但卻一改剛才柔弱的姿態,強硬面對眾人質疑的視線。
“若違此誓,就讓我此生不得善終!”
楚雲逸也在此時開口:“寧兒,一枚相同的金釵並不能代表什麼,更何況顧大小姐已經發了毒誓,你總該相信了。”
“毒誓?”顧寧挑眉道,“不如殿下也發一個?就說……若你愛慕顧清秋,便此生不得善終,你若圖的東西,都會離你而去!”
溫潤如玉的楚雲逸,眼神驟然變冷若冰霜。
顧寧冷笑一聲,她倒要看看,楚雲逸敢不敢發這個毒誓!
她這幾日可是將原書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幾遍,確定這時的顧清秋與楚雲逸已經眉來眼去了一段時日。
美人如花,又溫柔小意,加上女主光環,楚雲逸怎麼可能不心動?
場面一時僵持,楚雲逸直勾勾地盯着顧寧,後者卻一臉無辜,彷彿這只是一個尋常的誓言。
“好。”
楚雲逸艱難開口。
他不會忽略大長公主狐疑的目光,為了安撫大長公主,他不得不應下這個要求。
“今生今世,我心中只有顧寧一人,若我愛慕顧清秋,便此生不得善終,我所圖的東西,都會離我而去!”
顧清秋猛地抬眼,不可置信地望着楚雲逸。
一絲不甘,在她心中萌芽。
大長公主輕輕地拍了拍顧寧的腦袋,對楚雲逸笑道:“這丫頭被我寵壞了,殿下寬宏大量,不要與她一般計較。”
楚雲逸面色稍稍緩和,他笑了笑,便又成了那個溫潤如玉的端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