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一百九十四章 傾覆湖泊
一百九十四章傾覆湖泊
什麼模糊了眼睛？粘稠、滾燙......
什麼東西在身體裏面鑽來爬去，五臟六腑都不放過？熱辣辣、酥麻麻，有如萬千蟲爬蟻噬......
“嗡！”一聲，腦袋轟鳴，雲客從渾渾噩噩中醒來。方才陷入假死狀態不打緊，可在突然醒來的瞬息之間，無窮無盡的痛楚頃刻爆發，潮水般一股腦兒湧向全身每一處細微所在，將僅剩的堅韌與理智淹沒......
先前時刻的疼是鑽心之痛，可自後背為源頭的痛苦，卻將全身盡皆籠罩進去！
雲客咬緊牙關，快速瞥一眼心臟壁壘。還好，方才一瞬的假死並未停止龍息靈力的遞送，要不然可就前功盡棄了！
他強自忍受住痛苦，不讓自己再次陷入假死之中，長劍觸及心臟壁壘的姿勢不變，擰轉脖子試圖向後看一眼。
他想要知道身後究竟發生了什麼，為何突然如此厲害？
“嘶~”
只是轉動脖子如此輕微動作，便牽扯出數倍的疼痛，讓好不容易積攢了一絲韌性的雲客險些防線崩潰......
難以言表的疼痛未曾讓雲客變得怯懦，反而，在其內心深處湧出一股火山爆發般的勇氣。
“去你的！”
任由疼痛湧來，一張七竅血如泉涌的臉，義無反顧向後扭去。
疼痛使得兩眼驟然一黑，恢復光明后依然未能視物，粘稠血液早已使得雙眼變得一團烏黑。雲客只得狠力眨了幾下眼睛，才勉強在模糊中尋得一絲光明縫隙。
映入眼帘，是兩個光團，一明一暗，明者如大日懸空，金光燦燦，暗者則猶如一顆碩大的黑珠，如漩渦般，將周遭光明吞噬大半......
那怪鳥消失了？
雲客定了定神，才恍然大悟。原來那巨大三足妖禽依然在，只是那兩個光團，也就是怪鳥的兩隻眼睛，在此時變得太過突兀，讓其本就不是實體的身軀，變得更加虛幻起來，才顯得不起眼了......
雲客近乎用半條命換來的這次扭頭，自然不是為了尋找那本就不真實的怪鳥身軀。很快，他就抓住了問題的重點。
一切的古怪，都來自那兩隻突兀的眼睛。
雲客施展天眼，看到了更細微的靈力波動以及涌動方式。
那金色眼睛中，是最純粹的陽火，而那黑色眼睛中，則是同樣純粹的陰火。
雲客感到不可思議。在地底時，他便感受過何為陰火？何為陽火？但無論是那伏火鼎中的濃郁陽火靈漿，還是無數陰火蝰蛟凝聚而成的陰火靈物，竟都不能在屬性純粹方面與這兩隻眼睛中湧出的陰陽二火相提並論！
二者差距，簡直難以想像，不說米粒光華與皓月相比，至少是小巫見大巫的雲泥之別。
這世間，真的有如此濃郁的陰陽二火，純粹如斯？
很快雲客便釋然，因為他突然想到，自己體內，可不就是有兩種純粹至極的力量嗎？白玄與黑玄靈力，在純粹程度上，不敢說壓過那兩隻眼睛中湧出的陰陽二火，但拿來與它們相提並論，卻也不算‘看輕’了任何一者。
雲客權衡一番。那陰陽二火，若是只有其一，或許龍息之力能夠抵擋一二，但以一敵二，便直落下風了。
雲客心頭湧出一抹苦澀。
自己的身體便好比一個儲存靈力的巨大湖泊，無論是白玄靈力、黑玄靈力，還是逐漸壯大起來的龍息之力，都是這座湖泊中仿若無窮無盡的水......
只可惜，三種力量匯聚一堂，並不能讓雲客予取予求，反而是彼此間掣肘的尷尬境地。以雲客如今境界，莫說千之一二，便是萬之一二......都不能調動。否則的話，眼下的陰陽二火雖無比厲害，可若是能任意調動體內潛藏的靈力，雲客哪裏會淪落到此刻這種境地？
嘆一口氣都不敢，因為會牽動疼痛，雲客只得在內心默哀一聲。
感受着陰陽二火對自己五臟六腑的侵襲灼燒，龍息靈力的節節敗退以及無可奈何，雲客彷彿看到了最後的結局。
就這樣了？
......就這樣吧！
雲客突然鼻子有些酸......
疼痛？自然不是少年流淚的罪魁禍首。死亡？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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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但又不僅僅是......或者，是因為再也見不到那個老酒鬼了？或者，是借了人家的風歌千翼還沒還回去？或者，是因為懵懵懂懂的少年，始終懵懂，終究沒有淘出某個問題的答案？
然後，回過頭......
就算註定是死，總也要做點什麼吧！
比如，拔光這些礙眼的釘子！
雲客體內的龍息，不再‘兵分兩路’，而是在雲客最後的意識控制之下，放棄對後背的保護，全部向著觸及心臟壁壘的手中長劍匯涌而去。
龍息靈力的凍結之力，以及白玄靈力的生命之力，二者結合為一，讓雲客應對尋常傷勢，有着難以意料的防禦力以及自愈能力。陰陽二火的灼燒，雖然超出了這種保護，但若說完全無用，自然也不可能。沒有了龍息對後背的保護，白玄靈力孤軍奮戰，雖然敗退更快了，但至少保留了三分韌性以及一些阻礙之力，算是撐起了延緩雲客死去的最後一道大門......
雲客的血肉之軀，猶如一張一角已被引燃的白紙，火焰蔓延的速度並不算快，但化作飛灰的結局卻已經註定......
雲客此時在做的，便是在火舌捲來之前，寫下生命最快意的一筆！
毫無保留向外輸送龍息之力，是最後的瘋狂，效果自然遠超方才。整座心臟內近乎大半壁壘，已經蒙覆上了一層厚實冰晶，將無數細長釘子逼迫而出。
意識越來越模糊的雲客，甚至看到了最後一絲生還的希望。
那怪鳥是陣意顯化，若是拆了這座大陣，是不是它也就同時消失了？那麼，我不就活下來了？
雲客突然又燃起鬥志。
只是......這一絲鬥志好比暴風雪中一朵火星，連一瞬的光明都沒來得及綻放，便被徹底打壓至無窮無盡的寒冷之中。
眼看着心臟壁壘所有位置，皆被寒冰凍結，無數細小釘子片片剝落，卻在某處，十三枚大如碗口的釘格變得清晰起來。
它們比之尋常細釘大了何止百倍，而星羅分佈，分明是一隻三足怪鳥的圖形。
雲客此時才恍然，原來那些細小之物，並非這座大陣的真正陣基，而這些粗如槍戟的龐然大物才是......
寒冰靠近它們，猶如被何種力量阻隔，變得寸步難行。方才勢如破竹的蔓延速度，瞬間宛如定格。
雲客苦澀一笑，緩緩閉上了眼睛，並非他意志不堅，輕易失去了鬥志，而是少年已經覺察，憑自己的修為，想要撼動那些粗如槍戟之物，已經沒了一絲絲可能......
是啊，一座能讓凝聚出千丈巨人法身的傢伙都無可奈何的鑽心之陣，如何是小小一個玄字境能夠對付的？
雲客最後的意識，一切魂魄感知，脫離自己的肉身，墜入一座深淵，向著越來越深的地方墜去......
......
......
寂靜，徹底的寂靜！
那隻巨大三足怪鳥，舒展雙翼，姿態鎮靜且睥睨。光明從那隻金黃色的眼睛中湧出，倒有大半被另一隻烏黑眼睛吞噬......
兩隻眼睛中各自射出一道肉眼可見的靈力洪流，一金一黑，交雜卻不融合，源源不斷的湧向一道越來越渺小的人影。
人影的生命氣息越來越虛弱，所以盛氣凌人的三足怪鳥便逐漸收斂威勢，使得整間‘石室’之中，光明斂息，黑暗漸濃......
光明有節律的閃爍，整座心臟之中忽明忽暗。一開始光明與黑暗尚能平分秋色，但隨着時光流轉，光明亮起的時間越來越短暫......終於，那麼一刻，光明徹底熄滅，黑暗徹底沉淪......
一息......兩息......十息......
不知何時，黑暗之中重新閃現一道光明，並非由弱至強的緩慢變化，而是光明初現，便至最強......
巨大三足妖禽，彷彿‘沉默’許久終於綻放明火的濕柴，化作一枚碩大火球，在這心臟‘石室’之中，熊熊燃燒，比起前次，濃烈強盛了何止十倍！
一金一暗兩道洪流，射向一處，仍是那蜷縮一團的人影。
只是此時，那道人影身上，分明亮起數團靈力光團，雖不強盛，卻韌性十足，化作一個丈許見方的靈力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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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將那蜷縮身影保護其中。
那道身影，早已血肉模糊，被陰陽二火燒的焦黑，甚至已難看出是一個人......
靈力光幕之內，那一動不動的模糊‘人形’，那早已應該是一個死人的傢伙，突然動了一下。
“撲通撲通！”
強勁有力的心臟躍動聲，將不知沉淪到深淵何處的魂魄喚醒，驟然，雲客睜開了雙眼。
雲客彷彿大夢初醒，久久，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為什麼我沒有被燒死？而且身上的疼痛......咦......”
靈識內斂，內視之下，雲客恍然大悟。
身體之中，臟腑被火灼燒重傷，但一顆心臟，卻猶如藏在烈火中的金石，紋絲不動，甚至在雲客的心臟之上，閃動着一抹九彩光芒，使得一顆心臟，不懼陰陽二火，躍動的澎湃有力......除此之外，整根脊柱，猶如一條大龍，支撐起模糊的血肉，化作不懼陰陽二火的第二處所在！
在神草谷底，雲客曾有奇遇。鳳心歸竅，龍骨築體。
被鎮壓在那處的鳳心、龍骨兩物進入雲客身體后，‘暫且’與雲客自己的心臟以及脊柱融合為一。但那種融合，只是最簡單的融合，算是兩物暫且將雲客的身軀當成了寄宿所在，遠遠未到真正水乳相融的地步。此間陰陽二火，陰差陽錯之下，卻為雲客來了個‘開爐鍛造’，將他的身軀以及鳳心、龍骨之物，當成了丹藥來煉，就這麼錯進對出，反而使得兩物與雲客徹底融合，圓融如一......
雲客自然是不知此中巧合的，但他從死亡邊緣撿回一條命，卻是真真切切，因而，決定不能就這麼浪費了。
心臟與鳳心徹底融合，不懼陰陽二火；一條脊柱如大龍，同樣不懼；腦袋有眉心龍竅和‘居住’其中的龍息本源，還有識海汪洋般的黑玄白玄靈力，自然也是不懼的......
但除此之外，其他身體部位和臟腑，卻註定不能長久堅持。雖然因為雲客心臟和脊柱被爐煉的過程，他的整副身軀都獲益匪淺，許多燒焦的臟器都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恢復，但長此以往，終究會再次被灼傷......
雲客一番權衡，知曉自己這條命，其實還只撿回了一半。任由陰陽二火再燒下去，最好的結局，可能就是自己只剩一顆腦袋、一顆心臟，以及一條光禿禿的脊柱了。且不說能不能活下去，就算能，難道自己就要一直以此面目示人了？走在大街上，被誰看到，豈不成了無數稚童噩夢的源泉？
雲客嘗試一番能不能脫離陰陽二火的侵襲，卻猶如身困樊籠之中，被陰陽二火封鎖的死死的，以失敗告終。
“看來，只能與你這隻怪鳥魚死網破了！”
雲客目光掃過兩眼冒火的妖禽，心中暗罵一聲‘雜毛鳥’，視線游移，看向那十三根粗如槍戟的碩大‘釘子’。
整個心臟內壁，除此處外，皆被寒冰覆蓋過，無數細釘早已被拔出，雲客方才束手無策的，唯有此處了！
‘半死’之前，雲客雖有了搏命決心，但其實還有最後一道底牌未出，一來是已沒有時間，二來是情急之下並未想到，此刻，雲客終於靈光閃現，想起了這道保命同時也是殞命的最終底牌。
身體之中，黑玄、白玄、龍息之力，三種力量不能同時調用。其實嚴格來說，不是不能，是因為一旦胡亂調用，便會打破某種平衡，換回一個雲客不想面對也面對不起的結局——爆體而亡！
既然已經決定魚死網破、同歸於盡，那麼，最不可能的那個選擇，便成了最可能的唯一選擇......
雲客咬了咬牙，收起方星劍，兩手一同握住珏心劍柄，義無反顧向著其中一枚‘釘子’探去！
識海之中，汪洋大海，平靜海面上掀起滔天巨浪，海中心出現一個巨大漩渦，海水如倒，傾瀉其中......
雲客的身體，瞬間變成一個充盈的皮球，似乎頃刻之間，便會徹底爆裂開來。
雲客以僅有的理智，控制身體之中憑空多出的兩種靈力，通過珏心劍，湧向那枚釘子......
沒有任何神思情緒流露的三足妖禽，宛如頃刻間有了靈智，似乎感受到了某種危險，光明綻放再上一個新的台階。整顆心臟，變得透明起來......
（本章完）